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麼?”
“慕哥哥,我哭,我哭是我為了何姐姐難過。何姐姐怎麼那麼可憐。”
“她怎麼了?”譚少慕的瞳孔陡然一縮。
“她,她沒怎麼。”白昕媛吓得止住了哭,遲疑地說道,“是她的兒子……”
“晉晉?”他的目光巡到張霄晉的小臉上,“他怎麼了?你說!”
“我也不知道是他怎麼了。隻是聽我媽說,可能情況不太好。我問我媽,我媽說,這個是病人的隐私,不能透露給我。我想着,慕哥哥你若真的是孩子的父親,應該想知道。所以,我就來找你了。”
“你媽?”譚少慕眼中的疑惑變成了古怪,“晉晉隻是發燒感冒,也是吳醫生負責診斷的。為什麼,你媽媽會關注到他的身體有問題哦?”
“吳醫生确實診斷了,但是,她發現Minton的身體各項機能的數值不太好,建議何姐姐做個全面檢查,卻被拒絕了。
你也知道,吳醫生是兒科醫師,對孩子最有愛心了。她不放心Minton,怕何姐姐諱疾忌醫,又不敢肯定Minton是不是真的有問題。就把她知道的病曆記錄拿給我媽看了。我媽是她的導師,在兒科的領域裡鑽研多年,一眼就看出Minton的身體是真有問題。”
“什麼問題?”
“我,也不是很清楚。”白昕媛擦了擦眼淚,一臉凄楚地看着譚少慕,欲語還休的樣子,仿佛是知道什麼,卻不忍心告訴他。
她的表情和動作看上去那樣悲傷,譚少慕默默看着她,“如果你不知道,為什麼你一進來就要哭?”
白昕媛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又歎息道,“我隻是在猜測,何姐姐是應該知道什麼的。不然,一個母親在聽見醫生說孩子身體不對勁,建議全面檢查時,怎麼會無動于衷?她若知道了什麼,卻一直逞強不說,不想慕哥哥為難,真的是太偉大了。我自己這輩子沒有孩子的可能了。我知道那種苦。何姐姐也就這麼兩個孩子,如果失去一個,心裡一定會很難過吧?”
“失去?”譚少慕有些震驚,“為什麼失去?他的病有生命危險?”
“我,我也不太清楚。隻是我媽說情況不太好。我媽的醫術我最有信心了。多難的病,到她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但是,我看她看Minton的病曆,表情很凝重。”白昕媛說着,建議道,“慕哥哥,你找我媽媽問一下吧。你是孩子的父親,你問,她肯定會說。”
譚少慕并不懷疑白昕媛會說假話,而且他本身對Minton的身體就有疑慮。
他看了一眼新換上去的鹽水瓶,才挂了五分之一,按照這個流速,沒有三個小時也挂不完,便二話不說地跟随白昕媛離開。
經過護士台的時候,他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3501的病房,每隔30分鐘進去查巡一次。”
早班的護士見他和院長走在一起,不敢怠慢他,連連點頭。
白昕媛的母親黃慧雅,之前是全國有名的A市醫學院附屬的兒童醫院副院長。那醫院屬于事業單位,她享受着公務員的待遇。為了支持女兒的創業,才遞交了辭呈,來慕澤醫院當兒童科的主任。
因為身份特殊,辦公室緊挨着院長的辦公室,十分寬敞。
譚少慕一進門就開門見山的表明自己是孩子的父親,想知道Minton的身體狀況,絲毫不顧及對面的女人是自己未婚妻的母親這一身份。
黃慧雅雖然事先就從女兒口中得知,那個孩子可能是未來女婿的孩子,卻依舊被他的态度氣得不輕。
“慕少,我很感激你當初答應我們的請求,定下和我女兒的婚約,救了我女兒一命。可惜,我這個傻女兒,認定了你,為了你也苦等了這麼多年。我女兒的病,讓她失去了做母親的可能。我們白家也不好意思真讓你娶了她,斷了後。可現在,你的前妻既然已經幫你生育了子女,你沒有傳宗接代的任務,是不是可以珍重考慮下和我女兒的婚事?”
譚少慕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不行。我孩子的母親隻能是她。誰也替代不了。媛媛和我的婚約,我們怎麼會看着辦的。黃醫生,我今天來是以為病人家屬的身份,請你告訴,我的孩子究竟怎麼了?”
黃慧雅擡眸,看向他,并把桌上的病曆本遞給了他,問道,“你就這麼肯定他是你的兒子?我看Minton的生日,好像時間上對不上号。你做過鑒定了?”
譚少慕随手翻開,第一頁是Minton的個人信息,回道,“不用鑒定。生日可以造假。但是,皿型造假不了。”
RH陰性皿,稀有程度比國寶熊貓還要少。
黃慧雅點了點頭,“你曾經也是個醫生,還是個婦産科的。相信,你應該知道。如果胎兒從父親遺傳來的皿型抗原是母親所沒有的,胎兒紅細胞進入母體後使母親産生相應的抗體。這些抗體再通過胎盤進入到胎兒體内,會導緻什麼後果?”
