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步下馬車,擡頭看了一眼已經竣工的閱書樓,滿意的點了點頭。
很大,很高,在一片低矮的建築中顯得它尤為宏偉。
周刺史站在門前,見她下車便迎上來問,“林郡主覺得這樓建得如何?”
林清婉不吝誇獎,“不錯,布局很合理,比我想象的還要好。”
周刺史就笑着摸胡子道:“也是郡主的面子大,聽說這閱書樓是陛下賞您的,山先生就主動出手幫忙設計,且您對建材不做特别要求,預算多出了一些,我們才能建得這麼好。”
“哦?這是山先生設計的?”
周刺史颔首,“除了這樓,裡面的布局圖山先生也畫了下來,郡主要是不嫌棄倒可以參考一下。”
“求之不得。”山先生是設計江南園林的代表人物,聽說他是墨家的人,設計出來的宅子不僅景色宜人,還暗含五行八卦,隻要出得起價錢,他還能給你在宅子裡設計出機關來。
是防盜防賊的大法寶。
可惜他要價太高,所以林清婉當年建文園時沒敢去請他,那會兒她可沒錢。
現在她有錢了,山先生卻又願意免費幫忙了。
林清婉好笑的搖了搖頭,将閱書樓上下逛了一遍,現在裡頭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她還得叫人做書架,以及在裡面擺上一些桌椅闆凳。
她接過周刺史遞過來的設計稿,翻了翻,最後點着書架道:“這個設計不錯。”
“那其他的呢?”
林清婉卻擡頭看着空蕩蕩的屋内道:“我另有安排。山先生的這設計雖好,卻不符我的用途。”
周刺史見她無意多說,便也不再問,等她看完,确認沒有問題後倆人便辦了交接。
周刺史這才把人撤回去,他的任務算完成了,現在戶部撥下來的款項還剩一些,回頭還得算好賬還回去。
至于裡面的裝修自然是由林清婉來操心了,這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呢,想到他名下便有個木材行,他便笑眯眯的和林清婉道:“林郡主若需要書架櫃子之類的不如到周記看看?”
林清婉歪頭,想起前兩天鐘大管事給她的資料,“周記木材行?”
周刺史笑眯眯的點頭,“那掌櫃是我一個遠房侄兒,你要是從那裡訂,我便與他打聲招呼,讓他算你便宜些。”
林清婉秒懂,這木材行隻怕是周刺史自己的,隻是他為官不能經商,所以挂在了侄兒名下。
這就和當初林家的鋪面生意多是挂在下人名下的一樣。
她回想了一下當初鐘大管事與她的介紹,這周記好似還不錯,她還以為是江都周家的産業呢,誰知道竟是周刺史的。
這樣更好,倆人更熟,倒不怕被坑了。
林清婉點頭道:“那就勞周大人照顧了。”
周刺史做成一筆生意,心裡美滋滋的,誰說他不會做生意的,這不就做成了一筆?
周刺史覺得當年他娘的評價很片面,于是他高高興興地帶着人回去了,決定回去就和他娘炫耀一下。
嗯,順便再和侄兒說一聲,把價錢壓一壓,可别讓林郡主覺得他坑了她。
鐘大管事走到林清婉身邊,小聲道:“姑奶奶,附近的地和房子小的都買下來了,您看……”
“那就把莊子裡閑的長工拉來建房子吧,”林清婉道:“人若不夠就再招募一些,全都建成二樓,統一樣式。”
鐘大管事應下,根本不擔心人流量的問題。
這幾年的情況他都看在眼裡,知道姑奶奶不打沒把握的仗,她敢把這些地都買下,那肯定是算準了将來這裡人不會少,生意不會差。
這裡的人當然不會少,因為林清婉昨天晚上重新修改了閱書樓的企劃案,活字印刷不是那麼容易的,所以她決定抄書與印書同時進行。
這也算是給寒門學子一個賺錢的機會,可這樣一來,閱書樓的花銷更大了,她不可能無限制的往裡投錢。
家裡的錢可是要存着給玉濱做嫁妝的,以後她還要跟皇帝買這片爵田做永業田呢,所以錢也是不能亂花的。
所以閱書樓最好自給自足。
天下最好掙的錢,一是女人的錢,二則是讀書人的錢。
這一次,她打算要掙讀書人的錢,尤其是家境不差的讀書人的錢。
她想把這條街打造成一條集學習,飲食,娛樂為一體的街道。
當然,任務艱難,所以前期需要投入大量的錢,好在她這兩年不缺錢。
紙坊,織坊和繡坊都給她賺了不少錢。
莊子裡的收益也不錯,不是指糧食收益,林清婉從沒指望着賣糧食賺錢。
莊子裡的糧食打下來要麼捐了,要麼就賣一份,囤一大份。
今年秋天林家便隻賣了兩百擔糧,其餘皆囤了起來,這幾年局勢不穩,哪怕她不提,鐘大管事他們也知道不能賣出太多的糧食。
關鍵時刻,黃金可以使人丢命,但糧食卻能使人活命,隻要手裡有糧,你就是建一支軍隊都行。
