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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天意

王爺永遠是對的 暈小七 10588 2024-01-31 01:08

  香蘭提着劍走了,雲天音又靜靜的坐了一會兒才起身,轉身的瞬間,原本清逸俊雅的面龐,在看清站在不遠處望着他的人時,有驚訝與錯愕飛快閃過。

  很快鎮定了下來,朝她走去,溢出與平常無異的寵溺笑容,摸摸她的腦袋:“你怎麼會在這裡?”

  雲懷袖看着他略微有些慌亂的眼睛,老老實實回答:“我是跟着你來的——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喊了你,你沒有聽見!”

  “回過府裡了?”他笑盈盈的牽她的手,卻在碰到她濕滑粘膩的手心而飛快蹙了眉,隻作不曉,扣緊她的手指頭:“走吧,娘今天做了你最喜歡的銀耳甜湯,放在井水裡鎮着呢,這時候趕回去喝正好……”

  “天音哥哥,我要跟你談談——”雲懷袖站着沒動,她并不很大聲的說話,靜靜地,如果不細聽,仿佛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

  她眼神堅定的望着沉默的他,直到他拗不過她的堅持,才緩緩松開她,走回方才的角落。雲懷袖連忙跟了上去——從來便是這樣,他總是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兩人坐定後,誰也沒有先開口。雲天音提了桌上的茶壺,重新拿了茶杯放在她面前,嘩嘩的水聲打破了他們之間詭谲的讓人有些心驚的寂靜。

  雲懷袖微抿唇,唇瓣有些發幹,她又緊抿了下,杏眸定定瞧着面前氤氲着熱氣的茶杯,在袅袅輕煙下,看向對面清隽秀雅的男子,很難想象,方才那句“做的幹淨一些”的話,是從這樣的他嘴裡說出來的。

  原來,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天音哥哥,也是有另外的面貌的……

  雲天音的心裡卻并不如面上這樣平靜,他不知道剛才的話她聽到了多少,他不知道她此時平靜的外表下端的是怎樣的心情,她不說話,他便也跟着保持沉默——

  終于,雲懷袖還是問了:“要上京來找我的人,他們是誰?”

  她問的毫不委婉,一句話,直指重點,讓雲天音連想要反駁的餘地都沒有!她這樣問,便也是告訴雲天音,不要企圖哄她騙她,他們剛才說的話,她都聽見了……

  他握茶杯的手陡然一僵,平靜的面上似有什麼一閃而過,像是一直很平靜的湖面,忽然起了一陣風而漾起的小波瀾。片刻,他淡淡笑道:“你不要費心,他們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既然不重要,你為什麼要千方百計的阻止他們上京?為什麼又要寬待他們那麼些年?又為什麼……”她頓了頓,才平穩的繼續說道:“不能讓他們見到我與娘?”

  她每問一句,雲天音的臉色便蒼白一分!握住茶杯的手,手背上的青筋已然躍了上來!

  雲懷袖還在說:“這樣,天音哥哥如何讓我相信,他們隻是不重要的人?”

  雲天音微抿唇,靜靜不發一語的垂眸瞧着手中的茶杯,握杯子的大手輕微一抖,杯裡的茶水便灑了出來,滾燙的茶水滴濺在皮膚上,讓他不自覺擰了眉。

  雲懷袖忙取出巾帕,飛快拭去他虎口處的茶水,憂心道:“痛不痛?”

  雲天音松開緊握着的茶杯,反握住她執手帕的手,輕籲一口氣:“有些事情,本是打算永遠也不讓你知道的!”

  卻不料被她誤打誤撞的撞見了,這是否就是天意呢?如果她不知道,如二哥所言,他依然是她的天音哥哥,她依然是他的……妹妹,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可是她若知道了……

  雲懷袖安靜的瞅着他,并不出聲催促,隻靜靜聆聽他接下來要說的話!隻是她的臉色,也微微有些蒼白了起來。

  雲天音緩緩看牢她,他的聲音平淡而誠懇,“十八年前,娘在懷有第三胎的時候,誤食了爹的傷藥,那藥性極烈,娘當時便有滑胎之像,幸而大夫搶救及時,保住了她肚子裡的孩子,但餘下的數月,她隻能躺在榻上靜養,半分也動不得,如此,終于熬到了臨盆。娘幾乎是用盡了力氣,才終于将腹中孩子生了下來,居然是一子一女的雙生子,雲府自然是歡喜異常,但是,因為傷藥的影響,兩個孩子生下來氣息便極為微弱。娘受盡養胎生子之苦,又因為自己的大意而讓孩子們從小就受盡了磨難,于是對他們兩個格外疼愛。除了忙不過來時讓乳母幫忙照看,其他時候,完全不假人手……”

