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準備回京的事,然而她這裡還沒動身,去京城換路引的人就先回來了,嗯,一身狼狽的回來。
一行人意氣風發的離開,卻猶如喪家之犬一樣回來,他們滿腹怨氣與怒氣,一回來就直奔林氏别院,聽說林清婉在林府,便要往林府裡去。
其中一人就道:“此事重大,還應該先告訴八叔和族長,婉姐兒是沒交代好,還是理藩院那些官員瞞上欺下,這都得族長去和她問更好。”
其他人也稍稍冷靜下來,“此話有理,我們先回宗族再說。”
一行人便沒去林府,先回了宗族。
既然回來了,當然是先回各家收拾一下,把行李放下再說。
于是林十也先回了家。
八叔公近來精神好了不少,一聽說兒子回來眼睛便發亮,連忙讓人去叫他來問話。
見他胡子拉碴,滿臉憔悴也不在意,而是直接伸手道:“路引呢?”
林十一臉疲憊,“父親,路引沒拿到。”
八叔公臉色一變,“不是有林清婉的手書嗎,怎麼回拿不到?”
提起這個,林十便想到在京城時他們受到的侮辱,眼淚差點沒憋住。
他長這麼大,兒子都娶媳婦了,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
所以他爹一問,他便竹筒倒豆子一樣的說了,甚至還微微的添油加醋,就是想着他爹能夠大發神威去找林清婉,好歹不能讓他的委屈白受了。
林氏是跟着其他人一起上京城換路引的,因為要趕時間,所以他們是快馬加鞭進京。
一群養尊處優的大老爺,在最熱的六月趕路,可見他們的決心,滿心歡喜的進京,休整了一晚後第二天便拿了林清婉的手書去理藩院。
因為有林清婉的手書在,所以理藩院的官員一開始對他們很客氣,幾乎是立刻便把他們帶到了後面,插隊為他們處理。
事情一開始進行得很順利,他們的身份證明很快通過,然而在制作路引時卻出了變故,理藩院向他們索要十二萬兩白銀。
不是一共,而是一張路引十二萬兩!
林十臉色鐵青道:“說兩萬兩是買路引的花費,還有十萬兩則是押金,作為我們有能力使用路引的憑證。父親,之前婉姐兒可沒跟我們說要銀子。”
且要是要花錢買,他們何苦找林清婉?
直接去理藩院不就行了?
八叔公也很生氣,他的手抖了抖,臉色漲紅,“除此之外還有什麼?”
林十的臉色越發難看了,抿了抿嘴沒說話。
如果理藩院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那後面發生的事就是給予他們沉重的打擊了。
他們這些人進京,滿打滿算身上帶的銀子也不過千兩,這還是加一塊兒的。
理藩院問他們要這麼多錢,他們當然拿不出來,當時他們臉色雖變了,卻還算端住了,借着林清婉的威勢壓了壓他們,想要他們别太過分。
可理藩院的官員隻臉色難看的瞄了他們一眼,然後就咬死了最少也得十二萬,這已經是他能作的最大讓步了。
當時雙方不歡而散,林十他們是打算先回客棧,然後寫信給林清婉,讓林清婉出面解決的。
結果他們的信才寄出去沒兩天,他們在理藩院做的事就傳遍了京城,他們出入都能聽到人的恥笑。
其實這不過是他們的錯覺罷了,這些人倒是會享受,入住的是京城最好的三家客棧之一,那裡多數住的是大客商,他們多半就是沖互市的路引來的。
因為理藩院将林十他們列為反面教材,因此每遇到難纏的客商,就有官員喜歡拿他們舉例,軟硬兼施的道:“就是我們林尚書的族人來了,我們也隻不過少收那麼點買路引的錢,這押金無論任何卻是都要交的。”
又道:“他們倒是不想交,所以胡攪蠻纏,然而林尚書早有鐵令在,便是陛下他老人家親自來了,這押金也得上交。所以你們看,這人不就沒拿到路引嗎?還指望着林尚書出面替他們說情,卻不知這規矩就是林尚書定下的,所以你們也别為難我們,為難也沒用,我等不過聽命行事罷了。”
就有人打聽理藩院到底開口與人家要了多少,竟然把人吓回客棧。
理藩院的官員就似笑非笑的道:“不比你們多,十二萬而已。”
客商們心中又是豔羨,又是鄙夷,隻是十二萬而已,竟然都拿不出來,那還做的哪門子進出口生意?
