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敢?”雲懷袖語氣并不很重,隻眸裡凝着一縷寒氣:“若非本王妃親自走這一趟,喬妹妹是不是便要坐實了我的殺人罪名?你不敢?卻也能随随便便扣下本王妃的貼身侍婢?我隻問你,錦蘇人在哪裡?”
“……押在柴房,等候王爺回府處置!”喬夫人咬牙,似很不甘,但面對如此強勢的雲懷袖,她也無法,隻得如實交代。
“處置?喬妹妹原想如何處置錦蘇?以何罪名處置她,不妨說來聽聽?”聽聞眼下錦蘇安好無恙,雲懷袖心中一松,言語也稍緩了些,一拂袖,盈盈端坐于方才喬夫人所坐的主位上!
喬夫人忍氣吞聲:“妾身不敢妄下斷論,扣下錦蘇,也隻是因為她與容妹妹生前有過接觸,妾身不得不細想所有的可能……此般種種,還需要王爺來主持公道!”
公道?又是公道?雲懷袖幾乎想要嗤之以鼻――如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沒了的時候,姚夫人口口聲聲沖着她要讨公道,曹容兒死了,‘讨公道’的人也将矛頭對準了她,她真想請問一下她們,她的公道要問誰去讨?
柳語遞了熱茶來,她伸手接過,懶懶掀了茶蓋聞着瞧着茶葉在茶杯中極力舒展着的樣子,淡淡問道:“柳語,差人看看王爺回來了沒有?”
柳語應了聲,蹙着眉憂心忡忡的疾步往外走!
她頗閑情逸緻的品着茶,對戰戰兢兢站成兩列無聲瞧着她的衆人恍若未見,好半晌,才重重擱下手中的杯子,有膽子小的,當場便跳了起來。她懶懶一揚長眉:“容妹妹現在何在?”
“王妃姐姐,容姐姐尚在内室……”寂靜的房間裡,有怯生生的嗓輕輕響了起來,她循着聲音望過去,那女子已經飛快的低了頭,隻能瞧見她一截如玉般颀長優美的頸項。聽這聲音,卻是極陌生的――也是怪自己,對夏侯景睿的這些姬妾從未上過心,以至于分辨不出來誰是誰。
她站起身,就要往内室走去!那聲音又怯怯的響了起來:“王妃姐姐還是不要進去看吧……容姐姐的死狀……很慘的!”
雲懷袖想了想,複又坐了下來:“最後伺候過容夫人的奴才在哪裡?”
立刻有不少家丁婢女“撲通”跪了下來,哆嗦着直磕頭。
“容夫人從朝陽閣回來,山參是交給誰的?”一個一個盤問,不信連點蛛絲馬迹都問不出來。
“是……是廚房裡的阿……阿才……”幾乎将頭貼在地上的一名家丁抖抖索索的回答。
“你擡起頭來!”雲懷袖淡聲吩咐,隻那輕柔的嗓,卻有着不容人忽視的當家主母的威嚴。那人其貌不揚,雖然擡了頭,眼睛卻沒個落處的亂飄着,下颚一直抽着,連帶着嘴唇也打着顫兒,似是極驚慌惶恐的模樣。
“阿才何在?”她又看了他一眼,目光才從他身上移開,落在與他跪成一條線的其他人身上,但,并沒有叫做阿才的人回答她的問題。眉心微一蹙,手掌重重落在身旁的黑檀木桌子上:“阿才在哪裡?”
“回……回王妃的話……”先前的家丁吓得身體一抖,看了其他連大氣都不敢出的人,又見雲懷袖的目光重又落回他身上,壯了膽子道:“阿……阿才已經被……被喬夫人杖……杖斃了……”
“杖斃?”雲懷袖唇齒間玩味着這兩個字,唇邊忽然揚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喬妹妹雷厲風行的好手段,真讓我大開了眼界――”
喬夫人面色變了變,迎着雲懷袖的目光不見半分忐忑,淡淡道:“參湯是他經手的,被人下了藥而不自知,妾身隻是懲一儆百……”
“那麼喬妹妹也該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這樣一句話――”她支頤,懶懶的瞧着高揚了下巴與她對視的喬夫人:“此地無銀三百兩或者,欲、蓋、彌、彰――”
“王妃的意思是說,是我加害了容夫人?”喬夫人眯眼,狠狠盯着雲懷袖的目光仿佛毒蛇“咝咝”吐着信子,随時撲上來給她緻命的一擊!
