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章帶他們回将軍府,讓人将地圖拿出來給他們看。
“遼國在此集結了不少兵力,以幹勒為主将,幹準為副将,如今已探明的兵力主要分布在這幾個地方。”蘇章在地圖上畫了幾個圈,然後點了西北邊角一個點道:“這是溫迪罕,桑縣易守難攻,所以他現在還沒出手,但我們也不敢懈怠,沒敢調桑縣的兵馬過來支援。”
林清婉問,“溫迪罕乃一員悍将,其在軍中的威望不低于幹勒,怎麼會被留在這個地方?”
蘇章看了她一眼才道:“這一次幹勒和幹準都領兵出征了,和以往不一樣。”
以前溫迪罕獨自領兵,這倆兄弟在後面便可坐享其成,可現在三人一同領兵,那他們便不可能再讓溫迪罕的風頭蓋過他們。
林清婉挑了挑嘴唇道:“所以溫迪罕被打壓了是嗎?”
“不算被打壓吧,”蘇章道:“這在軍中是常事,比起溫迪罕以前遭受的,這些算得了什麼?”
林清婉便轉身道:“我們去桑縣,還請蘇将軍給我們派兩個領路人。”
蘇将軍面色變了幾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郡主想好了?”
林清婉歎息道:“在來前便想好了,總不能臨陣脫逃吧?”
蘇将軍便看着林清婉歎氣,林家人還真是一脈相承的為國盡忠啊。
他沉默的下去安排。
武侍郎等人卻和林清婉一起下去用飯,一會兒他們就得到桑縣去。
盡量趕在入夜前進入縣城,不然在大冬天的在外頭過夜,可有的好受了。
雖然一路上都是風餐露宿,可眼看着能進熱被窩,再露營心裡就難受多了。
和談之事是機密,消息不出京城,而這邊也隻有徐廉和蘇章及他們身邊的副官知道而已。
在事未成前,誰也不敢往外傳。
林清婉一邊用飯一邊和武侍郎道:“一會兒問問蘇将軍,溫迪罕身邊是否有漢人。”
武侍郎捏着筷子問,“郡主想通過那些漢人聯系溫迪罕?”
“能在遼人身邊做幕僚的漢人或許人品不怎麼樣,但其才能一定不小,且心機深沉非我等能比,這樣的人可用。”
武侍郎點點頭,“吃過飯我就去找他要資料。”
林清婉點頭,不再說話。
等用過飯,武侍郎便忙去了,易寒讓将軍府的丫頭打了一盆熱水來,“郡主,您梳洗一下吧。”
林清婉感激的對他笑笑,一路上風餐露宿,她最需要的還真是一盆熱水。
林清婉才洗完臉,武侍郎便拿了兩張紙回來,站在門外禀報道:“郡主,蘇将軍已經安排好了。”
林清婉便随手摳了一點香蜜擦臉上,披了披風便出去。
将軍府的丫頭都驚呆了,她們是伺候夫人的,哪裡見過一個閨閣小姐如此随便的伺候自己的臉?
就算是一向粗心的大小姐冬天裡也不敢如此随意啊。
林清婉卻已經快步出去,道:“上車走。”
蘇章等在了大門外,看了一眼天色道:“隻怕要下雪,郡主不如等明天再走。”
要是下雪,又在外面過夜,真的會凍死人的。
林清婉也擡頭看了一眼天空,搖了搖頭道:“快要下雪了,遼軍的攻勢可能會暫緩,可要是他們的糧草經不起消耗,非強攻怎麼辦?越早到桑縣,于我們越有利。”
蘇章便不再勸,“我讓人将你們的馬都換了,速度應該會快一些。”
林清婉感激的點頭,上了馬車後道:“多謝蘇将軍了,之後還需要你多加配合。”
蘇章便歎氣,“雖我不願和談,但為了大梁,我會配合郡主的。”
他跟遼國打了一輩子仗,他父親那一輩便是被遼人逼到了揚州也沒和談,所以他也是最不能接受和談的那批人之一。
可林清婉說的也有道理,此時硬坑,受難的可能是定州後面千千萬的大梁百姓,這不是他能承擔的責任。
而隻要不割土,一切都好商量。
武侍郎也上了馬車,五十三個人便又馬不停蹄的往桑縣趕,這一次易寒也騎在了馬上,和林家來的其他八衛共同護衛在林清婉的馬車左右。
一行人快馬加鞭,夕陽西下後也未曾停歇,總算是趕在城門關閉前到達,此時天已經黑透,面對這兵強馬壯的五十多人,守城的衛兵很警惕,最後還是牆上的校尉下來,驗過林清婉的文書和牌子,又看了一眼蘇章派來的向導才放人進去。
同時派了人和守桑縣的唐參将彙報。
武侍郎疲憊的問,“郡主,我們住哪兒?”