  雲懷袖知道,接下來他要說的,就是重點了。直到兇腔因為長時間的缺氧而憋悶的發疼,她才趕緊深吸一口氣。

  雲天音哪裡不曉得她此時的心情?握住她手的手,稍稍用力了些,仿佛是在借由這樣的動作,傳遞給她他的力量。“盡管如此悉心照顧,那兩個孩子依然沒有半點起色,爹偷偷問宮裡的太醫,得到的回答是,兩個孩子中毒甚深,活也活不過三個月!”

  他微微一笑,頓了頓:“你該知道爹有多麼心疼娘,本來娘對那兩個孩子已經是滿心的愧疚了,如果他們再有個好歹,娘想來也會傷心死。爹如何能眼睜睜的看着娘傷心?于是暗地裡,讓人悄悄留意外頭可有被遺棄的嬰兒,沒想到,真有人在河邊撿到一名剛出生不久的女嬰……”

  “那個女嬰就是我!”雲懷袖平靜的接口,所以這一切都能說得通了。

  “是,她就是你!雲府的那個女嬰在半月後不治而亡,爹用你代替了她,而娘對此事一無所知。你剛到雲府的時候,身子也很孱弱,更有從胎中帶來的喘症,所以娘從來沒有懷疑過……”這本是極隐秘的事情,若不是他無意間聽見……他跟她的身世,都會成謎吧!

  雲懷袖很平靜,出乎雲天音意料的平靜!許久,她淡淡道:“我知道了!天音哥哥,這件事情,你就當從未與我說起過吧!”

  “懷袖你——”她平靜的近乎漠然的表情,如何能讓人放心?

  “天音哥哥,我沒事!”許久,雲懷袖長長籲吐一口氣,沖他莞爾一笑:“先前隻是好奇,現在知道了,也沒什麼!畢竟,改變不了我是雲家人的事實,我還是爹娘的好女兒,我還是你們最寶貝最疼愛的妹妹,是不是?”

  正絞盡腦汁想着法子想要安慰她的雲天音怔了怔,沒有想到,她居然……這樣平靜就接受了這樣的事實,想他當年,可是用了差不多一個月時間,才能接受自己的身世……

  雲懷袖自然能很快釋懷,她連自己能莫名其妙住進這個身體的事情都能很快釋然,何況這副身體的所謂身世?她不想知道什麼親生父母是誰誰誰,她隻認定了雲家人,他們待她好,他們百般疼愛憐惜她,即便知道她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或者親生妹子,依然待她那樣的好,她還有什麼好追究的?

  還是……妹妹嗎?雲天音微垂了長長地眼睫,掩了眸裡黯沉的苦澀,再揚起笑容時,眼裡清平溫和如初,“自然是的。隻要你願意,你永遠是爹娘的好女兒,永遠是哥哥們的好妹妹!”就如二哥所說,隻是兄妹,這樣也好!

  “這件事,除了娘,你們大家都知道嗎?”大哥二哥也知道嗎?

  “隻有娘和大哥不曉得,二哥和我都知道!”

  她扁扁嘴:“難怪雲緻甯不待見我……”

  “你這樣想就真的該挨打了!”雲天音難得的斂了笑容,橫她一眼,為雲緻甯平反:“二哥隻是不喜歡表達而已,他暗地裡為你做的事情,樁樁件件數下來,十根手指頭也數不完,你居然這樣沒良心,這話被他聽到,少不了你一頓皮肉痛!”

  “真的隻是因為他不善于表達的關系?”不是他因為知道她的身份而故意不待見她?是後者吧?不然每次他修理她的時候,一點兒都不手下留情呢!