“不然呢?喬妹妹即便要懲一儆百,是不是也該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後呢?這麼着急的将阿才杖斃,你問下在場的姐妹們,這做法,合适嗎?”或者杖斃一個廚房夥計,在她看來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
也或許,她真的是因為想要懲一儆百來塑造她的威嚴形象,但她萬不該在這樣敏感的時候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而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毒害曹容兒,喬夫人這樣的智商,似乎……不太可能!如果不是喬夫人,還有誰會大費周章的毒害曹容兒嫁禍于她呢?如果不是喬夫人,她又為什麼會跳出來與自己争鋒作對?
她眯眸,細細打量着房中每個人的表情,謙恭溫順、神情惶惶是她們所有人此刻的表情,但她……有強烈的預感,殺人兇手一定就在這房裡,一定正看着自己……
“禀告王妃……”喬夫人身後的婢女看了眼身邊的主子,怯怯的站了出來:“夫人隻是……瞧見容夫人的慘狀而怒極,才……才下令杖斃阿才的。也是……也是容夫人的死狀太凄慘太恐怖了,所以……”
“是嗎?”雲懷袖緩緩笑開,雲淡風輕的瞥她一眼:“誰知道喬夫人是不是想殺人滅口好來個死無對證存心讓本王妃百口莫辯呢?”
“你――你皿口噴人!”喬夫人暴怒起來,喘息着與她對視,斜飛的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分明是你,你下毒害了容夫人,竟還敢污蔑我!你以為這一次還會被你糊弄過去麼?你以為我會是姚夫人那樣不中用而不明不白枉做了替死鬼的麼?想拉我做替死鬼?我告訴你,做夢――”
她這樣大刺刺的将昔日姚夫人的事情說了出來,寂靜的屋子裡更顯靜谧,垂首立着的衆人,似乎連呼吸都放輕了――姚夫人的事情,當時王爺盛怒之下處置了她,她們心中害怕那樣震怒的王爺,也不敢多想,但事後,總也還是覺得疑點重重,如今被喬夫人這樣一說,俱是心中煞亮……
雲懷袖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道颀長身影已急急走了進來,他似乎趕得很急,光潔飽滿的額上與鼻尖上都鋪着亮晶晶一層汗水,就連束發的玉冠都有些歪。他面色凝重,像是凍凝着一層冰霜,漂亮的鳳目微微一掃,落在主位上的雲懷袖身上時,似乎怔了怔。
此時她已盈盈起身,對他恭敬的斂衣屈膝行禮:“王爺萬福――”
在她的帶領下,衆發呆中的女子也趕緊回了神,鄭重的行了禮――若不鄭重與認真,保不齊會被王妃像教導喬夫人一樣的教導自己,好可怕!
夏侯景睿疾走兩步,來到她身邊,握了她的手,緊皺了眉心:“怎麼回事?容兒怎會好端端的……”
雲懷袖低一低頭,正要開口,身旁的喬夫人搶先哭訴道:“王爺,你終于回來了……你快去看看容妹妹,她死的好慘……”
說罷,不由分說的拉了他就要往内室走去。雲懷袖的手被他牢牢握着,他一動,她不可避免的也跟着朝内室走去。
舉目望去,房間布置的柔和溫馨,并沒有奢華腐糜的氣息。臨靠窗的幾桌上,供着幾枝尚還新鮮的重瓣粉色木槿,花兒兀自開的嬌豔奪目,不知人間疾苦的迎風搖擺着纖細枝葉!