是去縣衙,還是去軍營?
林清婉卻揉了揉額頭道:“去驿站吧。”
武侍郎一呆。
林清婉就笑了笑道:“我們來這裡的事不好讓更多的人知道,就去驿站吧,讓唐參将和藍縣令來見我們。”
武侍郎應下,連忙和侍衛們說了一聲,大家往驿站而去。
桑縣并不大,那驿站其實離縣衙也就一刻鐘的路程。
趕了多日的路,一到驿站,林清婉便也不拘束衆人,揮了揮手道:“你們也都下去吃飯休息吧。”
易寒卻已經把八人分成了兩隊,讓四人先去洗漱吃飯,餘下的四人繼續守着林清婉。
林清婉便對易寒道:“你也下去休息吧。”
見他要推辭便道:“後面還有硬仗要打,你不休息好了怎麼保護我?”
易寒便問,“明天郡主就要去見他?”
林清婉歎氣,“哪裡這麼容易,蘇将軍已經派人去聯絡,現在我們隻能聽那邊的回音了,實在不行我們隻能私闖了。”
她要從桑縣進遼境,這事能瞞得過藍縣令,卻瞞不過唐參将,而她不僅要通過唐參将和軍中聯系,同樣要通過藍縣令與京中的理藩院聯系,所以她是不可能瞞他們的。
林清婉洗了澡,這才下樓去見趕來的唐參将和藍縣令,武侍郎拿出了好幾份文書與倆人交接,從今天開始,他們與京城及東北軍的聯絡就主要靠這倆人了。
為了安全,他們會各派四個侍衛跟随他們。
這算是慣例,倆人皆沒有意見。
四人就着一張軍事地圖讨論了半個晚上,定下了林清婉入遼的路程,這才退下。
相比于蘇章,唐參将和藍縣令反倒更能接受林清婉作為和談的使者。
她都當了理藩院尚書了,可見能力不弱,估計是和鐘如英一樣的變态女子,皇帝既然信任她,那他們自然不會懷疑她的能力。
可蘇章不一樣,他不太了解林清婉,但他了解林清婉的生長環境,錦衣玉食的閨閣小姑娘,他可不覺得林清婉會比朝中的大臣還能幹。
他們唯一的交集就是林信,當年她托他多照顧一些林信,除此外便是每年一封問候信和節禮而已。
可他們讨論時,她也并不是無的放矢,好幾次提問都問到了關鍵處,所以他隻能懷抱着懷疑的态度去幫她。
向溫迪罕傳話并不困難,将以前抓到的細作從牢裡提溜出來,把信一塞,丢到桑縣外頭就行。
林清婉他們一到,便有人去做這件事了。
那個細作抖着身子,冒着嚴寒沖進遼營時已經快要凍傻了,要不是抓住他的遼兵發現了他身上的圖騰,知道他是自家兄弟,他說不定就被凍死了。
把人拖到營帳了救醒,不多會兒信就被遞到了溫迪罕跟前。
溫迪罕都打算睡了,結果看到這封信就睡不着了,将細作拎了出來細細地問,聽說他是突然被提出來的便挑了挑眉。
“蘇章隻說讓你給我送信,其他的便什麼都不說了?”
細作點頭,“是,隻有這一句話。”
溫迪罕就摸了摸下巴問,“他的表情如何?”
細作想了想道“很平靜,可屬下能感覺得出來他不高興,很不高興。”
“哦?”溫迪罕這才有了些興趣,看着手中的信忍不住點了點手心,笑道:“倒是有趣,當年我們王庭一路将他們逼過長江,他們都沒想求和,現在剛動手,他們怎麼就要和談了?”
他眼中閃過興味,“而且來的還是林氏的後人,嗤,這是來給林穎抹黑的?”
“那王子見是不見?”
“見!為何不見?”溫迪罕眼中閃着寒光,臉上卻笑眯眯的道:“此次南攻的主将是大王兄,他們卻越過大王兄找上了我,我也很想知道他們想做什麼。”
幾位心腹忍不住對視一眼,眼中也閃過光芒,這段時間大王子越來越過分了,分配給他們的糧草質量越來越差不說,竟然還克扣起來,桑縣易守難攻,又比較在後方,須得定州所有突破他們才好動手。
不然他們就算打破桑縣的城門也受不住,打了跟白打沒區别,不過是白白犧牲将士。
所以他們搶不到糧食,隻能靠上面撥下來的糧草維持。
大王子偏心,更是不顧他們死活的下令強攻,也是時候給他們一些教訓了。
就不知道大梁那邊要跟他們談什麼。
談和?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們那麼多兵馬在此,怎麼可能無功而返?
不過逗逗這群漢人取樂也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