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林清婉平安回到京城,四皇子與劉公公親自到城門相迎,“三妹一路辛苦了。”
林清婉行了禮後笑道:“本還想梳洗過後再進宮求見,沒想到殿下和劉公公卻在這裡等着。”
劉公公躬身道:“陛下早兩日便念着了,要不是諸位大人們攔着,今日陛下是要親自來迎接郡主的。”
他恭敬的退到一旁,彎着腰道:“郡主,我們準備入宮吧。”
四皇子就笑道:“我和三妹妹同一輛車。”
說罷伸手向林清婉,林清婉微微一笑,扶着他的手上了馬車,劉公公便到後面的馬車裡去了。
護送他們回來的東北軍被安排去了禁軍營裡,馬車兩邊便隻剩下四皇子帶來的侍衛和林清婉帶回來的人。
四皇子撩開窗簾朝外面看了一眼,這才放下簾子道:“此次多虧了三妹,我代大梁謝謝妹妹。”
說罷拱手就是一禮,林清婉連忙扶住他道:“四哥何必如此?”
四皇子收回手道:“我等皆沒想到三妹真能說服溫迪罕,你不知道,父皇聽到消息時興奮得一晚上沒睡,若不是幽雲兩州還需要你留下主持,早在和約簽訂後便将你召回來了。”
“那也多虧了東北軍和武侍郎的配合,且陛下若沒給我那麼大的權利,這各和約也談不下來。”
别的不說,她要是在前面談了下來,京城這邊卻卡着不願認,溫迪罕就能翻臉。
更别說她一批批的往邊境運糧食,要是東北軍守不住,這些糧食最後可都會肥了遼軍。
但各部都沒有設置關卡,凡是挂了林氏旗号的商隊都平安到達了定州。
“可惜,西邊的戰事膠着不前,沒能趁勝追擊。”四皇子歎氣。
林清婉也知道,因為項善接手楚軍,鐘如英和林信一連吃了好幾個虧,盧真雖未曾吃虧,但也沒從項善手上讨到好。
林清婉很好奇的問,“項善如此才華,先前楚帝為何不用?”
“我未曾見過他,朝中老臣說項善過于耿直,為大将軍時一連得罪楚帝好幾次,加之他醉酒誤事,楚帝便将他革職了。”
林清婉點點頭。
四皇子頓了一下,又掃了一眼外面才低聲道:“三妹,一會兒你見了父皇盡量多說些好事,别提起與楚的戰事了。”
林清婉驚詫,“這是為何?”
四皇子臉色難看了一瞬後道:“父皇他,身體不太好了,而且二哥犯了大錯,如今正被關在天牢裡。”
林清婉張大了嘴巴,“二,二皇子不是一直被軟禁在皇子府中嗎,他能犯什麼錯?”
四皇子也頗為無奈,道:“五天前,楚國那邊派了使者過來,說是查出了去年我在江陵遇刺的幕後黑手……”
林清婉在北境,不知道現在蜀國、楚國和梁國的戰事已經白熱化。
過了春耕,蜀國又開始了東進,雖然因為楚國反應過來,進度有些緩慢,但蜀國顯然是一副不攻下楚國決不罷休的架勢。
蜀國既然都動了,身為盟國的梁國自然不會坐視不管,所以也開始西進。
可如今守在楚國東線的是項善,盧真,鐘如英和林信都沒能再進一步,戰事膠着下來,明鬥開始發展成為暗鬥。
據說楚國那邊已派了使臣前往蜀國,想要說服蜀帝退兵,同時還有細作帶了大批的金銀珠寶過去。
一個消息是明,第二個消息則是暗中流傳的,誰也不知真假。
楚國自然也向梁國派遣了使臣,但使臣卻不是來講和的,而是來遞交證據的。
這一次梁國攻楚用的理由就是楚國刺殺梁國四皇子,主動撕毀了兩國剛簽訂的和約。
這一次楚國的使臣則拿了充分的證據來表明,刺殺四皇子的不是他們楚國,而是遼國和他們梁國的二皇子。
誰也不知道楚國是怎麼查到二皇子身上的,但真正是證據确鑿。
皇帝在朝堂上還能穩住,對證據表示質疑,然後讓朝臣們去核實,轉身回到後殿卻是直接吐出了一口皿,直接就病倒了。
不管這件事是不是二皇子幹的,總之現在不能是他幹,所以梁國這邊一直拖着。
但梁帝又傷心又悲憤,便把二皇子提進宮去審問,誰也不知道父子倆說了啥,反正結束後梁帝便派人暗暗将二皇子打入了天牢。
如今朝中知道此事的人不超過十個。
四皇子低聲道:“父皇之後便病倒了,把朝會都取消了,今日若不是你回京,他隻怕也不會上朝。”
林清婉心有些揪,問道:“那陛下的身體……”
四皇子垂下眼眸沉默。
林清婉臉色一變。
她不想讓梁帝此時出事,哪怕她是四皇子一系的人,皇帝駕崩四皇子可登基。
可……
林清婉瞥了一眼四皇子,不論才情,威望,心兇,四皇子都還比不上梁帝,此時又正值梁楚蜀三國戰事的關鍵時刻,梁帝出事對梁國将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哪怕僅從感情上來說,林清婉也不希望他出事啊。
倆人一路沉默的進宮,換了轎子到達勤政殿。
林清婉站在殿前,擡頭看了一眼勤政殿的匾額,扯了扯嘴角,努力放松神色,讓臉上擠出了三分笑,這才跟着四皇子進殿。
皇帝正在跟衆臣唠家常,看到四皇子領着林清婉進來,立馬笑眯眯的道:“婉姐兒回來了,快過來讓朕看看。”
林清婉笑意盛了三分,上前屈膝行禮,“參見陛下!”