曹容兒身子極盡扭曲的歪倒在床榻上,雙目圓睜,似有驚恐與無限的不甘,眼角處沁出的皿迹已經幹涸,她的手緊緊抓着薄被,以一種僵硬的姿勢,似是生前忍受了極大的痛苦折磨,以至于現在,那指節依舊深深地暴突着……
床榻邊的小幾桌上,擱着半碗尚未喝完的山參野雞湯,黃澄澄的顔色,在被點燃的燭火下,安靜的映出幾許星點的光芒。
“王爺你看看,容妹妹死的有多慘?”喬夫人發恨的瞪着面無表情的雲懷袖:“單單隻杖斃廚房阿才,我還覺得不夠……那起子奴才沒能好好照顧容妹妹,都該杖斃了他們,連自己主子都保護不好,留着有何用?當時我是氣瘋了,才會不等王爺回來便處置了阿才……那奴才,連鍋參湯都看不好,死了也不可惜……”
雲懷袖沒空理會她的汪汪吠吠,輕輕掙開夏侯景睿的手,緩緩朝曹容兒走去――這個曾經風光無限的女子,曾那樣張揚美麗笑過的女子,如今安靜而痛苦的躺在這裡……
她湊近了看她,她的長發淩亂的鋪散在床榻上,臉孔扭曲而慘白,唯有嘴唇,呈詭異的青紫色。她撩了厚重的衣擺,在床榻邊坐了下來,傾身細細察看她的面孔,末了,伸手托起她下颌,微傾身湊近她的唇,用力嗅了嗅――
夏侯景睿沒有理會在自己身邊大呼大喝的喬夫人,一雙眼隻沉靜的瞧着雲懷袖的一舉一動,她掩飾的很好,可是他依然在她微蹙的眉宇間,看出了她淡淡的憂傷與惋惜,還有,那麼深重的無奈與憤恨……
她是恨的吧?隻是不知道,她恨的,是毒死曹容兒的兇手還是……自己又被無辜連累的事情!早知道那人不會罷手,卻沒有想到,不過出門一趟,他就又動了手,這回死的,是朝中正二品副都統曹培的親侄女――也是他親自開的口,讓她進入王府的。
挑她下手,不是沒有道理的――曹培兄嫂死得早,而曹容兒是他一手帶大的,之間的感情,不言而喻!如今曹容兒死在王府裡,曹培便會先找自己要個交代,而他明知道誰是真正害死她的人,卻還必須三緘其口……
所有的矛頭都指向雲懷袖,若沒有有利的證據證明她不是兇手,到時,曹培定會求他嚴懲她,而雲家,必也不會與他善罷甘休――如此一箭雙雕的好計謀,最後的尖利的矛頭,依然指着他!
他不能揭穿真正的殺人兇手,也不能在沒憑沒據的情況下态度鮮明的袒護她……
他沉默的垂低眼睫,忽然撩袍大步走了出去,眉間神色陰翳而凝重,幽深雙目沉痛的一一掃過如化石一般僵直不敢動的姬妾與地上緊張害怕的大汗淋漓的奴才們:“當時廚房裡除了阿才,還有誰在?”
底下跪着的一名婢女顫着聲哽咽道:“還有……還有奴婢在……因,因為是那樣名貴的山參,奴婢擔心廚房裡的人偷……偷嘴,于是一直看……看着阿才……”
夏侯景睿眯眼打量她滿臉淚痕臉色煞白的模樣,很快認出了她是曹容兒的貼身婢女,也是從曹府跟過來的家生丫頭。“你可是親眼看着阿才熬炖的山參野雞湯?一步也不曾離開過廚房?将當時的情況詳詳細細說給本王聽,不許漏了一星半點兒――”
那丫頭使勁磕了個響頭,抽抽噎噎講述道:“小姐陪着翠衣姑娘去找了王妃,很久才回來……奴婢記得,當時是王妃身邊的錦蘇姑娘送小姐回來的……後來,小姐說乏力的很,便進内室休息了,隻将山參交給奴婢,讓奴婢去總管那裡要隻野雞炖湯吃……奴婢要了野雞後,便一直……跟阿才呆在廚房裡,那時候,廚房裡還有别的幾個人,他們可以作證,奴婢與阿才,是絕對沒有機會下毒的……請王爺明察,定要為小姐讨個說法呀……”
“你确定,你和阿才一直盯着那參湯,沒有任何人有機會接近下毒?”
