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語怏怏的住了嘴,轉過頭去繼續數螞蟻。不一會,又轉過頭來,一臉興奮:“小姐,不如咱們偷偷溜出去看看――”
“别忘了我們現在被禁足,偷溜出去被有心之人瞧見,又一場風波會立刻跟着掀起來――”而她們眼前這一波都還沒有過去,哪裡還經得起别的?雲懷袖懶洋洋的又拾起手邊的書本,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書本上,以免會胡思亂想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哎呀,小姐――”不滿意自己還不如書本的柳語噘唇嚷嚷道:“你聽我把話說完嘛!”真是的,也不讓她把話說完就否決了!
“行,你說吧!我聽着呢――”她意盡闌珊的口氣,一聽就是敷衍。
柳語更加不滿的噘唇,但還是将自己的主意說了出來:“小姐,上回三公子從南疆帶回來的易容粉你還記得嗎?我記得你當時有偷偷藏起來半包哦,偷放在嫁妝裡頭的有沒有?”
她話音未落,雲懷袖“啪”合上書本随手扔在桌上,人已經跳了起來,往隔壁房間沖去:“噢……”
跑太快了,扯到了腿上的傷口。柳語目瞪口呆的瞧着自己從未這般焦急的主子,半晌才回過神,跑過去扶住蹲在地上忍痛皺眉,檢查傷口的雲懷袖:“小姐,你平時教導我不要毛毛躁躁的,怎麼你現在也毛躁了起來啊?你快坐好,等我去找出來――”
自然不等她坐好也不等她說好,柳語如箭一般沖了出去!不過片刻,神色興奮的握着一包東西沖了進來:“小姐,找到了!這個要怎麼用?”
雲懷袖腦中極力回想當時雲天音對自己所說過的使用步驟,“你讓人打一盆水進來――”
柳語急跳跳的去喊人――禁足的是她與小姐,所以諸如打水這些事情,也隻能經過外頭伺候的人送過來。幸好,外頭那些伺候的人出入朝陽閣還是比較方便的。
雲懷袖也沒閑着,伸手倒了杯茶,取出拇指大小一隻白玉瓷小瓶子,拇指熟練一掀,瓶口朝着熱茶,手腕輕抖,白色粉末悄無聲息的融入茶水中,她又慎重的端了茶杯,輕晃兩下,确定粉末都融于了茶水中,才收起小瓶子。
柳語領着小婢女端了銅盆進來,雲懷袖也已經準備就緒了!小婢女放下銅盆還是恭順的朝她行了一禮,就要退出去。她忙張口喚住她:“你等一下――”
那小婢女停下腳步,嘴裡恭敬道:“不知王妃還有什麼吩咐?”
“怪悶的,你坐下來陪我說說話吧!”她淡淡瞥她一眼,小小年紀便有這樣謹小慎微的性格,倒是不多見呢!
“奴婢……站着就好,奴婢不敢逾矩!”小婢女有些慌張的擡頭望了過來,随即很快又低了頭,大氣不敢出的盯着自己的鞋尖!
雲懷袖漫不經心的瞥了柳語一眼,後者會意,滿臉堆笑的走近小婢女,推了她走過來,咯咯直笑到:“王妃要你坐着你便坐着,不要這樣拘束嘛,咱們王妃可是最平易近人的!你想想看,她什麼時候苛責過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我告訴你,能在王妃身邊伺候,可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小婢女就這樣被表現的大大咧咧的柳語按坐了下來,神色不安又倉惶的望柳語一眼,又怯怯望一望抿唇含笑不語的雲懷袖,呐呐道:“奴婢……嘴拙,怕,怕說錯話會惹王妃生氣……”
“哎唷,你什麼時候瞧見王妃對我們這些伺候人的生過氣了?”柳語似嗔責的看她一眼:“王妃私底下可從沒有對人生過氣呢!要不是那起子壞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王妃……”
“柳語――”沈含玉低聲喚住她,提醒她适可而止。轉過頭來,沖緊張無措的小婢女溫和笑笑,“你叫什麼名字?”
