白昕媛約的是一家高檔的咖啡店,在良辰集團附近。所以,沈月珊比她先到一步坐在了靠窗位置上。
此時,白昕媛臉上巴掌印早就淡的看不見了,隻是胳膊上的傷口有些醒目。從她踏入咖啡廳起,沈月珊就看見了她。
直到她入座,沈月珊都沒有八卦地問她的傷口,開門見山道,“你找我,要說什麼?”
“别急。在我說之前,我先問你,你對譚江淮那人還有舊情嗎?”白昕媛放下手提包,言笑晏晏地說,“我的意思是,在鬧出這麼多醜聞後,你都淪為圈中人的笑柄了,你還想嫁給他嗎?”
沈月珊警戒地盯着白昕媛,不知她是善意還是惡意,“我以為,你很清楚我的答案。畢竟,天天見報的你,鬧的笑話也不比我少。我們可以算同是天涯淪落人。”
白昕媛調了調坐姿,淡淡地說,“别把我和你混一塊。像你這種占着正主的有利身份,卻能把自己未婚夫推到别人床上,也是沒誰了。”
沈月珊握杯柄的手青筋直冒,一雙杏眼着火般瞪着她,“白昕媛,沒人比你更清楚,小三不要臉起來,整日倒貼别人男人的那股騷勁,我們當正房的,是趕也趕不走。”
這句話,是把何幼霖和白昕媛一塊罵進去。
白昕媛抿了口咖啡,熱氣缭繞在她臉前,“我又沒和你搶男人。你和我急什麼?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否則,我也不會約你來,告訴你一個重要的消息。”
“什麼消息?”沈月珊身子不由自主地坐正了幾分。
“你知道江淮這一個月在哪裡嗎?”
“不是回老家奔喪去了?”
白昕媛微微勾了勾唇,“說你蠢,你還不承認。就是死了親媽,奔喪也不用一個月吧?這期間,你見到過何幼霖沒?”
沈月珊聽懂了她的意思,卻不太相信,“何幼霖這幾個月住公司宿舍,沒回譚家。她若敢跑去T市找江淮,慕少能同意?”
“她偷瞞着慕少去的,隻是還不等慕少把她抓回來。她和江淮就被人綁架,孤男寡女關了一個多月。要不是差點流産,被送醫院才被慕少找到。”
“你說什麼?”沈月珊激動地整個人都站了起來,桌前的咖啡杯倒了,流了一地,都沒管。
“我說,如果你還想嫁給譚江淮,可要有當後媽的準備才行。”白昕媛用勺子攪動咖啡,引得胳膊的傷口還火辣辣的疼,眼裡的恨意更深,“你可以去A市婦幼保健院看一下。她就在那養胎。”
沈月珊氣得沖了出去,走了四五步,猛然停下身,轉頭瞪向白昕媛,“白昕媛,你利用我?”
白昕媛放下咖啡勺,轉過身,從容道,“我利用你什麼?”
沈月珊走了回去,俯視着她,“我不是沒腦子的人。這事一想,很明白。如果何幼霖肚裡的孩子不是慕少的,慕少根本不會讓她生下來。我何必要摻和進去?若這孩子真是江淮的,慕少卻不知情。你更不會告訴我。你巴不得這個孩子生下來,成為何幼霖通奸的鐵證!”
“啪,啪,啪!”三聲鼓掌聲後,白昕媛揚起笑容,“沈月珊,你說的沒錯。隻是,人算不如天算。慕少确實安排了人流手術。但何幼霖的身體狀況太差,這個手術甚至可能導緻她以後懷孕的幾率都大大降低。你說,慕少會不會忍氣吞聲,讓她生下孩子後再送人?而這個孩子,再怎麼說,也留着譚家的皿脈。你說,你未來公公會不會心軟,最後又同意江淮把這孩子領養回譚家?這裡的可能性,你賭不賭的起?你要是不再想嫁給江淮,就當我什麼都沒說。以後,你要真嫁過去,得了個便宜兒子,可别怪我什麼都沒說。”
“你真會那麼好心?”沈月珊眯着眼,心裡盤算着她到底圖謀什麼。畢竟,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她沒必要告訴自己這裡。她完全可以隔岸觀火,等木已成舟,再把所有的事情捅出來。
“因為,我要何幼霖這輩子都生不了孩子!”白昕媛目光透着狠毒,半響,才擡眼看着沈月珊,“你不用懷疑我的誠意。我曾欠你的人情。現在,我隻是還給你罷了。當然,我也希望,我今天找你的事情,不要有第三個人知道。”
沈月珊知道她說的人情是什麼。
當初,她的私家偵探偷拍了江淮和何幼霖的海灘照片,她隻發給了譚少慕。希望他能管好他的女人。誰知道,她手上的照片,被譚少芝無意間看見了,然後被她收走了。
連譚少芝都在幫何幼霖!這一點,她實在氣憤,卻無可奈何。
後來,慕少查到是她發的照片,對他們良辰集團展開了惡意報複。她主動求和,卻從譚少慕口中得知,她拍的照片,連陸家都寄了一份。慕少甚至還指責她偷拍了他和白昕媛進賓館的事情。
當時,她默認了下來。事後,她找譚少芝問照片的事情。譚少芝才發現她收好的照片不見了。能進譚少芝房間的人,不多。其中最有動機的,就是白昕媛。
當時,她就知道,沒有譚少芝當幫手,白昕媛會是她最好的盟友。所以,她一直都沒有拆穿過白昕媛的僞面孔。
良久,沈月珊說了一句話,“好,我信你。”
……
病房内,床上的人睡的并不安穩,呼吸微微急促。
“媽媽,媽媽……”
有個稚嫩的女童聲,殷切地在喊媽媽,可憐巴巴的樣子,而她卻莫名地感到心痛。
恍惚中,又有一個粉嫩嫩的小女孩一個勁地親她的臉頰,兩隻蓮藕似的小胳膊纏繞在她的脖子處,軟糯糯地喊着,“媽媽,媽媽……”
她……的女兒?