“奴婢與阿才一直盯着雞湯……廚房裡的阿寶也可以證明,沒有任何人接近……”那小婢女顫着聲強自鎮定的說道。
“那麼,那支山參,除了你,還有誰碰過?”她這樣一說,夏侯景睿眸色更深了――原本想順勢将一切推在那阿才身上,反正他死了,也是死無對證的事情,可廚房裡不止阿才一個人,且現在……這麼多人聽見,他想推到他身上,也是不可能了――何況,就算真能牽強的推到他身上,能使曹培信服嗎?到時他定要追問阿才為什麼會下毒?是誰指使他下的毒?
那婢女歪頭想了想,随即搖頭,“奴婢從錦蘇姑娘手中接過山參後,便一直小心看管着,沒有讓任何人沾碰過――”
“王爺,小青是蓉妹妹的家生丫頭,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情分早已經超越了主仆之情,所以小青斷然沒有理由會害容妹妹!”立在夏侯景睿身邊的喬夫人沉沉說道:“而在小青之前,最後一個碰過那支山參的,就是錦蘇……”
夏侯景睿冷冷瞥她一眼,聲線也是少有的冷凝:“本王不記得玉嬌你與容兒這樣交好過,居然連小青與容兒主仆的深厚感情都知道呢!”
喬夫人面上一白,神情悲憤的瞅着他:“這些日子容妹妹似乎有許多心事,常常一個人在頤湖邊掉眼淚,我經過那裡時瞧見,便與她多攀談了兩句,後來慢慢有了來往……王爺這樣質問我,便是疑心我麼?”
她停一停,嘴角泛起涼薄苦澀的笑意:“妾身侍奉王爺半年之久,王爺竟連這一點信任都不給麼?”
雲懷袖正好從内室出來,耳裡聽到的,便是她這樣的話,她隻沉默的一揚長眉,目光如水輕輕從翠衣身上滑過――她垂首立在原地,怔怔然的表情,似根本沒有聽見喬夫人的說話!她輕抿唇,将漫上嘴角的冷笑一并抿在了唇裡。“若真如喬妹妹所言,容妹妹真與你交好的話,那麼今日她便不會陪着翠衣姑娘去我的朝陽閣了――”
夏侯景睿聞言,深邃幽暗的目光瞬即落在垂首不語的翠衣身上,他的聲音很輕,卻隐約的透出冰冷的寒意:“翠衣與容兒一起去了朝陽閣?本王記得,那山參,是本王賜給翠衣你的,為何會出現在王妃那邊?”
翠衣似怔了一下,緩緩擡起頭來,明亮柔媚的目光對上他阗暗的視線,輕啟口道:“翠衣有事求王妃姐姐,一時又找不到手邊有何貴重物品,便想起王爺賜給翠衣的山參,聽說是上好的,翠衣才想說将山參送給王妃姐姐,從我取出山參到将山參送給王妃姐姐,容姐姐與小青都在身旁的,所以翠衣沒有機會在山參上動手腳――王爺知道,那裝山參的匣子,原是密封好的!”
夏侯景睿眉心快速沉了沉,語氣森冷,重重一拍桌子:“小青,翠衣說的可是實情?”
小青又連番磕頭,驚得身子差點都要彈了起來:“奴婢不敢撒謊……翠衣姑娘說的都是實情,翠衣姑娘命人來請小姐過去,奴婢跟在小姐身邊,所以……”
這樣一層一層下來,對她更為不利了!夏侯景睿心中着急,面上卻一點兒也不顯露出來,隻一徑沉着臉,“那麼翠衣,你将事情經過再講述一遍給本王聽,你為何會去找王妃?又為何會與容兒一道?”
翠衣的身子幾不可見的輕顫了下,卻很快穩了心神:“喬夫人說,翠衣在這府中名不正言不順……翠衣又苦惱又傷心,王爺雖然對我很好很好,但卻一直……我這樣不明不白的住在王府中,暗地裡嚼舌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所以翠衣鬥膽,便想請王妃可憐我,為我在王爺面前提一提這事兒!”