小婢女受寵若驚的擡起頭來,清秀小臉盡是驚疑:“奴婢……名喚玲珑。”
“玲珑?”雲懷袖低低重複,複又笑道:“是很不錯的名字,易記又不俗氣。不過,我好似從前沒有見過你,你之前是伺候哪一房的?”
“奴婢之前在韓夫人那邊伺候,因為手腳尚算得上麻利,所以才被總管調到朝陽閣來伺候。”小婢女恭聲謹慎的回答。
韓夫人?雲懷袖微蹙眉,柳語了然上前,湊在她耳邊低低提醒:“先前在寄月館中與你說過話的就是韓夫人!”
她長眉用力一揚,杏眸裡有驚訝一閃而過,那個說話聲音怯怯的幾乎聽不太清的女子,就是韓夫人?不過,雖然聽着那聲音覺得她一定是個柔弱到不行的女子,但她卻一點兒也不敢掉以輕心,尤其在這樣敏感的當頭。
漫不經心的轉了轉眸,她輕巧笑着推過手邊的茶杯:“外頭日頭挺大的,喝杯茶先去去暑氣――”
“奴婢不敢――”小婢女将頭低的更低了,小小的身子幾乎要抖了起來!
柳語将茶杯推到她面前,脆脆聲笑道:“不要緊張啦!王妃隻是請你吃杯茶說說話而已……你也知道,王妃現在被禁足,外頭什麼情勢一點兒都不清楚,可真讓人心急死了!”
小婢女怯怯擡頭望一眼雲懷袖,掙紮良久,才咬牙小小聲道:“外頭……外頭已經傳開說王妃就是兇手,聽說,王爺已經進宮,說是要請聖上的旨意,看如何……如何處置王妃……”
她一邊說着,一邊小心翼翼拿眼去看雲懷袖的表情,直到她唇邊的笑意完全凍凝,她連忙離開座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雖然……雖然大家都那樣說,但奴婢相信……相信不是王妃做的……”
雲懷袖緩緩搖頭,苦笑一聲,起身彎腰親手扶起小婢女:“你相信有什麼用?罷了……咱們不說那些個鬧心的事情了!難為你肯相信我,那就多陪我說說話吧!”
看着喝了那杯茶水倒在桌上的小婢女玲珑,雲懷袖一邊鎮定的讓柳語将她拖到貴妃上,一邊伸手剝她的衣服,柳語瞧着瞧着,終于發現不對了:“小姐,隻有一個人?”
“是啊!”雲懷袖漫不經心的答道,将小婢女的衣服脫下來後,又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套在她身上,将她的身子擺弄成側面讓她背對着門口。
“那那那……我怎麼辦?”柳語急了,小姐不會是那樣的打算吧?
“為了不引起别人的懷疑,你當然要留守啦!”不然兩個人都不見會很奇怪好不好?而且,明明隻進來一個人,到時候出去兩個……外面那些人眼睛又沒有瞎掉!“有個什麼人突然跑來求見什麼的,你不在,誰幫忙擋啊?”
“小姐――”柳語不依的跺着腳拉長聲調喊她,看她毫無愧色的邊說話邊換上小婢女的衣裳,盤弄丫鬟髻的時候半天弄不好,自覺的上前接過她手上的動作:“這個時候誰會來見你嘛!大家都巴不得躲你躲得越遠越好哩!”
人家現在當她是殺人兇手耶,誰沒事會跑到“殺人兇手”這邊來?又不是找殺!
“總之,小心駛得萬年船!”她找來易容粉,将其倒進銅盆裡攪勻,一邊有條不紊的做着手邊的事情,一邊抽空跟柳語說話:“别不高興了,我出去後,順便幫你去看看錦蘇有沒有挨鞭子,好不好?”
“這種事情,跟自己親眼看到能一樣嗎?”要是錦蘇有挨鞭子,她可以啧啧着取笑她呢。不過呢,一旦小姐做了決定,她多說也不會有半點益處啦!隻能嘟嚷的表示自己的不滿:“小姐,這是不是就叫做過河拆橋?”
