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被打了屁股,這才嘹亮的哭了兩聲,但一被穩婆放進溫水裡,哭聲立刻便停止了。
穩婆将洗幹淨的孩子用襁褓包好,小心翼翼的遞給林清婉,笑道:“郡主看,小公子精神着呢。”
林清婉驚歎的看着這小小的一團,傾身給林玉濱看。
林玉濱滿身疲憊,但還是撐起頭看了他一眼,待看到他閉着眼睛,握着小拳頭張了一下小嘴巴,心内便一片柔軟。
尚明傑也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眼裡滿是驚奇。
穩婆要收拾林玉濱,林清婉便抱了孩子去外室,尚老夫人已經進來,卻沒敢進内室,也沒讓林清婉把孩子抱到這邊來,“這邊有風,小心孩子吹到。”
她踮起腳尖看了一眼,連連點頭道:“好,好啊,這孩子一看就是健壯的。”
林清婉也笑,“是啊,您沒看見,剛才他的哭聲嘹亮着呢。”
倆人說了一下孩子,林清婉便把他抱回去給林玉濱,道:“你現睡一會兒,他要是餓了,我再叫你。”
尚明傑立即道:“姑姑,我們請了奶媽的。”
“我知道,但這初乳還是應該玉濱來喂,頭三天讓他吃他母親的,之後再交給奶媽吧。”
林玉濱連連點頭,她也想讓孩子吃她的奶。
徐大夫給林玉濱把過脈,确認她沒事後,阖府便熱鬧起來,林清婉重賞了四個穩婆,然後林府,尚府,以及别院和老宅的下人都發雙份的月前,真正做到了同慶。
每一個人都在為這個小生命開心着,哪怕是尚二太太有些介意這孩子要随林姓,真看見人時也忍不住露出柔軟的目光。
她很想學尚老夫人把孩子要到自己身邊來養,不過看了一眼抱着孩子不撒手的林清婉,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抿了抿嘴,便沒有提。
尚老夫人樂呵呵的問,“她姑姑可給孩子取好了名字?”
林清婉就笑,“這大名啊就讓明傑來取,小名嘛,還是應該老太太來取,那樣有福氣。”
尚老夫人就笑,“還是應該林姑姑來取,您讀書多,這取出來的名字肯定好。”
“小名要的是福氣,可不是才華,要有才華的名字,自有他爹娘取,”林清婉堅持道:“老太太就給他取一個吧,我聽說大寶的小名就是老太太取的。”
老太太就樂呵呵的道:“那我就給他取一個。”
她想了想道:“這個孩子将來要姓林,我想林姑姑最大的希望便是他喜樂安康吧,既如此,就叫康兒吧。”
林清婉笑着颔首,“不錯,來,康兒謝太祖母賜名。”
說罷抱着孩子就行了一禮,尚老夫人就樂呵呵的道:“隻要他這一生平安順遂,這名字便值了。”
三天的時間,孩子面容開了一些,雖然還是皺巴巴的,卻好看了許多。
尚明傑趴在嬰兒床邊看了他許久,對林玉濱道:“康兒這一輩從文字,所以他就叫文澤吧。”
承之先祖,澤被後代。
林玉濱心疼道:“你要求會不會太嚴了。”
尚明傑卻驕傲的道:“他的先祖皆不是常人,姑祖母尚有這樣的成就,他就是趕不上姑姑,一半總是有的吧?”
尚明傑瞥了她一眼道:“表妹,你可不要做多敗兒的慈母。”
林玉濱就鼓了鼓臉頰道:“你不做慈父,我自然不會做慈母。”
“你放心,我會對他嚴加教育的。”尚明傑自信滿滿。
或許是察覺到自己未來慘淡,一向乖巧的康兒突然哭了起來,吓得尚明傑連忙輕輕地邊拍邊哄,“好好好,爹爹不嚴,爹爹疼你……”
林玉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等好容易把孩子哄好,林玉濱這才問:“洗三都要請些什麼人?”
“姑姑說請幾家至親就行,其餘人都不讓上門,畢竟孩子還小,人多了容易生病。”尚明傑說到這裡一頓,撓了撓腦袋問,“為何人多了就容易生病?”
“姑姑說人多病菌也多,孩子弱小,自然容易生病。”林玉濱從小跟着林清婉長大,這些思維都不必問都知道。
她輕輕地将才睡下的孩子放在旁邊,道:“既如此就聽姑姑的吧,我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你睡,我再看一下孩子。”
“不行,你在這兒我睡不着,”林玉濱嫌棄的道:“你總也忍不住和孩子說話,你快出去吧,我正做月子呢,你們男人在産房裡不好。”
尚明傑:……陪你說了兩天的話,你之前怎麼不說不好?
