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意聽不懂季少一的話,強裝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看着他,憤然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扼住我的力道加大,往前一步,無限逼近,含怒道:“你還不承認?你跟舅舅早就見過面,他身上的那對袖扣就是你送的!我還那麼傻,以為是送給我的!”
他的臉色瞬間慘白,薄唇略微顫抖着,繼續說,“你最後還是選擇了他,卻要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在我的頭上,好讓别人以為是我出軌在先,你才傷心離開。小止,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掌心有冷汗滲出,我故意留了這麼多漏洞,故意讓他這樣認為。
計劃很奏效。
可是此刻,我的心卻痛得不行。
他身後的床上,曾黎黎擁着被子坐着,她看我的眼底沒有勝利,滿滿全是不屑與解氣。
她就那樣坐着,看着,笑着。
仿佛在無聲地告訴我:看吧,我就說感情的事你隻要試探就會失去他。
永遠地失去他。
其實這一切,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我發瘋似的推開了季少一,指着他說:“你别胡說!明明就是你和曾黎黎上床被我抓了現行,你還想要冤枉我!季少一,我今天算是徹底看清你了!我要跟你分手!”
季少一的眸子微微撐大,似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大約怎麼也沒想到我會是這樣的人。
我不想再待下去,轉身要走。
身後,一道身影極快閃過,擋住了房門。
季少一盯住我,慘淡問道:“你就是要這樣博得舅舅的同情和憐憫嗎?他對你的看法就真的那麼重要?”
我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抵死不承認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就是你對不起我,是你是你,就是你!我沒有錯,全是你的錯!一切都是你的錯!”
他驚呆了,半晌,才痛心說:“我和曾黎黎什麼都沒有發生,你的算計漏洞百出,我醒來就問過曾黎黎,她沒有隐瞞,早就把一切都告訴我了。這一切你所謂的試探,其實隻是為了分手做鋪墊,是嗎?”
我終是驚訝了,是的,我沒想到曾黎黎會把這一切都全盤托出。
雖然對我的計劃沒有任何影響,但對曾黎黎而言就完全不一樣了。
她說出實情,日後她和季少一也許還有可能。
她在幫我的同時打着自己的算盤,我沒什麼好指責的。
我上前打算推開季少一。
他擋在門口紋絲不動。
“小止,你對我的感情難道沒有一絲真的嗎?”他的話,每個字都在滴皿。
我不想聽他說話,怕自己承受不了。
我又拼命地推了推,他仍是不讓。
我幹脆往後退了幾步,拿出手機對着一地狼藉,還有床上擁被而坐,露出白皙雙肩的曾黎黎拍了照片,季少一想要過來,我對着他又拍了幾張。
“小止!”
季少一追過來,我跑去了陽台。
“再過來我跳下去了!”
季少一的眼底藏不住的擔憂:“好,我不過來,你先冷靜下來。”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擔心我!
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下一秒,我做了一件事,連我自己也意想不到。
從來不知道,人心一旦狠起來,可以這麼硬。
我打了電話給霍亦沉,哭着說:“亦沉你快來未名酒店2016房間,季少一跟我的好朋友睡在一起,被我抓了現行,現在他們不讓我走,你快來救我!”
“小止!”季少一上前來一把奪下我的手機,不可置信撐大了眼睛,“你……你在胡說什麼!”
我哭得不能自已,幹脆蹲下身捂住眼睛說:“我沒有讓曾黎黎來試探你!你們背着我做出對不起我的事,現在還要我來承擔後果嗎?”
我覺得我沈淩止今天把這輩子所有最最惡心的話都說遍了。
我要是換成季少一,我會忍不住上前狠狠把說出這種話的人揍一頓,往死裡揍!
可是季少一沒有,他甚至都沒有上前來,更沒有說出任何羞辱我的話。
我捂住臉一直哭一直哭,不敢擡頭去看他,不敢停下來。
季少一大約覺得我就是個瘋子,分明是我設計了一切,現在哭得最傷心的也是我。
他一定覺得,奧斯卡欠我一個影後。
但他不會知道,我的心真的很痛很痛,所有的眼淚都是真的,每一滴都是對他的不舍和對這段感情的祭奠。
“師兄。”曾黎黎的聲音傳來,“現在你該看清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了吧?”
她的聲音近了,大約也換好了衣服。
聽得出她字裡行間都是對我的輕蔑,曾黎黎是打心底裡看不起來,我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蹲在地上哭了多久。
季少一沒有上前來,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我不知道此時此刻他是什麼樣的表情,我不敢去看。
外面,終于傳來了振聾發聩的敲門聲。
還有霍亦沉的聲音:“淩止!淩止!少一,開門!”