“亂用成語!”她隻回她這一句,就着和好的易容粉往臉上覆:“幫我把胭脂還有畫眉墨拿過來。”她的臉型比小婢女的要稍微瘦削些,像太陽穴處、臉頰以及尖細的下巴都要用那粉填充起來,對照小婢女的臉搗騰了片刻,在柳語說有八分像了的時候,才在修飾平整的清秀小臉上塗塗抹抹起來。不過半柱香的功夫,終于大功告成了。
“小姐,你千萬要小心些啊!”她跟錦蘇都不在她身邊,萬一再出了上次窟洞那樣的事情,雲家那三個公子一定會剝了她的皮――嗚哇,誰叫這主意是自己出的呢!
“放心吧!你将屋子裡收拾一下,記住,鎮定一點兒,沒什麼好怕的。知道嗎?”再三囑咐了,柳語也再三點頭保證了,她才急匆匆的往外走去。
朝陽閣的各個入口處都有把守的家丁,雲懷袖低一低頭,快步朝正門走去。有家丁眼尖的看見她過來,賠笑道:“玲珑姐姐,怎麼這麼久才出來?”
她神色微冷的掏出腰間的自由進出的小牌子亮了下,目不斜視的經過他們身邊,聽見身後的人奇怪道:“玲珑姐姐臉色不好,不會是王妃給了她一頓排頭吃吧?”
“大有可能哦!唉,她以前在韓夫人處伺候的挺好的,誰知道總管将她調到了朝陽閣來,想說跟着王妃一定不會比韓夫人差吧,結果王妃又出了這樣的事情!”另一人滿是惋惜的口吻。
“誰說不是呢?原本瞧着王妃柔柔弱弱的,殺隻螞蟻的力氣恐怕都沒有,沒想到竟然會殺害容夫人,哎,聽說如夫人的事件,王妃其實也脫不開嫌疑的呢!”先前那人立刻搖頭補充道:“你說王妃,她都已經是王府裡最尊貴的女人了,怎麼還會想不通去殺人呢?太不可思議了……”
“聽說王爺從宮裡回來了,帶了好多稀奇玩意兒回來,說是今晚要設宴就當是為府裡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沖沖黴運呢,也不知道他到底請了什麼旨回來?或者什麼時候才要過來宣讀旨意……”
漸行漸遠,那些人的話也終于聽不見了,她小臉一垮,舉着袖子小心翼翼擦拭面上的汗珠,很小心不讓汗水糊了好不容易才定好的妝,擰眉嘀咕:“什麼嘛?那家夥不會真的進宮去請旨了吧?還是他隻是做做樣子?隻是讓人誤以為他進宮去請旨了……他到底在想什麼?不是要他揪出真兇而已嘛,很難嗎?”
居然還有閑情逸緻設宴?等等,設宴?她雙眼蓦地亮了起來,今天晚上這宴,多半是專門為兇手準備的鴻門宴吧!如果真是這樣,她固然放心了,那萬一不是呢?哎唷,這夏侯景睿到底是信得還是信不得啊?
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裡?又在做什麼?從來沒有主動找過他,王府這樣大,她怎麼知道他在哪個角落裡啊?話說回來,她即便找到他,也不能出口質問他究竟想幹什麼吧?質問這種事,端着王妃的身份她都不能,更何況現在隻是一名不起眼的小婢女……
她放慢腳步,四下張望,遠遠瞧見兩名小婢女匆匆走過來,手裡捧着的像是衣裳一樣的東西,待走近後,她忙喚住她們,壓低嗓,聲音聽來很是沙啞:“知道王爺現在在哪兒嗎?”
“玲珑姐,你的聲音怎麼了?”一名小婢女驚訝的望着她,很是關切的問。
她忙笑一笑,指了指頭頂上的烈日,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天氣太熱了,嗓子痛痛的不舒服,沒事,已經喝過藥了!你們……”
她的目光落在輕薄的幾乎透明的衣裳上,忍不住伸手拿了一件過來:“這衣裳……是誰的?”
這根本就是透視裝嘛,若真穿在身上,跟沒穿有什麼區别啊?不會是某位夫人想要色誘夏侯景睿,所以專門做了這樣的衣裳吧?不錯,這衣裳若穿在身上,絕對會讓夏侯景睿噴鼻皿的吧?可是不對啊,這麼多,若一個人,她穿的過來麼?