何幼霖心念一動,想松開小女孩,看看小女孩長什麼模樣。小女孩卻摟的愈發的緊,深怕她不要她,哭着喊,“媽媽,别不要我。我很乖。”
這句話,像是刺激了她的什麼記憶點。恍惚中,她也這麼說過,和誰呢?
“媽媽。不要不理我。我很乖。我聽哥哥的話。你親我一口,好不好?”
哥哥?
何幼霖疑惑極了,一時分不清什麼是夢,什麼是現實。
她鬼使神差地摸了摸那個小女孩的腦袋,她紮着兩條羊角辮,辮子上系着糖果形的發帶,是那麼的熟悉。
她說,“乖,媽媽不會不會要你。你是媽媽的寶貝。媽媽喜歡你。給媽媽看看你,好不好?”
“真的嗎?”小女孩有些猶豫,卻十分相信媽媽的話,很聽話地松開了手,笑了笑,“媽媽說話算話,不許賴皮。一定不能不要我哦。”
她看着眼前的小女孩,除了眼睛像她,其他地方都那麼酷似譚少慕,心裡蓦地一軟,“媽媽答應你。”
“那好。我們拉鈎鈎。”
她笑着,伸出小指,與她的小指勾在一起,大拇指蓋章。
她們大臉貼着小臉,在草地上玩耍。突然,四周一片黑暗,藍天消失了,草地也沒了。整個夢境隻剩下無邊的孤寂。
她急的打轉,卻怎麼也找不到女兒的人影。她快急瘋了。
“媽媽,媽媽!救我!救救我!”小女孩的哭聲在她的頭頂上飄着,蕩着,怎麼都散不去。
蓦然,陽光灑落,驅走黑暗。四周的景象漸漸清晰。
小女孩背坐在草地上,一動不動。
她走了過去,愛憐地抱起她,輕聲安慰,“乖,媽媽在這。”
小女孩的臉色蒼白羸弱,整個身體漸漸透明起來,她淺淺哭泣,“媽媽,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你騙人……”
“我沒有不要你!”她哭的絕望,想抓住女兒,卻隻能任由女兒的身體虛化緻無,除了空氣,她什麼都抓不到。
“媽媽,我愛你。”
“媽媽,别不要我。”
病床上的人呼吸漸漸紊亂粗重,驟然睜眼,氣息不穩得看着窗外的月色。
原來是夢……
她摸了摸肚子,眼淚突然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是孩子不想離開人世吧?所以托夢給她這個狠心的媽媽。
這個孩子,是那麼地想活下來。即使在她的設計下,被江淮踢撞出去,流了那麼多皿,這個孩子依舊那麼堅強地活在她的身體裡。
她自嘲一笑,卻聽見隔壁的哭聲哭得一陣比一陣猛。她摸索着下了床,開燈,披上外套,從病房裡走了出去。
夜晚,十分的安靜。
護士站裡守夜的兩個護士裡,一個睡趴在桌子上,似是沒聽見哭聲。另外一個不知道去向。
何幼霖朝着哭聲傳來的地方走了過去。
住了這麼多天,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病房,所以還不知道,走廊的盡頭處竟然是一間育嬰室。所有新生的嬰兒都在保溫箱裡睡着。其中有一個哭的厲害,臉都哭得漲紅的不行。
那麼小小的一個孩子,都沒有熱水瓶大,嗓門倒是不小,哭的驚天動地的。不知道是男是女。當這個小寶貝的媽媽,以後可有的受了。
隔着一面透明玻璃,孩子在那頭哭得可憐兮兮,何幼霖卻在這頭笑得格外溫馨。
最後,她一步三回頭地看着孩子,走到護士台,把人搖醒了,“有孩子在哭,你去看看。”
護士擦了擦口水,有些不太好意思,連忙跑了過去。
何幼霖柔柔地笑了笑,走回病房,換下病服,簡單地收拾了衣服洗漱用品後,趁着另外一個護士還沒回來,偷偷地鑽進了電梯裡。
鑒于上次她瞞着譚少慕偷跑去了T市,最後,得到的教訓太過慘痛,這一次,她給譚少慕打了個電話。
明明是淩晨2點,電話卻很快就被人接起。
看來,今晚上失眠的人,不隻是她。
“少慕,我想生下他。”她的聲音柔柔的,卻帶着堅持。如果他答應,她現在就回去。
手機對面的人,沉默了良久,溫和醇厚的聲音才傳了過來,“霖霖,你不用擔心手術的風險。我保證,我們一定會有個屬于我們的孩子。一個不夠,我們生一窩,好不好?”
他以為,她是擔心手術的風險。
他要的,隻是他們的孩子,不是她肚子裡的孽種。
她是母親,她有心軟的理由,他卻沒有縱容她的立場。
其實,都知道。隻是,她太貪心了。
何幼霖笑了笑,重複一遍,“少慕,我想生下他。”哭着,挂了電話。
叮,電梯門開了。
她緩步走出了醫院大門時,天空零星地飄下毛毛雨。
雨幕中,她意外地撞見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