  當然隻是這樣想一想,雲緻甯那家夥除了冷臉與暴力,其實,對她還算不錯啦,她又不是狼心狗肺的人,當然都明白!“隻是……大哥那樣疼我,若他知道了,會不會不喜歡我了?”蓦地想起昨晚晚宴上他的表現,大驚失色,緊緊拽住雲天音的手,驚惶道:“大哥昨兒不高興,不會就是因為這件事吧?”

  沒料到她竟聯想到那邊去了,失笑着安撫緊張的她:“你放心吧,大哥不是因為這個生氣……即便有一天被他知道了,相信他依然會像現在這樣疼愛你的,就像我與二哥一樣,對你的疼愛不會少一分的!”

  她松了一口氣,小手輕拍了拍兇口,随即又問道:“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那大哥他為什麼那麼生氣?”

  這個問題雲天音也不知道,本想問問雲緻甯,哪知昨晚上回來,他就将門反鎖了,隻道自己很累,不想跟人和人說話,一大早他又去找他,發現他已經不在房裡了,恰好香蘭又找了來,所以他也沒有找到機會問!“大哥昨天回來,不知為什麼跟二哥吵了一架,聽娘說,當時差一點動手了,至于原因,我問娘,娘說關着門她也聽不清他們到底在吵什麼——”

  大哥跟二哥吵架?還關着門吵?這可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呢——至少她在這個家的這些年,就從未見過有人關起門來吵架過,雲家四兄妹,從來都是很有愛的啊!“事情一定很嚴重,可是到底出了什麼事呢?”

  “等見到二哥的時候問他吧,咱們在這邊想破頭也想不出原因的。對了,你這麼早跑回家來,有什麼事啊?”他試圖說的輕松,可是心中無論如何也輕松不起來,與雲懷袖一樣,他也直覺認為,事情不簡單。

  “我就很擔心大哥啊,所以回家來找他,哪知他這麼早就出門了,然後便看見你出門……”想說從他這裡探聽點有用的東西,原來他也一頭霧水,啥都不曉得。

  她心裡還有疑問,可是又不知道那問題問不問的,一時間便顯得有些躊躇,拿眼偷偷看他,見他正了然的望着她笑,當下也就不客氣了,“天音哥哥,那……你跟我,不是一樣的吧?”

  “自然不是一樣的!”他當然聽得懂她的弦外之音,他雖然,也是雲家另一個替代品,但跟她确實又是不同的,不過,這事他卻并不打算讓她知道,隻讓她以為,他的确是雲家的孩子倒也罷了,反正,他的那個身份,也許永遠都不會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而且他也覺得,能姓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他們如果真的找來,你真的會殺了他們嗎?”總覺得,溫潤如玉的天音哥哥,應該離皿腥離殺戮遠一點才是。

  “他們如果真的到了京都,隻會壞事!而且他們也不是抱着想要認回你的心态,他們來,是沖着你皇後的身份來的,明白嗎?”她的身份一旦被揭穿,首先受不了的就是娘,而她的清白身世,也将會蒙塵,這是他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可是,他們将她……将我扔了後,又怎麼知道我在雲府裡?聽你之前的意思,他們很早就知道了,所以你才會一直給錢封住他們的嘴巴,對嗎?”對抛棄的事情,她一點兒興趣都沒有,隻想知道那些貪得無厭的人是怎麼知道她被雲府收養的。

  “你與那家的女人長的極為相像,他們隔壁鄰居曾在雲府做過短工,回去後就将這事告訴他們了,那時候你已經十四,也正好是被我撞見他們鬼鬼祟祟摸到雲家來……”之後便理所當然的用錢将他們打發走了,這幾年一直相安無事,卻沒想

  沉吟許久,雲懷袖緩緩的、緊緊地反握住了雲天音的手,在沉吟的那段時間,她飛快的做出了一個決定:“讓他們上京,讓我見他們一面——”

  “懷袖,你不知道這一家子人如何的像水蛭,被他們纏上,你永遠不可能會安生,娘她遲早也會知道,你是想氣死她麼?”雲天音面上露出少有的急色,不贊同的看着她。

  另一隻得閑的手拍拍他暴起青筋的手背,安撫道:“天音哥哥,你信我,我一定不會讓娘親知道這些事情!”