顧忌林清婉,他們沒當面表露出來,但私底下卻沒少露出鄙夷輕視之态。
哪怕再小心,同住一個屋檐下,林十他們總會察覺,何況他們還并不怎麼小心,所以林十他們碰到過好幾次“竊竊私語”。
有一次一個堂兄弟忍不住沖了出去與他們當面對質,本以為他們被發現背地裡說人壞話會心虛,誰知道人家的暗諷直接變成明嘲,論嘴皮子,他們自然是比不上這些走南闖北,曆經風雨的大客商的。
于是一群人被罵得面紅耳赤,直接就跟人動起手來,最後一行人是被抓進了衙門裡。
但因為雙方身份特殊,且鬧得也不是很大,所以大客商交了罰款便走了,而他們則是被林佑贖出來的。
林佑是不得不出面,因為林十他們報了郡主府的名字,可把人贖出來,林佑就忍不住說了他們一頓。
“父親是沒看見他說的是什麼話,好似我們隻會給宗族拖後腿一樣,他還沒當族長呢就端起了族長的派頭。”
要不是林佑說話太難聽,他們也不會受刺激連夜從京城趕回來,可以說他們這一路上積累了一肚子的怨氣。
去的時候還滿載希望,所以哪怕路途艱苦他們也覺得開心,可回來卻是帶着傷和怒氣的,所以路上的艱苦便難熬了十倍,林十在路上都中暑昏倒了,可就是為了争那一口氣才強撐着回來的。
林十添油加醋,直接把八叔公氣得倒仰,他張嘴正要說話,結果嘴巴才張開,腦袋便“嗡”的一聲,腦中似乎有什麼被沖開,他眼前一黑,直接仰面栽倒。
林十吓了一跳,這才想起他爹身體不好的事,他跳起來蹦過去,着急忙慌的去拉他,“爹――”
等把族裡的大夫找來,八叔公已經人事不知了。
大夫看見林十這樣扶着八叔公,氣得不輕,直接上前拍開他的手,怒道:“老十,八叔這是中風,誰讓你胡亂動他的?”
林十手腳發僵。大夫連忙指揮了下人慢慢的将人平擡至床上,然後趕緊救治。
待天黑之後,大夫搖了搖頭道:“命是救回來了,可這人……是恢複不了了。”
林十咬牙切齒的道:“是林清婉,是她害了父親!”
大夫也是林氏族人,他瞥了林十一眼後道:“我給八叔開了張藥方,你找人去與我抓藥吧。”
林十派了下人跟去,他原地轉了兩圈後便出去找那些與他一同從京城回來的人。
這事不能這麼算了。
林潤在家聽到消息,臉色沉了沉,派人進城與林清婉報信,同時要去八叔公那裡看看。
六叔公就道:“你此時去了也沒用,不過是徒增氣惱罷了,不如等明天他們找上門來再說。”
“明天……”
“明天你帶他們見婉姐兒去,”六叔公臉色陰沉的道:“老八越來越不像話了,連帶教出來的兒子都不中用。”
想到林清婉,六叔公臉色更差,“婉姐兒也是,自家怎麼鬧都行,怎麼能任由他們鬧到京城,把我林氏的臉都丢盡了。”
林潤不太贊同的道:“婉姐兒若能勸動他們,也就沒有索要路引一事了。”
“可京城的事不是她設計的嗎?明明可以在族中将事情與大家說清楚,何必鬧到京城?今日過後,不知多少人背地裡恥笑我林氏呢。”在六叔公眼裡,任何事都沒有林氏重要。
林潤抿了抿嘴道:“父親當日也在場,八叔提起時,可沒人替她說項,難道讓她背負忤逆長輩的名聲?”
“她是第一次忤逆長輩嗎?”
從林清婉回族的那一天起她就在忤逆長輩了,她何時聽過老八說話?
“父親是在怪婉姐兒忤逆八叔?您可别忘了嫡支與旁支的恩怨。”
“我自然沒忘,但這林氏不隻是旁支的林氏,也是嫡支的,這是所有林氏人的宗族,婉姐兒她不該算計宗族的名聲,”六叔公氣惱道:“我若是知道她想讓老八他們丢臉丢到京城去,我說什麼都要反對的。”
林潤知道,在父親心裡,隻怕沒什麼能比宗族的名聲更重要的了。
他揉了揉額角道:“父親先去休息吧,我去八叔公那裡看看,總不能讓老十在族裡亂說,明日我帶他們去見婉姐兒。”
六叔公道:“告訴婉姐兒,盡量低調的處理此事,再鬧大,丢的是整個林氏的臉,别忘了,她也是林氏女!”
林潤覺得林清婉一定不會聽的,在她心裡,利益可比名聲重要多了。
但他還是抽了抽額角應下了。
林清婉晚上一共收到了兩封信,她放下林潤的信,拿起大夫的信點了點手心道:“倒是有趣,這是把中風也算到我頭上來了。”
白楓啐了一口道:“他們倒是會栽贓,姑奶奶,明日要不要請周刺史來家中做客?”
林清婉瞥了她一眼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哪裡需要周刺史出面?不過明日家裡的确要宴請兩位客人。”
林清婉想了想道:“趁着沒宵禁,派人去找一下錢老爺和盛老爺,就說明日我找他們喝喝茶。”
“定在何時?”
林清婉沉吟片刻道:“先不定确切的時間,隻讓人明日不要出門就好。”
還不知他們何時找上門來呢。
林清婉眼中閃過寒光,這一次不把你們打怕了,我就不把姓氏反過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