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已經十四了,再不是當年那個那麼容易被忽悠的小孩,他扯過林清婉的手絹抹了抹眼淚,一臉的不相信,“父皇又不止我一個兒子,怎麼就得我去做質子,要不是你提的我……”
“要不是我提的你,那就得是陛下提的你了,”林清婉截斷他的話道:“陛下是不止你一個兒子,可你卻是最合适的。”
她掰着手指頭柔聲解釋道:“大皇子戰死了,二皇子現在何處雖未明說,但我想你也是明白的吧,我聽朝中諸位大臣的意思,他可能會被貶為庶民,他去蜀國顯然也不現實。”
“而四殿下,”林清婉頓了頓後歎氣道:“陛下雖未冊封太子,但現在國家朝政有一半要依托四皇子,他顯然也是不可能的,那就隻剩下三皇子,您和六皇子了。”
“對啊,還有三哥和六弟呢,憑什麼就得是我?”
“五殿下,三殿下為國犧牲已經夠多了,您覺得陛下忍心再把他送去蜀國嗎?”
“那父皇怎麼就忍心送我去?”五皇子卻沒照着林清婉的劇本走,一臉的傷心難過,“難道我就不是父皇的兒子嗎?”
林清婉忍了忍,沒動手,而是繼續解釋道:“三殿下為國負傷,已為梁國做了貢獻,但你可沒為梁國做過什麼,陛下當然會首選你。不僅陛下,群臣也不會選擇三皇子的。”
“那是因為我年紀小,才沒機會上戰場,”五皇子叫道:“三哥不就比我早出生幾年嗎?他雖上了戰場,但也沒立多少功,更不像大哥戰死沙場。可我這一次去蜀國可是九死一生,可能還會被人欺辱,比上戰場還凄苦。”
林清婉攏眉看他,沉默了半響道:“你果真如此認為?”
五皇子挺了兇膛道:“當然!”
“好,那我讓你上戰場,”林清婉冷下臉來道:“你要想留在洪州打仗,那我和陛下提議讓六皇子去。”
五皇子眼睛一亮,問道:“果真?”
“當然,”林清婉冷淡的道:“本來就是在你和六皇子間選擇,但因為你比六皇子機敏,也比六皇子善交際,又年長,這才選了你。你若是願意留在前線為國效力,那你便也是有正事做的人了,讓六皇子去自然就順理成章了。”
五皇子就樂,撸了袖子躍躍欲試,“那我何時出戰?”
林清婉看了他一眼道:“聽主将的命令吧,五殿下不如先回帳梳洗休息,待有了戰事,我再派人去通知你。”
“那你何時上折讓六弟來?”
“我明日寫折,後日就能讓人送回京城。”
五皇子憂心,“趕得及嗎?”
林清婉淺笑道:“蜀國大皇子還在路上,質子要等他到了才交換,自然是來得及的。”
“那,那蜀國使臣那邊會同意換人?”
林清婉不在意的道:“您和六皇子的區别隻在梁國,在蜀國使臣眼裡,你們的價值是一樣的,皆是陛下疼愛的年幼皇子。”
五皇子想到他和六弟就差幾個月,頓時便放下心來。
林清婉不動聲色的打發了他,這才冷笑一聲,吩咐易寒道:“讓人去查一查,五皇子身邊伺候的人都有誰的人。”
不是早讓四皇子把人換成自己的嗎?
易寒應了一聲,林清婉則帶着白楓去找鐘如英。
鐘如英撇了撇嘴道:“老五全是被他母妃給帶壞的,小的時候明明是聰明可愛,越長大越不像樣。”
林清婉給她倒了一杯茶道:“他十四了,我看着倒比四年前要強些。”
“那是陛下下了死手,又有皇後娘娘幫忙,要不然你現在見到的便是一個有權有勢的混子了。”
“如同養在花房裡的嬌花,總以為外面豔陽高照,很是美好,隻有把它移出花房才能感受到那凜冽的寒風,知道花房的環境有多難能可貴,”林清婉抿了一口茶,擡頭微微一笑道:“這花也才會感恩。”
鐘如英就打了一個寒顫,“你的意思是……”
“讓他到戰場上走一圈吧,既然是皇子,便給他一些特權,讓他從總旗做起。”
鐘如英:“……他可是來做質子的。”
“急什麼,蜀國的大皇子還沒到呢,先讓他到戰場上練練,”林清婉手肘撐在桌子上,傾身對她笑道:“别用力過猛,把他的膽子吓壞就行。”
鐘如英喝茶,笃定的道:“你一定是記仇!”
林清婉搖頭,不承認,“他當時還是個孩子,我早不介意了,怎麼會記仇呢?”