  她輕輕歎息一聲,緩緩露出一抹堅定之極的笑容來:“天音哥哥,你這雙手,不應該沾染上皿腥……”

  這麼幹淨的手,怎麼能因為她的緣故而染上可怕的皿腥呢?他想保護她想保護娘的心情,她非常明白,因為她也想要保護他保護娘保護雲家每一個人。

  “你确定,非要見他們不可?”她這樣堅持的看着他,他從來狠不下心來拒絕——即便知道,一旦事情被揭發後,他們所要承擔的風險。

  雲懷袖用力點頭,定定瞧着他的眼睛,“我跟你保證,你所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的。他們進京後立刻通知我——”

  微垂的眼睫擋了眼裡一閃而過的狠厲,再擡起頭來時,又是往常那個笑的沒心沒肺的雲懷袖了:“我們回家吧!看看大哥二哥有沒有在府裡,我還是很擔心他們!”

  雲天音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她的臉上沒有半點傷心忿忿,同尋常一般無二,笑容甜美的恍若剛剛說起的身世與她無關一般……她是真的不在意?抑或隻是,裝給他看的?這一刻,他竟然也分不清楚了。

  回到雲府,卻還是沒有發現雲昭逸與雲緻甯的身影,兩人就像約好了一起失蹤一般,府裡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去了哪裡,忐忑不安的等了許久,快晌午了才依依不舍的回宮去陪夏侯景睿用飯。臨走時雲天音跟她保證,一有消息便立刻通知她——不管是要上京來找她的人的消息還是關于大哥二哥究竟怎麼了的消息。

  心裡有事,吃飯自然香不到哪裡去,唉聲歎氣的将夏侯景睿的食欲都弄得沒有了,放下碗筷,也奪下無精打采的她手裡的碗筷,捧了她的臉,對上她似泫然欲泣的眼眸,沉聲道:“我們必須談談——”否則這飯還怎麼吃?

  事情太多了,她不知道該從哪一件入手?而且,有關她身世這件事情,沒有征得天音哥哥的同意,她不知道能不能說……遂沉默的扁扁嘴,望着他不出聲。

  “還在擔心你大哥的事情,是麼?”夏侯景睿徑直猜到。

  她點點頭,這個自然也是很擔心的!微歎一聲:“也不知大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又為什麼要跟雲緻甯吵架……”

  “如果我說,我知道原因呢?”她是不是就能好好吃飯不再長籲短歎了?隻怕會更苦惱吧,原是想瞞着她不讓擔心,但瞧着眼前她的模樣,不讓她知道,隻怕他看見的總是垂頭喪氣、哀聲連連的她了。

  “真的?那你還不快告訴我?”沒見她都擔心成什麼樣子了嗎?還跟她賣關子,是不是她親密的枕邊人啊?

  “快吃飯,吃完我就告訴你——”這就是他的條件,本來就沒多少肉,再不吃飯,抱起來就該硌手了。

  她還想纏他快說,但瞧見他眼裡的神色比她更堅定更堅持,知道這回自己是拗不過他的,隻好捧着碗大口大口扒着碗裡的飯,絲毫不理會夏侯景睿在耳邊念叨慢一點,别淨吃白飯多吃點菜……

  吃太急,差點哽到,但好歹是将碗裡的飯給扒進肚子裡了,一邊毫不優雅的打嗝,一邊接過他遞來的茶水一陣猛灌,重重擱下茶杯,目光灼灼的望着無語望着她的夏侯景睿:“我吃完了!”

  夏侯景睿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微抿唇,似斟酌了一下,才開口道:“你剛出門,你二哥便進宮了……”

  “原來他進宮了,怪不得我在雲府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他回去。等等,你先說我二哥……”而她本來是要問大哥的事情,蹙眉猜測:“所以,是二哥做了什麼事情惹我大哥生氣?那一定是很嚴重的事情……”

  兩人差點動手,這是多麼嚴重的事情!而動手的原因,就是關鍵了。

  “我以前跟你說過,你二哥曾經幫助過我的事情,你還記得吧?”這事必須要從頭說起,雖然他也不願,但由他告訴她總比雲昭逸告訴她好。見她疑惑的點點頭,才繼續道:“這件事情,你大哥他知道了!”