她這樣說的時候,四下裡便有噓聲悄悄響了起來――她一介青樓女子的身份,也妄想成為與她們平起平坐的夫人麼?真真是說笑……
翠衣卻恍若未聞,繼續道:“至于邀請容姐姐與我一道,則是因為……這府裡,唯有容姐姐與王妃說得上話,翠衣想,若是不小心說錯了話,容姐姐也能幫襯着點兒。還有,喬夫人嘲笑我的時候,容姐姐正好也在場,所以我想,容姐姐說的話,勢必會比我一個人說的有說服力,所以……”
為了洗脫她自己的嫌疑,她終于将喬玉嬌羞辱她的這件事說了出來嗎?雲懷袖冷冷凝觑着她恭敬垂首的模樣――先前,她開口提醒過她,特意說“那麼今日她便不會陪着翠衣姑娘去我的朝陽閣了”這句話時,便是希望她能說句話,以證明喬玉嬌與曹容兒的交情并不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好!但她,那樣的無動于衷――所以翠衣,即便不是敵人,也絕對不會成為她的朋友!
夏侯景睿下意識擡眸望向不知何時走出來的雲懷袖,她就倚在門邊,抿唇冷眼望着翠衣。她的表情很平靜,眼神也很平靜,可那平靜之下,卻蘊着不容忽視的嘲弄與了然!
“那麼――”他收回視線,略一沉吟,淡聲道:“你進了朝陽閣,便将山參送給了王妃,是她親手接下的麼?”
翠衣凝神想了想,微皺眉頭,不确定的說道:“當時,王妃姐姐并不接受,所以将山參推送回來的時候,有碰過山參,但後來……是她身邊的錦蘇将山參收拾起來的。隻是最後怎樣到了容姐姐手裡,我就全然不知了!”
雲懷袖心中大恨,夏侯景睿隻是問她,是不是她親手接下來的,而她卻避重就輕的回答說她碰過……這不存了心讓人心起疑窦麼?這個翠衣,想要落井下石!
“你跟容兒不是一起離開的?”夏侯景睿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看向翠衣的視線,犀利如劍。這件事情,翠衣到底摻和到了什麼程度?
若雲懷袖無事倒罷了,但倘若她有一點兒事,她也别活了――
“我與容姐姐一同出了朝陽閣,往回走時容姐姐說她有東西落在王妃姐姐那裡了,說要回去取,便讓我先走了!直到後來,才聽說容姐姐出了事兒!”她一邊說着,一邊不勝唏噓的拈着手中的巾帕壓壓眼角:“翠衣心頭惶惑無比,不管怎樣,那山參是出自我的手中……但幸好,當時容姐姐與小青都在,雖然容姐姐不在了,但小青也能證明我的清白……”
說完看了匍匐在地的小青一眼。小青急忙說道:“奴婢與小姐見到那隻裝着山參的匣子時,确實是密封好的……翠衣姑娘笑說,雖然自己用不成了,但看一眼總還是圖個安慰,所以才打開了匣子……”
“小青,你要知道,你的這話有多重要,倘若有半點欺瞞,王爺與王妃定不會饒了你――”喬夫人冷眼望着她,說這話時似得意的望了眼雲懷袖,嘴角銜着一抹快意冷毒的笑容。
“奴婢不敢撒謊,奴婢句句屬實,不敢欺瞞王爺王妃――”小青又一個勁兒的開始磕頭,直磕破了額頭,鮮紅四濺,“奴婢但凡有一句謊話,便叫奴婢腸穿肚爛不得好死……”
雲懷袖本冷眼看着,但到底于心不忍,上前幾步,彎腰将小青從地上扶了起來,淡淡道:“好了,進去替你家小姐換一身好衣裳,好好收拾一下!”