“這衣裳是王爺方才帶回來的,說是要給各房的夫人每人都送上一件,今晚上赴宴時必須穿着這個出席……”小婢女一邊臉紅一邊說道。
雲懷袖手上握着那輕如薄霧的紗衣,心中一動――這法子!夏侯景睿還真聰明!她原以為他會假借晚上的時間與他那些夫人“坦誠相見”時察看誰的手臂受過傷,但這樣的方法委實慢了些,而若不抓緊時間,那些抓痕一兩天便會消失……
而他就算一晚上不歇不睡,要與那麼多夫人“坦誠相見”,即便後來找到了真兇,他怕也會累的挂掉吧!可他用這樣一個方法,讓所有人穿着這輕薄的衣服出席宴會,誰受過傷,一目便能了然!
能想出這種法子的夏侯景睿,她從前是不是太小看他了?
另一個小婢女看來就八卦的很多了,張望了下見沒人看向這邊,湊近了雲懷袖悄悄聲說道:“雖然王爺一貫喜歡這些,但這樣大膽的衣裳……怕是沒有幾個人敢穿着出席今晚的宴會吧?”
雲懷袖隻笑笑不語,伸手從她手中接過一些衣裳來:“這樣大的日頭,我幫你們一起送吧!”
沒人敢穿?不見得吧!且不說這是夏侯景睿的命令,就說那些個想要取她代之的女人,一定會将今天晚上視為一個不可得的機會,而大家的機會都是平等的,所以今天晚上,一定會有一場很惹眼的真人秀吧?而豔福不淺的夏侯景睿,能在那麼多令人眼花缭亂的胭脂水粉中把持得住自己而不會忘記今天晚上的主要目的麼?他會不會一邊挂着兩挂鼻皿,一邊隐忍不已的尋找兇手呢?哇哦,她忍不住有一點期待了哦!
“謝謝玲珑姐――”小婢女甜甜地道謝,将面上的衣裳遞給她幾件:“這是要送到湘夫人、水夫人瑞夫人……”
她不停說,雲懷袖不停的犯暈――這麼多夫人,她哪記得誰是誰呢?唉,這麼多女人,夏侯景睿平時都是怎麼應付的呀?應付得過來麼?啧――
好不容易将手上的衣裳送完,她循着樹蔭慢慢走――嫁到這邊這麼久,她還真沒有好好打量過這個地方,是因為,沒有歸屬感的原因吧?也是,這地方,怎會讓她有歸屬感?
微勾了唇角,扯出一抹飄渺的笑容。盛夏豔陽中的花香滿樹,這樣的時節,仰望,眼睛好似會流淚……
将手搭在額前,擡眼望向頭頂上的烈日,刺目的光線讓人睜不開眼睛,深深呼吸,長長籲吐――如果事情沒有那麼多,她會不會,有一點點喜歡上這個地方呢?
眼前蓦地一黑,一隻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手掌離她眉心半寸遠,沉沉的嗓低低響在耳邊:“傻瓜,眼睛不想要了?”
她吓一跳,下意識轉身去看,卻見夏侯景睿站在她身後,淺淺的在笑――陽光好像統統裝進了他那樣沉那樣深的眼睛裡,明亮又耀目!話說,這個人長的還真好看,特别是這樣陽光的笑着時,不似從前那樣淺淡疏離或者敷衍的笑容……
“看太陽會呆,看我也會呆掉麼?”不過,她呆呆的表情倒也很可愛,偶爾看到這樣的她,也是一種享受呢!
方才走過來,無意間瞧見有人竟然直愣愣的瞧着那樣烈的太陽發呆,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卻沒想到竟是她,雙腳像是有着自我意識一般,帶着他直直走了過來……
他他他……他剛剛說什麼?他說“我”?雲懷袖瞠目結舌的望着他,她現在隻是一個名叫“玲珑”的小婢女吧?他在她面前不是該自稱一聲“本王”才正常麼?