  “二哥……他隻是幫你争取一些時間罷了,大哥即便知道,也不能發這樣大的脾氣啊!”不過,依大哥對夏侯淩的忠心程度,好像會發這樣大的脾氣也不奇怪。不過還是要為雲緻甯抱曲,“二哥他隻是對太子見死不救罷了,他心情不好時才不會理會對方是誰誰誰,大哥應該知道才是啊!”

  夏侯景睿鼓起勇氣回望她清澈的目光,蓦地抓住她放在膝上的手:“這件事情,我必須要跟你坦白——”

  上回他隻模糊的告訴她雲緻甯隻是幫他拖延時間,并沒有對夏侯玦下毒……

  雲懷袖一怔,有什麼東西在腦中越來越清明的沖撞了起來:“所以,夏侯玦身上的毒,根本就是二哥做的?怎麼可能?二哥他怎麼會這樣做?你跟他之間到底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

  雲緻甯從來都是獨善其身的,又怎麼會與夏侯景睿勾搭成一氣……而之前,夏侯景睿又明确的跟她說,夏侯玦中毒的事情不是二哥做的,這樣騙着她是覺得她笨還是說她根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人?

  夏侯景睿深吸一口氣,看着她驚怒的目光,明白她此時的想法,面上全然沒了方才溫潤恬和的氣息,聲音微有些冷硬的說道:“懷袖,如果你真當自己是無關緊要的人,會傷心的,不會隻有你二哥一個人……”

  她怎麼能覺得自己隻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呢?她這樣想,教他們這些在乎她的人,情何以堪?他緊抓着她的手,不讓她掙脫開去,語速平緩的從他第一次找上雲緻甯開始說起,包括雲緻甯答應幫助他是以她為前提……所有的一切,都說了出來。為的,不是一個雲緻甯,還有他自己。

  他的話若不能令她滿意,很有可能,她會因為這件事氣他一輩子,還好,她的臉色逐漸松緩了下來,連帶着,他的心也跟着松緩了下來:“曹容兒的死,當時直指向你,你二哥擔心夏侯淩會介入,屆時你一定逃不了幹系,因此才對夏侯玦下毒,也是為了替你争取時間,你明白麼?”

  雲懷袖呼吸一窒,有一瞬間的恍惚——所以,天音哥哥會用那種‘你好沒良心’的眼神看她,然後告訴她說,雲緻甯為她做的事情,十個手指頭都數不完,她一直以為雲緻甯那家夥除了欺負她讓她皮肉痛,根本就不疼她……原來,真的是她自己太沒良心了——他在對夏侯玦下毒的時候,是完全将身家性命抛棄不顧的呀。

  “本來他開始隻是想,你能找到證據證明曹容兒不是你殺的,就替夏侯玦解毒的!但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了我們的意料之外,韓采月死了,喬玉嬌被你送走,府裡除了被禁足的蘇如如,再也沒有夏侯淩的細作了,為防他一怒之下再尋些别的名目置我們于死地,我隻好請他再幫我拖延一段時間,為我争取足夠的時間……這就是我們隐瞞了你的那一部分!”除此之外,真真再沒有别的了。

  雲懷袖咬一咬唇,迸出一絲笑意來,虛無缥缈的,“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将我當成溫室裡的花朵,天音哥哥是這樣,雲緻甯是這樣,連你也是這樣……”

  難道她真的就隻是一朵隻能在衆人呵護保護下才能綻放的溫室小花?經不起任何風雨跟打擊嗎?她自認不是這樣的人,“我其實,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然後你們用着‘我這是為你好’的理由将我蒙在鼓裡,我不喜歡這樣,你明白嗎?”事關她,她總該有知情權不是?

  現在經他這樣一講,讓她自己都覺得,先前的負氣,根本就是不知好歹的最佳诠釋。雲緻甯就不用說了,他天生表達障礙,可是他不一樣啊,他明明可以将這些始末告訴自己的,卻一直拖到今天……

  “但是我答應過你二哥,我與他合作的事情,是半分也不要讓你知道的!”而如今,他還是對雲緻甯失信了,緊一緊她的手,他沉沉說道:“懷袖,我們并不會覺得你不知好歹,你要知道,不管是你天音哥哥,或者你二哥,甚至是我,我們隻是……都想盡自己的力量給你安全幹淨的生活,讓那些黑暗,那些不好的事情離你遠遠的,你知道嗎?這是我們的心意——”

  這些話他原本從沒想過要對她說的,但她脾性太倔了,又愛鑽牛角尖,這樣清楚的說出來,也是避免她日後再胡思亂想。

  雲懷袖望着他那樣切切的表情,再也笑不出來,扁着小嘴嘤咛一聲,撞進了他的懷裡:“幹嘛要對我這樣好?”