但林玉濱趕他,尚明傑又不能不走,他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兒子,默默地走了。
映雁憋着笑進來,低聲道:“大小姐,姑爺在外頭轉悠着不肯走呢。”
林玉濱就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憂傷道:“我都好幾天沒洗頭了,再下去就要臭了。”
映雁吓了一跳道:“坐月子的時候可不能洗頭,洗澡,您且忍忍吧,奴婢看姑爺并不在意……”
“可我在意啊……”
形象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她很不舒服啊,尤其現在是夏天,頭發又油又癢,林玉濱抓了一下被子道:“我,我想見姑姑。”
“就是姑奶奶來了也不行。”
林玉濱隻能忍了。
孩子洗三,林家這邊林清婉隻請了林潤,但下人來了不少,上至老忠伯,下至鐘大管事,每一個都來看一眼這位未來的主子。
林清婉當場定下了他的名字,就是尚明傑取的林文澤三字。
林潤問,“可要記入族譜之中?”
林清婉笑,“自然是要的,還勞煩五哥幫忙選個吉日。”
林潤早有準備,想了想道:“其實他滿月後倒是有個好日子,但那時你隻怕要回京了。”
林清婉點頭,“我的确不能停留太久。”
“孩子不滿月,不好出門啊。”
“我可代之。”上族譜的事自然是越早越好。
而這個年代,因為孩子夭折了很高,所以一般都是五歲以後才上族譜,有的甚至過了八歲,确認孩子能站穩了才會上族譜。
可林文澤的情況不一樣,林清婉是不可能等那麼長的時間的。
林潤顯然也知道,這防的不僅是尚家,還有林氏這邊。
林潤現在是不想林清婉名下的那些财産了,所以他樂得盡早解決這些紛争,斷了有些人的妄想。
倆人一拍即合,林潤便道:“三日後是個好日子,你回來,我讓人開祠堂。”
“多謝五哥了。”林清婉微微躬身行禮。
林潤要開祠堂記林文澤名字的事,不用半天便傳遍了林氏和尚氏。
尚家這邊沉默了一下,然後便有人去找尚老夫人,問道:“你還真打算把這個大孫子送給林家?”
尚老夫人垂着眼眸,“雖為林姓,但他還是我的大孫子,養在我孫子和孫媳膝下,哪有什麼送不送的?”
“哼,姓的林,還上的林氏的族譜,不是送給林家是什麼?”
尚老夫人就捏緊了手中的佛珠,冷哼一聲道:“有的人想送,人家還看不上呢。”
“你……”
尚老夫人這話倒也沒說錯,誰也沒想到林清婉去了一趟京城,再回來時就變成了理藩院尚書,尚明傑這娶的哪是一個媳婦,這簡直是一個金疙瘩。
當初多少人暗地裡恥笑尚明傑吃軟飯,現在便有多少人心中羨慕嫉妒和惋惜,早知道林清婉有這造化,他們當時說什麼也要争一争,雖然孩子有一半姓林有些為難,但給出一個孩子還是可以的。
他們自覺自己的條件還是比尚明傑好很多的,畢竟尚家可是已經沒落了,尚明傑是罪臣之後。
林氏這邊也心思浮動了一陣,對這個孩子,他們肯定不會多歡迎,但面對林清婉,沒人敢把這種不滿表現出來,尤其是那些還指望從她手裡拿路引的人家。
就是一向最反對的八叔公都沉默的在家養病,一句話也沒說。
于是三日後,晴空萬裡,林潤召集了各房主開祠堂,當場将林文澤的名字記在了嫡支的族譜上,就在林玉濱的名字之下。
林清婉親自看着他的名字寫成,嘴角微微一挑,擡頭看向祠堂上的牌位,恭恭敬敬的叩拜了三下後才離開。
看着林清婉退出祠堂,沒人敢對她說女子不能如祠堂這樣的話。
看,宗族雖嚴苛,卻也勢力得很,隻要你權勢夠大,那你的話語權便夠大,别說站在祠堂内,你說開祠堂,各房主就得抽出時間來等着。
林清婉回到林玉濱身邊,将開祠堂時的情形認真與她說了,道:“所以你明白了,隻要你手中的籌碼夠大,宗族便也得給你讓步。現在他們看的是我的面子,我希望将來他們能看你的面子。”
林玉濱若有所思。
林清婉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道:“姑姑過幾日就要回京城去了,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不能再回蘇州,你要學會保護自己,保護自己在乎的人。”
“這麼快?”
林清婉颔首,歎息道:“西征軍一直不能更進一步,是戰是退,朝廷都要有個章程,所以理藩院會很忙,姑姑一時顧不上你,所以我希望你能照顧好自己。”
“姑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