倏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忙低了頭要屈膝行禮,他一把抓了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的動作,手臂順勢一拉,便将她拉進了自己懷裡:“私底下,不要對我行禮!”
又是“我”?僵在他懷裡的雲懷袖驚愕的幾乎要掉了眼珠子,這個人……這是搭讪還是……他不會就是這樣泡妹妹的吧?喂,很遜呢!而且一上來就動手動腳的,他根本就是抱女人抱順手了留下的後遺症吧?
“王……”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看到總歸會不好意思對不對?他就算再花心再放浪形骸,也要注意一下影響是不是?萬一被别的什麼醋意大發的夫人看見……她這不是給人家玲珑找麻煩麼?
“你若敢喊出來,作為懲罰,我一定會在這裡吻你!”他才不管什麼光天化日,她若敢喊,他就敢吻。
那個“爺”字,就這樣被他的威脅硬生生的哽在喉嚨裡,下不去上不來,和着她的口水,嗆得她不停咳嗽――他說什麼?夏侯景睿啊夏侯景睿,想不到,你私下裡對待女人的招數居然都是一樣的?昨晚上對她說喊他一聲“王爺”作為懲罰他就會吻她一次,而今天,他面對“玲珑”,居然也說出了意思一樣的話來?
不會……這兩個人私底下偷偷摸摸的早就有了好幾腿了吧?也是,王爺與婢女,這可是最容易發生什麼事情的身份了――
不過也不對啊,他已經有了那麼多夫人了,不會害怕再多一個吧?那為什麼他甯願跟玲珑偷偷摸摸暗度陳倉也不将她大大方方的以他的女人示于人前?還是說,他因為被人帶了綠帽子,所以心裡扭曲之餘也喜歡上了這樣偷偷摸摸的方式?或者說,這樣會比較刺激一點?
她以前好像聽人講說,偷*情是很刺激沒錯啦!所以,他為了尋求刺激,暗地裡跟府裡的小婢女搞暧*昧?
吼,這個男人,虧她昨晚還覺得他被人戴綠帽子很可憐的說!這樣的人,一點兒都不值得同情啦,活該被人戴,最好戴的滿城風雨,被人笑死,那才好呢!該死的……臭男人!
至于被吓成這樣嗎?瞧着嗆咳的連脖子耳垂都紅透了的人,夏侯景睿一邊松開她一些,一邊輕撫着她的後背助她順氣。許久,雲懷袖才停止了嗆咳,掙紮着要離開他的懷抱。
他卻手一緊,輕輕松松将她又摟進了懷裡:“不是要你在朝陽閣好好呆着麼?怎麼跑出來了?”
什麼?這個玲珑,居然是他弄到朝陽閣去的?他什麼意思?監視她的一舉一動麼?夏侯景睿,一邊說着要自己相信他,一邊又讓人監視自己,他還能再無恥一點麼?
這樣利用她對他不多的那麼一點信任……她陰恻恻的咬牙,他現在就可以考慮他想要怎樣的死法了!
“在想什麼?”久久聽不到她的回答,夏侯景睿疑惑的輕揚眉角,今天她似乎特别愛發呆呢!
“奴婢還有事要忙,王爺能放開奴婢了嗎?”雲懷袖低低磨着牙,用力忍耐将雙拳揮到他臉上打花那張臉的沖動!
夏侯景睿一怔,随即回過神來,敢情她一直在與自己鬧别扭呢!是“奴婢”不是“臣妾”,想來,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認出她來了吧?既然如此,這一聲“王爺”就暫且不與她計較了吧!
揉一揉她的頭頂,喉間有沉沉笑聲止不住的溢出來:“傻瓜,你以為我把你當成了誰?”
又被揉頭頂,都說了這種舉動是專屬于她家天音哥哥的啦!這個人,是揉順手了還是怎的?雲懷袖他也揉,玲珑他也揉,莫不是隻要是他的女人,他都喜歡用這動作表示親近?
還喊她傻瓜?拜托,隻要長了眼睛的人都不會認為她雲懷袖是傻瓜好不好?他的眼睛八成是遺忘在某個大美人處忘記帶走了!