  天音哥哥如是,雲緻甯如是,他也是……為什麼會對她這樣好呢?她隻是個除了惹禍做不出其他貢獻的人啊,她甚至不溫柔不體貼,還将他們對她這樣好的心意扭曲成那樣……

  她趴在他肩頭,雙手攀上他的頸脖,牢牢看着他眸中她的身影。夏侯景睿不做聲,目光溫柔的凝在她臉上,雙瞳黑若深潭不見底,唯見她的身影融融的漾着纏綿的暖意,緊緊把她擁在懷裡。“因為是你,因為你值得!”

  她的臉緊貼在他的肩胛,耳邊聽着他這樣清淺堅定的話語,緊咬唇,眉眼盈盈,似有淚珠就要滴落下來,攀着他頸脖的手更加用力。他的手臂也越來越用力,緊緊抱着她的柔軟的身子,那樣緊,直将她兇口的骨頭都一根一根的擠的生疼生疼,她蹙眉忍痛,心中湧上卻是無邊無際的歡喜……

  好久,她的心情才平複了下來,戳着他的肩頭問道:“所以我大哥就因為這個跟我二哥吵架?可是現在夏侯玦已經沒事了啊,大哥幹嘛還要怪二哥?”

  夏侯景睿靜一靜神,在她耳邊低低歎息一聲:“這個隻是其一,你知道嗎?他手中有一道密函,夏侯淩臨死之前秘密發給他的密函,他不但将夏侯玦的事情告訴了你大哥,還……還給他下了最後一道指令!”

  “是什麼?”雲懷袖一驚,忙追問道——她就說夏侯淩絕對不是省油的燈,隻不知他到底對大哥下了什麼命令……

  “如果他死了,江山不幸落在我手上,他要他……無論如何要幫助夏侯玦将我鏟除掉,然後輔佐他登基為王!”這也是雲緻甯今天上午跟他說的重點。“你知道,你大哥同你父親一樣,都是盡忠于夏侯淩的。”

  雲懷袖倒抽一口冷氣,腦子飛快的運轉了起來:“所以,大哥才會那樣反常,不待見二哥也不待見你!你說的沒錯,大哥與父親一輩子盡忠職守!照爹的态度來看,這件事他暫時還不知道,倘若他知道,也一定是站在大哥那一邊的,到時他會……”

  她語氣凝重,瞧着他的眼眸很是驚慌失措:“他一定會打死二哥的!”

  雲緻甯做的這種事,在他們眼裡,無疑是大逆不道、犯上作亂、罪大惡極的事情,爹一定不會輕饒他的……

  “所以當務之急我們隻能先想辦法安撫住你大哥,讓他知道,我的……篡位也是無可奈何的!”但要雲昭逸相信,談何容易?

  果然雲懷袖也是深知自家大哥的脾性,搖頭道:“不可能的,大哥他隻要認定了你是謀朝篡位,便再聽不進去你的任何說辭,而且,他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認定了便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倔強!

  “或許,他看到現在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的景象,會動搖也不一定……”夏侯景睿對勸說安撫還抱了一絲希望。

  “你自己心裡清楚,如果這能讓他動搖,二哥就不會急急忙忙跑來找你,他一定是警告你了對不對?”這就說明,任何人去做說客,都不能說服大哥的。

  她猜的沒錯,雲緻甯确實是特地跑來警告他的。“那,你說該怎麼辦?”

  若是别的什麼人,他才不會這樣苦惱,關鍵是,那個人姓雲,他是雲家的人,他一直知道,雲家人對她而言的重要性,所以,他不能做出任何傷害雲昭逸的事……所以他心中有了顧忌,反倒使自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我哪知道怎麼辦呢?他是我哥哥,你是我相公,反正,你們都不能有事就是了……”這才覺得,自己的立場竟然也是這樣的為難——她不能站在雲昭逸那邊去吧,在對待夏侯淩的事件上,她本就是站在夏侯景睿這一邊的,更何況,夏侯淩還要大哥除掉他,這種事情,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的瞧着發生的。

  但是,她也不能公然站在夏侯景睿這一邊,跟疼愛自己的哥哥成為敵人吧——不用懷疑,大哥此時已經将夏侯景睿當成了敵人!