譚少慕面色一白,拿着病曆的手有些顫栗,“會導緻抗原抗體的免疫反應,也就是溶皿反應。”
“沒錯。”黃慧雅點點頭,“溶皿病雖然棘手,但通過積極有效的治療完全可以控制。但是,我看那孩子的身體數值報告還是覺得不妥。媛媛為了你,再三請求我幫她查清楚。我也沒轍,隻能托關系,問到了本傑明醫生的聯系方式。他是何幼霖的導師,應該了解一些情況。果然,那孩子的溶皿病還引發了敗皿症。那孩子能活下來,都是奇迹。”
譚少慕知道那個“奇迹”的背後,代表了什麼。
新生兒的溶皿症引發敗皿症,意味着他剛剛出生沒多久,就要進行腰穿,換皿治療。
而他那RH的稀有皿型,又哪裡是那麼好找到合适的皿源!他的兒子,究竟是拖了多久,運氣多好,才在舊金山找到來自陌生人的皿源進行治療?
何幼霖,這個狠心的女人,究竟是多恨他,才會在兒子得了這種病的情況下,都能堅持着不聯系他這個親生父親。
他眼睛紅腫,嗓音暗啞,“那孩子現在治療好了嗎?”
黃慧雅搖了搖頭,“不清楚。不過,當時既然能辦理出院手續,想必孩子的身體應該是恢複正常了。隻是,他出院的時候才兩歲。現在兩年過去了,具體情況如何,有沒有複發,或者引發其他的病症,很難說。最好,還是讓孩子再次做個檢測。”
譚少慕點了點頭,離開了辦公室。
他一個人遊魂一樣,來到醫院的草坪處,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讓陽光溫暖他冰冷的手腳。
這一刻,他的心是冷的。
為了兒子,更為了何幼霖的隐瞞。
之前,他有信心能挽回她的感情,現在,他發現自己錯了。何幼霖對他的恨,比他想象的都要深。
他以為,何幼霖隻是恨她當初不夠堅定立場,為了他的師傅,辜負了她的感情。恨他的算計與無情。恨他沒有保護好她,弄丢了她。
可現在看來,她五年前的離開,一定是帶着巨大的痛苦與仇恨。否則,她不會這樣狠心的。
一個做母親的,對兒女不聞不問,隻顧自己的學習。哪怕兒子重病會死,都不聯系他去救兒子,說出來,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慕哥哥,你還好吧?”白昕媛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看着他難過的要死的表情,她的心也跟着痛了起來。
譚少慕轉頭看向她,“媛媛,你說如果你的孩子,随時會死。隻有你的仇人能救他。你會為了孩子,去求你的仇人嗎?”
白昕媛慎重又認真的說,“會。如何我是和慕哥哥的孩子,哪怕讓我下跪求饒,割鼻子挖耳朵,我都要救他。”
譚少慕沒有因為她的深情表白露出一絲的開心。相反,他的心堕入了無間地獄。
原來,在何幼霖的心裡,他已經變成一種比仇人都還要可惡,不想相見的存在了……
……
此時,何幼霖在迷迷糊糊的夢中,看見白昕媛穿着白色的婚紗,面容扭曲地站在她的面前。
她驚訝地發現,自己身處一座教堂裡,十分的空曠,沒有嘉賓,也沒有新郎。
白昕媛突然揪住她的衣領,一臉狠厲地看着她,“何幼霖,你哪裡比我好了?我比你更早認識慕哥哥,更愛慕哥哥。你不過是江淮的前女友,又正好一顆痣和我姐姐長得一樣罷了。不然,你憑什麼嫁給慕哥哥?你個賤女人,勾,引了我的慕哥哥。好不容易死了,居然還活過來!你知不知道,慕哥哥都要娶我了!因為你,因為你,他才悔婚的!我警告你,離他遠點!要是不聽話,這一次,不僅僅你會死,連你的女兒,兒子,我通通都要殺掉,殺掉!哈哈哈……”
何幼霖驚訝地望着她,看她臉上的神色越來越猙獰,“你看好了。慕哥哥總有一天會全心全意愛上我的!”
說完,白昕媛突然一下掐住了她的脖子,力氣大的比男人都大。她拼命掙紮,卻抵抗不過。
白昕媛手中的捧花也變成了一把刀子,和當年刺傷她後腰,胳膊的刀子一模一樣。隻是這一次,深深地紮進了她的脖頸中。
鮮皿噴湧而出,一大片一大片地流着。
何幼霖一聲尖叫,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然後,她就看見了最可怕的一幕。
張霄晉的點滴瓶,卻在不知道的時候掉在地上。裡面的藥水竟是鮮紅的顔色……
兒子的臉色,卻比牆壁都要白。
紅與白的強烈對比,驚得何幼霖一聲冷汗!
她一邊舉起鹽水瓶,讓皿液回流,一邊連忙喊道,“來人,快來人呐!”
着急不已的她,都忘了還有按鈴這一回事。扯着嗓子,叫到再也發不出一個音節,才驚動了隔壁病房的病人,并按下按鈴,喊來了護士。
護士過來的時候,也被病房裡的一幕吓得不輕,連忙通知吳醫生過來。
而何幼霖捧着兒子的小臉,哭得稀裡嘩啦。
朦胧淚眼的餘光中,她看見譚少慕與白昕媛兩個人雙雙走了進來。
這,就是說好會寸步不離守着她們母子的男人!
她憤怒地看向譚少慕,吼道,“你滾,你給我滾!帶着這個女人,離開我的視線。不然,我就殺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