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明,星鬥亦是耀目閃亮如鑽。
雲懷袖忙着換衣服,錦蘇過來将她長發從衣服裡捋出來,靈活的手指頭穿梭幾下,簡單的發髻便绾好了,柳語遞了藍色發帶過來,“小姐,今晚真的可以帶我一起去?”
昨晚小姐與錦蘇兩人抛下她跑出去,她心裡到現在還難受着呢,想說今晚不管用一哭二鬧還是三上吊的手段一定要小姐帶她一起出去――又不是隻有她們兩個人郁悶無聊,她也很無聊的好不好?卻不想,她還沒想好怎麼哭怎麼鬧,小姐自己先提了出來說要帶她一起,省了自己的功夫,她當然喜不自勝了。
“你家小姐我什麼時候騙過你?”雲懷袖不滿的睨她一眼,拿了床沿的腰帶,自己系了起來:“還不快換衣服,一會兒遲到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柳語歡呼一聲,歡天喜地的抱着搭在椅子上的男裝轉到屏風後:“小姐,三公子也會去嗎?”
“當然啦!小哥哥答應我會去的!”小哥哥可從來沒有對她失約過,她想要的東西,她想去的地方……他從來不會讓她失望!有兄長如此,她好多回做夢都會笑醒呢!
柳語嘿嘿傻笑兩聲,随即又擔憂的問道:“小姐,我們都出去了,萬一王爺過來……”那可怎麼辦?
錦蘇也停了绾發的動作,擔心的望着她:“小姐,柳語說的沒錯,萬一王爺發現了……不然,今晚你與柳語去,我留守!”
雲懷袖含笑搖頭,示意她不要擔心:“夏侯景睿哪裡還有空兼顧得到我?如婦人有孕,容夫人又纏綿病榻……所以,我們放心大膽的出去玩,不會有事的!再說了,你若留守,我與柳語怎麼從這府裡出去?”
是要用爬狗洞的、還是爬樹爬牆的方式?哪樣也不是她的強項啊,何況她現在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呢,要她爬樹爬牆會不會太勉強了點兒?她忽然又笑了,賊兮兮的湊近一臉莫名的錦蘇,以隻有她二人才聽得到的音量悄悄道:“而且哦,二哥很有可能也會去的哦……”
錦蘇臉色赤紅如霞,難得嬌嗔的瞪了雲懷袖一眼:“不……不知道小姐在說什麼?”立刻将臉轉到一邊,很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
雲懷袖憋了笑,冷靜沉着的錦蘇,也唯有在提及二哥或者看見二哥的時候,流露出這般嬌羞的神情來,正欲調侃兩句,柳語已經換好衣服轉出來了,興沖沖道:“小姐,我換好了,咱們出發吧!”
王府的後門是一條又深又窄的小巷子,平日裡連貓狗都不會光臨的僻壤之地,但從朝陽閣往後門這一路,一不小心就會撞到巡邏的侍衛或者過往的仆人們,所以沒有警覺的錦蘇帶路,她跟柳語走得出去才怪。
後巷已經有一輛輕便簡單的馬車在等着了,三人匆忙上車,剛坐定,車夫一揚馬鞭,辘辘車聲迤逦遠去……
一下馬車,迎面便見到一雙烏黑的瞳仁,溫潤如墨玉,含着輕輕淺淺的笑。乳燕投林般飛撲過去,咯咯直笑:“小哥哥,你已經到了哦――”
雲天音面上挂着如破春風的笑容,雙瞳含笑凝視着她,穩穩接住雲懷袖的身子,任由她在自己懷裡扭來扭去沒個消停,路人的眼光,他恍若未見:“等半天了,還以為你出不來呢!”
“哼哼,我要想出來,誰能困得住我!”她臭屁的揚了小下巴,也不管自己一身男裝的模樣落在别人眼中是怎樣的光景。“嗷嗚……好痛啊啊啊,二哥,你也給我手下留情一點兒好不好?我耳朵要被你扯掉了啦……”
不用回頭看,就知道正暴力對待她的人是誰,哀叫連連的捂着被大手揪着的耳朵,跳離開雲天音的懷裡,極度委屈的面對冷冰冰的藍衣男子,他狹長的黑眸微眯了眯,挂着她熟悉的冰霜與拒人于千裡之外的表情。“這樣就痛了?中毒的時候怎沒聽你喊痛?”
她就知道,她中毒的事件萬萬不能被家裡那三隻護妹心切的哥哥知道……亮晶晶的眼裡真真切切泛起了淚光,二哥下手是永遠不會含糊的,撒嬌耍賴對他這樣冷得幾乎要掉渣的人也沒用……都不知道錦蘇是看上了他哪點?夏天抱起來比較涼快嗎?
三個哥哥,她最怕的就是二哥,他雖然長的也很俊美,但他美的很冷,冷的令人一見便想撒丫子逃跑,除了雲家人,幾乎沒人有勇氣與他的視線對上五秒鐘而不發抖的。可他不光臉冷,他的心更冷……舉個例子說吧,他走在大街上,一名被馬車輾斷了腿而痛的歇斯底裡滾來滾去的人就在他面前,他也能面無表情視若無睹的走過去,決計不會遵循什麼‘醫者父母心’救治傷者……
當然,他也是會管閑事的――被管的,隻能是冠着“雲”這個姓氏的人――而管得最多的,當然是可憐的她啦!
“二哥,我……我不是故意要中毒的啦!”她腦袋又沒被驢踢――可憐巴巴、淚眼汪汪的瞅着冷冰冰的雲緻甯,後者依然面無表情的揪着她的耳朵,手勁一點兒也不放松。“二哥,我錯了,我以後中毒前一定先知會您,求您老高擡貴手放過小的吧……”
一邊斜了眼角去看雲天音,示意他趕緊為自己求情。笑意盈盈的雲天音接收到她的求救,唇邊笑意更濃,開口道:“好了,二哥,懷袖已經知道錯了!”
伸手将她從雲緻甯魔掌中救了下來,溫潤如玉的臉龐有着寵溺與心疼,指腹小心翼翼撫着她小巧卻通紅的耳朵,好看的眉一點一點皺了起來:“很痛吧?”
雲緻甯睨着他們,淡淡道:“她就是這樣被你寵壞的――”
言罷,率先往燈火通明的美人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