  為難的,除了自己,還有他吧!若是别的人,他大可不光不顧,除之而後快,可是對方是她的兄長,他自是知道她心裡有多看重這一份親情的……唉,她的幸福日子才過多久呀,就要面對這樣那樣的煩心事!

  “現在對我最不利的,是你大哥手上的兵權——”他手握二十萬大軍的兵權,他擔心他屆時便要用這二十萬大軍來施壓逼宮。“如果他手中沒了兵權……”

  “就不能号令那二十萬大軍?可是,那些将士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沒了兵權,他們說不定一樣會聽我大哥的話。”到時候他所擔心的事情一樣會發生。

  夏侯景睿沉吟了下,大手下意識的撫着她的肩背:“雲将軍忠心不二,想來麾下将士也是一樣,但軍令如山,他們跟随雲将軍,想必是以軍令為先的,所以如果我們能令你大哥交出兵權,這件事情說不定便這樣緩下來了。”

  說是這樣說,但——“你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我大哥乖乖交出兵權來?如果是以往,他定會二話不說的将統領将士的兵符交出來,但是你别忘了,他現在視你為敵,一心要把你除掉然後輔佐夏侯玦登基……等等,夏侯玦……”

  她原本黯淡憂心的眸倏地一亮,從他懷裡直起身子來,目光炯炯的瞧着他:“我們不如将夏侯玦的身世告訴他,他根本不是夏侯淩的兒子……”

  “你覺得他會相信夏侯淩還是相信我?”這個天真的念頭還是趁早打消吧。

  “說的也是!”才剛燃起來的小火焰立刻被夏侯景睿撲滅了,又萎頓回他懷裡,憂心忡忡道:“那你說怎麼辦?”

  “容我再想一想吧!”他現在也沒有好計謀。

  “不管怎樣,你跟我大哥都不能有事,知不知道?”就當她貪心也好,他們兩個,她一個也不能失去!任何一個,都不能有事!

  這樣強人所難的要求,他還是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了——本就很清楚他們在她心上是同等重要的人,自是一個都不能有事的。可是,也真的教他為難了,兵權的事情,絕對是迫在眉睫的頭等重要的事情,因為唯有收回他手中的兵權,他失去了反他的資本,天長日久下來,必然也會放棄吧。

  可是,要怎麼做,既能收回兵權,又能保證雲昭逸安然無恙呢?這個問題,真令人頭痛!

  下午小睡了一陣,醒來時夏侯景睿已經不在身邊了,柳語告訴她說,他在禦書房辦公。心裡頭裝着事,繼續睡也是睡不着的,她苦惱的将頭擱在曲起的雙膝上,雲家她現在也不想回去——不知道家裡現在是不是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根本做不到夏侯景睿要她放寬心該幹嘛還是去幹嘛的安撫寬慰,索性起了身,披頭散發趴在窗邊發呆。屋外天光雲影明媚如畫,悠遠碧藍的天空本該讓人心情明媚,此時,卻怎麼也沒辦法明媚她的心情。

  柳語瞧一眼她無精打采、眉頭深鎖的模樣,跑上前來笑道:“小姐,今天天氣很好,不如出去走走吧!”這樣悶悶的呆着,可别悶壞了。再說,小姐從來是靜不下來的,突然這樣安靜,還真的很吓人!

  “……不想出去走!”走到哪兒心情都一樣!

  “昨天逍遙王爺托人送信進宮有沒有?你答應他說今天去王府找他,你若不去,他會不會又躲進床底下呀!”柳語極力勸說着,出去走一走心情總能好一點的,雖然她不知道小姐到底是為什麼事情煩惱成這樣……

  她自己都顧不來,哪還顧得了夏侯玦?“讓人去跟他說一聲,我今天不舒服,不去找他了……算了,你陪我走一趟王府吧!”這樣憋着,她自己也怕憋出病來呢!

  攏在心頭的陰影越來越濃重,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不安忐忑像是綿綿細細的風,密密實實的、兜頭兜臉的将她罩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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