莊子裡的收益主要集中在農副産品上,桑園裡養的蠶就不說了,各個果園都進入了果期,今年哪怕是最小的一株果樹都開始結果了。
林順從莊子裡挑了幾個家丁和長工組了一個商隊,保存期較長的水果皆運到外地去。
保存期短的則就近銷售,隻在蘇州揚州一帶販賣。
大批量的水果進入市場,讓這些年一直居高不下的水果價格下跌了不少,家境略好一點的人家偶爾看見水果也舍得掏錢買一兜回去。
賺完了鮮果的錢,餘下的賣不出去或來不及賣出去的水果林順皆做成了果脯和果子酒。
尤其是果子酒,那小子說動了鐘大管事,從蘇州底下一個小村子裡挖了一家擅長釀酒的人家來幫忙,釀出的果子酒又香又甜,而且酒的度數不高不低,小孩子也能喝,而大人也愛喝的那種。
林清婉和林玉濱就連着三天換了三種果子酒。
現在果脯和果子酒雖未大量面市,但林清婉并不擔心,不僅因為它們耐放,也因為江南承安日久,這幾年又一直風調雨順的,雖偶有劫難,但真正富裕的人家不少,相信會買的人不少。
除此外,還有雞鴨這些禽類和禽蛋,還有那好幾個大池塘裡的魚,哦,現在池塘已經開始捕魚了。
莊子裡每天都很熱鬧,全是來買魚的商販,他們運了魚去别處,轉身便能賺一筆錢。
别的地方物價依然高漲,但在蘇州一帶,物價已經慢慢回落,周刺史和林清婉都很注意這方面,隻要物價下跌太多,林清婉讓長工們休息,減少供應或停止供應。
可惜了,降的都是吃食方面,木材這一類的東西價格還很固定,所以林清婉依然得花大價錢買木料。
林清婉還沒心疼,莊子裡的長工先心疼起來,跑過來和林清婉說,“郡主,您要是不計較木料品種,那我們上山給您砍吧,倒免得去買了。”
林清婉驚詫,“去哪兒砍?”
“山上啊,”攔住林清婉的長工指着遠處的一片山,理所當然的道:“那不也是您和林縣主的爵地嗎,我看那上面的樹就挺好的。”
林清婉就看着那片山沉默不語。
那正好是她和林玉濱爵田的分界線,因為那山上全是亂石和樹木,很難開墾,所以當年過來丈量土地的官員很光棍的沒把那片山算進去。
但因為那片山正好橫在中間,看着也沒什麼用處,官員們就随手也記做她的爵地了。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山上的樹木,眨眼道:“那上面的樹能做書架?”
“怎麼不能,架子啥樹不能做……”
長工還要再推薦就被陳大爺一巴掌呼在腦袋上,“郡主,您别聽他瞎說,他就是替您心疼那些錢,山上的樹做些桌椅闆凳還行,做那長久用的書架可不好。”
陳大爺也懂一些木工的,知道讀書人家的書架講究,那可是要傳好幾代的。
而那山上的樹平時他們拿來做桌椅闆凳和箱籠,大多就用個十來年,再久就耐不住了。
林清婉也聽懂了,她摸了摸下巴道:“那的确不好拿來做書架,不過做桌椅闆凳卻是可以的。”
長工又冒了出來,目光炯炯的問,“那郡主要去砍樹嗎?我會做凳子椅子,桌子也會,呃,就是沒做過箱籠……”
“你一旁去,”陳大爺将他推開道:“就算是做那也是劉貴來做,你那手藝留着給自家做吧。”
這就是嫌棄他的意思了,長工不服氣的嘟了嘟嘴,但想到劉貴的手藝,他便隻能憋回去了。
林清婉就笑道:“回頭我和劉貴商量商量,要是用那上面的書做桌椅闆凳,回頭便叫你們去砍。”
長工高興的應了一聲,這樣一來東家就能少花錢,他們還有活兒幹了。
雖然作為長工,哪怕沒活兒幹也有工錢拿,但有活兒幹,月底時還有紅包呢,最少的也有三十文,多的能有一百文。
全是看各人業績,他幹活肯賣力氣,每個月的紅包都有五十文以上。
這也就是在林家,在别家是沒有這樣的好處的,所以長工們眼裡特别有活兒。
能給東家省錢就絕對不會選擇費錢省力的方式。
一開始鐘大管事和林管家還會心疼每個月額外發出去的紅包錢,幾個月的賬冊下來後他們就不心疼了,反而對下人們越發大方起來,甚至放話,隻要幹得好,過年還有大紅包發。
這也是為什麼林家的莊子那麼大,裡頭又養了那麼多禽獸,路上和園子裡卻幹幹淨淨,整整齊齊。
因為大多數人為了紅包都很賣力,少部分人想偷懶,然而看到别人每個月都拿五十文以上的紅包,他們卻隻能拿三十文,有時連三十文都沒有,便覺得心痛。
所以他們便也開始手腳勤奮起來,所以長工才說莊子裡的人最少也能拿三十文。
因為現在真的沒人會偷懶到連自己的本職工作都做不好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