“快起來!”梁帝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笑道:“不僅沒瘦,反而更精神了些,看來北境養人啊。”
“是,在那邊頓頓吃肉,我都覺得自己長胖了。”
梁帝就仔細的看了看她,哈哈笑着搖頭,“沒胖,沒胖,倒還跟個十六歲的小姑娘一樣年輕漂亮。”
大家隻當皇帝是在誇林清婉,如今誰會把她當十六歲的小姑娘?
可是女人好像都喜歡人誇年輕,所以衆臣紛紛應和。
謝宏站在衆臣之間,擡起頭來看向林清婉,這是他的孫媳,擱在七年前,誰能想到她有今日?
梁帝讓人在四皇子旁邊設了一席,讓林清婉坐下,這才問道:“幽州和雲州的情況如何?”
林清婉連忙詳細的彙報起來,壓下她在路上思慮的隐憂不提。
梁帝聽着連連點頭,摸着胡子笑道:“我有生之年能見着幽州和雲州收複,此生已無憾了。”
他歎息道:“若是再能看到統一楚國……”
他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衆臣立即道:“陛下洪福齊天,肯定能見到的。”
梁帝搖了搖頭,他的身體自己知道,且禦醫也已暗示,他看了一眼四皇子,若他沒有動氣,再堅持個一兩年或許還行,可現在……
皇帝垂下眼眸,将微微發抖的手垂下,讓袖子遮住指尖,再擡頭時已是一臉微笑,“有爾等能臣在,不愁天下不統,林卿,你才能不在浩宇之下,可願留下輔佐朕?”
林清婉一愣,起身深揖道:“臣願!”
皇帝臉上的笑容加深,颔首道:“好!你就繼續做理藩院尚書,朕将大梁與各國的關系皆交付于你了。”
“臣定不負陛下所望。”
這一次,沒有朝臣站出來反對,都默認了林清婉的這個任職。
當年大皇子和齊栾戰死,朝廷本想收攏鐘家軍,可沒想到正好押送糧草去洪州的鐘如英出手收攏了鐘家軍,在皇帝的新任書到前帶着鐘家軍把攻入梁國的楚軍打了回去。
當時鐘如英也不過才十八歲而已。
她雖從小在軍中長大,但說真的,誰也不知她能力如何,畢竟以前鐘家軍是她父親在領兵,後來又是她的丈夫齊栾。
所以對于她掌兵權,朝臣們很有意見,且因為她是女子的身份多番攻讦。
梁帝要是早兩年封林清婉做官,别說是理藩院尚書,就是理藩院一個小書記,群臣也不會答應的。
但這人剛使計殺死了遼國的一個皇帝,兩個王子,還收複了幽州和雲州,更能在此情況下穩下遼國……
朝臣們摸着心自問也做不到,所以面對這個任令,他們很光棍的想,反正已經有一個女将了,再多一個女尚書也沒什麼。
更何況,林清婉早就是理藩院尚書了,此時隻是更加正式了而已。
皇帝見大家都沒有意見,這便滿意的點了點頭,起身讓衆人退下了,隻留下了四皇子和林清婉。
倆人上前一左一右的扶着他離開。
皇帝就推開四皇子,笑道:“朕還沒老到那個地步。”
他任由林清婉扶着她,扭頭與她道:“皇後和元華都想見你呢,此刻多半已在後宮準備好了膳食,你一路辛苦,正好休整休整。”
林清婉笑着應了一聲“是。”
“你之前說要回江南一趟?”
“是,”林清婉道:“玉濱就要生了,臣想回去看一看。”
皇帝就點了點頭道:“那朕給你一個月的假,你既做了尚書,可就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自在了。”
林清婉卻笑道:“陛下,理藩院的職務與其他六部有所不同,其實我在哪兒處理都可,在京城也不過方便些許罷了。”
“怎麼,你想把理藩院搬到江南去?”
“那倒不至于,臣隻是想說,便是臣去了江南,理藩院的事也是能如常處理的。”
皇帝就大松一口氣道:“朕還以為你要跟你爹一樣呢,當年你父親做工部尚書,便是帶着工部的人滿天下的跑,走到哪兒,便把生意做到哪兒,也将水利建到哪兒。”
林清婉忍不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