小青含淚迅速望她一眼,趕緊又低下頭,呐呐道了謝,踉跄着走進内室。
“不知道王妃姐姐現在還有什麼話要說?”喬夫人極閑适的雙手抱兇,斜眼睨着努力挺直身軀的傲然而立的雲懷袖。
雲懷袖并不看她,隻轉眸,定定瞧着神色莫測的夏侯景睿,淡聲道:“王爺,不是臣妾,也不會是臣妾的貼身婢女――”但,她有辦法找出真正的兇手,可是在這之前,她不能打草驚蛇。
“王妃說這話,不顯得蒼白了些麼?不是你,也不是你的貼身婢女,那麼請問王妃,兇手會是誰呢?”喬夫人盈盈曼步上前,在她面前站定,笑盈盈的瞅着她。
“喬夫人想要定我的罪,也要找出真憑實據再說話――”她不慌不忙的迎視她得意的雙眼,淺淺笑道:“僅憑猜測便定下我的罪,會不會太草率了?是,眼下看來,最大嫌疑人是我,那麼請問喬夫人,我殺害容夫人的動機是什麼?我又是如何能不動聲色的在山參上面動手腳?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若真存了心要害死容夫人,大可做的更隐秘更幹淨一些,如何還要留下這許多的蛛絲馬迹?比如還叫錦蘇送她回來……如果你能合理的解釋得了這些,我便心甘情願的領了這罪名,如何?”
她這般坦率的模樣,叫之前懷疑過她的人都忍不住開始了反思――又是那把怯怯的聲音率先響了起來:“王爺……妾身也覺得,這件事情有許多疑點,王妃姐姐沒有道理會害容姐姐的……”
“沒道理?琦妹妹,如果我說,容妹妹已經有孕一月餘了,你還覺得說,沒有道理嗎?”她這話,無異于平地驚雷,頓時震呆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夏侯景睿神色冷峻,隻一雙眼底似燃着兩簇幽暗火苗,突突跳着,聲線清冷如冰:“容兒有一個月的身孕?這事,本王卻不知道!”
而顯然,除了她似乎也沒有别的人知道!她神色間漫出掩飾不住的凄惶與哀憐,“王爺,有了如夫人的事件,你以為,容妹妹有孕的事情,她還敢聲張麼?卻不料,她這般謹慎,還是沒能保得住自己與腹中胎兒的性命――”
“所以――”她恨恨揚聲,死命瞪着驚怔不已的雲懷袖,如瞪着殺父仇人一般:“這便是王妃姐姐欲要除掉容妹妹的理由吧!就像……上回打掉如夫人的胎一樣!”
“休要胡言亂語――”雲懷袖回過神來,秀美的眉眼齊齊沉了下來,帶來無邊的壓迫與威嚴:“王爺都不知道的事情,本王妃素來足不出戶,如何曉得容妹妹懷胎之事?且,如夫人的事情,王爺已經有了定奪,喬夫人這番提起來,是不相信王爺的判斷還是……你壓根沒将王爺放在眼裡過?”
曹容兒竟然有了身孕?!而瞧着夏侯景睿的表情,這件事情他完全不知情……甚至,他眉間籠着厚重的陰翳,除了不置信,似乎還有些别的她探究不出來的什麼……
曹容兒那樣愛夏侯景睿,有了他的孩子,如何忍得住不告訴他?她心中猛地一動――莫非,就連曹容兒自己也不知道她有了身孕這回事?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話,喬玉嬌又是如何得知的?
喬玉嬌還欲再說什麼,夏侯景睿不耐煩的低喝道:“住口!還嫌本王不夠頭痛麼?”
她隻得悻悻然的住了口,側身立在一旁!
夏侯景睿很是疲累的支着額頭,長指按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雖然王妃的嫌疑最大,但此事還有諸多疑點,所以在事情尚未真相大白之前――”
他擡眼,靜靜望着靜默不語且也拿眼望着他的的雲懷袖,平靜的語調不帶本分感情:“委屈王妃呆在朝陽閣裡,在嫌疑未洗脫之前,哪裡都不要去――也不準任何人借探視名義接近朝陽閣,聽明白了麼?”
這是下令将她禁足麼?雲懷袖神色平淡卻略帶深意的深深看住他,片刻,屈膝應道:“臣妾明白――”
夏侯景睿揮一揮手,轉過頭不再看她,似極不耐煩的模樣,語氣頗冷硬的說道:“你且回去,有任何消息本王會差人告訴你!”
言下之意,朝陽閣,他也不會輕易再涉足了?雲懷袖仍是極平靜的應了聲,禮數周到的行了禮,才在柳語的扶持下,昂首傲然的自衆人面前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