不過,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把她當成了誰?他眼裡,她現在自然是玲珑啊,難不成還會變成别的什麼人?
他自然也聽見了她似忍耐般的磨牙聲,她的頭被他按在兇口,那般契合,放佛,他的懷抱,天生就是等着她來填滿一般,她在他的懷裡,他空寂、荒蕪了好多年的兇口,就這樣被填的滿滿當當的了……
“懷袖――”他開口喚她,不想再放任她胡思亂想下去!
“嘎?!”雲懷袖霍地從他懷裡擡起頭來,腦袋有瞬間的當機,目瞪口呆的瞧着他笑意盈然的模樣,在他滿是自己的眸裡,她清楚的看見自己此時的表情――十足一枚呆瓜:“你……你怎麼知道我……”
還是說,他一開始就知道她是易過容的雲懷袖?可是不對啊,那麼多人都沒能認出來,他是怎麼認出自己來的?
“神韻……那是騙不了人也僞裝不了的!”他心情大好,目光炯炯的望着她驚訝的好像見到怪物一般瞠圓的眸。凝神瞧着她,眼神裡閃過一色微藍的光芒,像流星劃過天際,炫耀明亮了整個世界一般。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是我?”雲懷袖好不容易才從他那足以淹死人的眼神裡爬出來,怔愣愣的問道。
他用那樣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時候,好像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一直拉着自己往下墜,明明沒有喝酒,卻有醺然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連心跳都漏跳了好幾拍……
不行不行,這樣絕對不行!所剩不多的理智及時跳了出來――她怎麼了?僅僅隻是一個眼神罷了,她竟然就失了神,什麼時候夏侯景睿對她的影響竟然這樣大了?這是不應該也是不能發生的事情……
他說,神韻是騙不了人也是僞裝不了的。這句話,也似一盆涼水瞬間從頭頂上澆了下來,擁有這樣敏銳的觀察力的夏侯景睿,會不會……早就看出了自己溫婉恭順背後的僞裝?如果真是這樣,他為什麼不揭穿她?任由她一直在他面前僞裝?還是說,這是他的樂趣?看她在他面前小醜似地表演着,他會覺得心情很好?
心驚和着心涼,讓她迎視着他的眼眸裡,瞬間染上了驚懼……
他當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變化,伸手握一握她冰涼的指尖,“怎麼了?”
雲懷袖深吸一口氣,抽回自己的手,再擡頭時,換上了他熟悉的疏離淺薄的笑容:“沒事,那我……你忙,我先回去了!”
他眼明手快的将她拉了回來,微蹙眉細細打量她的神情,因為面上覆墊易容粉的關系,她的表情顯得很僵硬。他隻能從她眼裡找尋答案,偏偏她并不拿眼看他,隻微垂了眼睫,默默瞧着自己的手指頭。他輕歎,嗓音裡似帶了些莫名的惆怅與無可奈何:“既然已經出來了,便多呆會兒吧!晚上有一場好戲要上演,若錯過了,我想你會感到遺憾呢!”
雲懷袖聞言,幾乎是立刻就擡起了刻意回避他的那雙眼睛,不敢置信的瞅着他:“你是說……我可以去看?”
“隻要你想――”
“我……”天人交戰啊!她當然想要去看兇手被找出來的全過程,然而,那種場合,适合她去嗎?若是看了些不該看到的,會不會長針眼很難說的呢!
“時間尚早,陪我走走吧!”無視她的掙紮,他直接拍闆了事!牽了她的手就走――
她怔了怔,才跟上他的腳步。似乎,他與自己所了解的那個夏侯景睿,相差越來越遠了。說起來,她真的了解這個人嗎?看來很好說話實際上卻有些霸道的夏侯景睿,聽說很花心卻常常被人戴綠帽子的夏侯景睿,執拗堅持起來也能輕易将她打敗的夏侯景睿……他真的,讓她越來越困擾了!
“我臉上長出花來了?”還是他突然變英俊了?她這樣目不轉睛的瞧着他,固然會讓他的心情變得很愉悅,但一直這樣瞧着,會令他産生臉紅心跳的不正常反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