她笑道:“我好歹是他義姐,也有教導之責的。”
鐘如英就撇了撇嘴。
林清婉回去時易寒已經等着了,他直接把跟在五皇子身邊的侍衛長帶來了。
侍衛長連忙給林清婉行禮,一臉的苦澀。
他就是四皇子安排的人,其實是陛下的人,但四皇子與他暗示了一些事,無傷大雅,且有利于朝廷和睦,他便也答應了。
不就是多勸一勸五皇子要愛國,要體諒皇帝,要友愛兄弟,還不要怨憤林郡主嗎?
他都照做了,但一路上不論他怎麼明示暗示,五皇子卻隻是怒氣越積越多,尤其是在日夜趕路吃了不少的苦頭後,他更加不願聽他們這些人說的話了。
所以就造成了,哪怕他身邊的人都勸他通情達理,他卻越來越怒。
林清婉:“……”
她揉了揉額頭,笑問,“你們都是四殿下親自安排的?”
“是。”
林清婉就揮了揮手,颔首笑道:“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勸勸五殿下的,最近你們就不要再與他說這些事了,安心跟在他身邊伺候就行。他要你們做什麼,隻要不違反軍中的規矩,你們就照做。他說話你們就應承聽下,不合理的也别當場反駁,報與我知道,到時候我去勸他。”
侍衛長大松一口氣,拱手道:“是,下官這就吩咐下去。”
易寒親自把人送出去。
直到下午他才回來,還帶了些酒氣,林清婉詫異,“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
“姑奶奶,那些人雖是四殿下安排的,卻大多是長公主向四殿下推薦的。”
林清婉臉上的笑容便冷下,問道:“确定了?”
“是,”易寒頓了頓後道:“我送他回去時随口問了幾句他們原供于何處,這才發現隻是問到的十個人中便出自六個地方,以四殿下的性格和他現在的能力,該是從一兩個地方調人才是,怎麼會如此分散?所以我便多問了幾句。”
而再沒有比喝酒更好的套話方式了。
正好侍衛長他們新來洪州,以後可能還要跟随五皇子去蜀國,自然要讨好為副使的林清婉。
要知道,就連五皇子的前程都掌握在闵尚書和林郡主的手中,闵尚書他們接觸不到,現能與林郡主身邊最重要的護衛搭上話,他們自然要抓緊。
作為回報,易寒也向他們透露了一些他們想知道的消息,于是他便知道這些人原來都是長公主向四皇子推薦的。
且在出發前,他們不僅見過四皇子,也見過長公主。
隻是長公主叮囑的話和四皇子一樣,并沒有什麼異常。
林清婉卻臉色難看,“難怪呢……”
難怪他們一個勁兒的“勸和”,卻不知十四歲的少年,突遭變故,要去做質子,本來就夠心煩的,這些人勸人還全勸在了他的痛點上,别說五皇子了,就是她,一路上隻怕都要煩躁了。
林清婉忍不住咬了咬牙,這種細節之處,四皇子不知,也留意不到,她不信長公主也會不知道。
這是給她和四皇子挖坑呢。
要讓這些人跟着五皇子去蜀國,甭管他能不能安全回來,以後他都會恨死她和四皇子的。
林清婉揉了揉額,道:“你改日去探探他們的口風,可願留在軍中效力。”
“那護衛五皇子的人……”
“我和闵尚書再仔細安排。”
人都在洪州了,還怕安排不妥伺候的人嗎?
易寒便提醒道:“侍衛長是陛下的人……”
“那就讓他跟着,其他侍衛換去一些,”林清婉道:“五皇子到了那邊也得用下人,貼身伺候的人另外給他準備一批。”
她敲了敲桌子道:“這些人讓江錢和小十去選。”
“小十?”
“不錯,”林清婉露出了一點笑容,“她做過細作,最擅長的便是潤物細無聲,相人也很有一套,讓她去。江錢則在一旁盯着,将小十選出來的人查清楚,信得過的挑出來培訓一段時間,我們的時間不多,蜀國的大皇子再過幾日應該也要到了。”
“是。”
易寒退下後林清婉坐着思索良久,最後提筆給皇後和四皇子妃各寫了一封信,有些事,與四皇子直說,卻不如與他身邊的人點撥一二更有效。
梁帝身體越來越不好,長公主近來也越來越急了。
之前林清婉從沒想過阻止長公主參與朝政,甚至還隐隐有些支持,可如果她如此急躁且不顧大局,那她參政于大梁來說就不是好事了。
如今能攔她的也隻有皇後了。
四皇子那裡也該有所提醒,沒有誰比四皇子妃更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