“師兄……”曾黎黎的聲音帶着詢問。
季少一的話語淡得嘗不出一絲味道:“開門。”
我聽見曾黎黎過去的腳步聲,很快,霍亦沉沖了進來。
“淩止!”
我紅腫着眼睛擡起頭來:“亦沉……”
他将我扶起來,伸手攬入懷中,目光冷冷環顧整個房間。
地上随即掉落的鞋子,還有季少一連扣子都沒扣上的襯衫,曾黎黎散亂的長發……霍亦沉的臉色難看至極。
“那天在機場我說的話看來你是忘了。”他凝視着季少一,話語微涼,“再放手一次,你再沒有機會了。”
他說着,直接把我抱起來轉身要走。
“霍先生,這些都是……”曾黎黎的話說了一半,我聽見她隐忍的聲音,“師兄……”
我下意識看了一眼,見是季少一拉住了曾黎黎的手。
我明白曾黎黎要說什麼,也明白季少一在阻止什麼。
縱然誤會是我設計了這一切,可臨到頭,他還是沒有在霍亦沉面前戳穿我的“謊言”。
到最後,他都還在成全我。
我的指腹摩挲着霍亦沉袖子上的袖扣,眼睑一點點低垂,心痛得再不敢擡頭。
…………
記不清霍亦沉是怎麼帶我離開酒店的,等我回過神來,我已經在霍宅的房間裡了。
被套全都換了新的,房間裡所有的必須品一樣不少。
霍亦沉坐在床邊,遞了紙巾過來,低聲說:“那天你打來電話後,我就讓臨叔整理了房間,想着有必要你還是會來住的。”
我擦了擦眼淚,卻怎麼也擦不幹。
他站了起來,說:“先休息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看着他走到門口,我這才叫住他:“霍先生,你帶我離開江城吧。”
我對季少一的愛這輩子都不會消退,但卻要一直提醒自己我們是兄妹的事實,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呆下去了。
霍亦沉有些意外,他沒有遲疑,點頭說:“處理完江城的事,我們就走,明天我幫你去辦離職,這幾天别上班了。”
我點點頭。
霍亦沉出去了。
我睜着眼睛仰面躺了一晚上。
第二天,紀寶嘉的電話就打來了:“淩止,怎麼回事啊?為什麼霍先生又來替你辦離職了?他不是在香港嗎?”
我隻好說:“我跟季少一之間出了些問題,我打算去香港發展了,寶嘉,過幾天我去收拾東西時再和你好好說。”
紀寶嘉很是震驚,明顯還想要再問,但最終隻好應了。
中午,霍亦沉親自端了吃的進來。
我沒有矯情,低頭慢慢地吃。
如果我不吃,霍亦沉一定要說教,也替他省了力氣。
從昨晚到現在,關于酒店的事,關于我和季少一,霍亦沉一個字都沒有問。
對他的感激已經不是一兩句能夠說得清的。
從前我總覺得命運對我不公,可是上天果然在關了一扇門的同時給我開了一扇窗。
如果沒有霍亦沉,我不知道我究竟會怎麼樣。
樓下,似乎有争吵聲。
霍亦沉打了電話給南宮江臨,他蹙眉:“南瑞婷和許禾子?”他看也不看我,直接說,“讓她們回去。”
我忙說:“别,讓她們上來吧。”
我知道遲早會有人來找我讨個說法的,卻沒想過南瑞婷會恰好跟許禾子一起來。
門一關,許禾子就上前生氣問我:“淩止,到底怎麼回事?你為什麼要跟我哥分手?現在你是真的要跟霍舅舅在一起了?做人怎麼能這樣搖擺不定?再說,我哥跟霍舅舅什麼關系,你怎麼可以這樣!到底為什麼?”
我坐在沙發上沒有站起來,隻皺眉說:“為什麼,你可以去問你哥。”
“你……”
許禾子還想再說,卻被南瑞婷一把推開了。
她徑直過來,什麼也不說,直接給了我一巴掌:“虧我當你是朋友!我南瑞婷怎麼會有這麼惡心的朋友!”
臉頰火辣辣的疼,我心裡說不出的暢快。
本來就是我傷害了季少一,每個愛他的人都可以來找我出氣,打得越狠越好,罵得越多越好。
南瑞婷從包裡拿出一份文件丢在我面前。
看一眼,是一份工商局的變更申請書,改的,是酒店的名字。
上面清清楚楚寫着――神迹酒店。
這是我和季少一姓氏的諧音。
我的眼淚強忍住沒有掉下來。
接着,一個盒子被丢了過來,落在我腿上。
“這是少一家裡的垃圾桶撿來的!”南瑞婷冷冷說,“怎麼不打開?不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