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周後宮規矩,一宮主位,即妃位以下的妃嫔去鳳寰宮參見皇後是不坐軟轎的。隻是蕭绾心如今懷有身孕,自然是尊貴異常,因此皇後特許蕭绾心乘坐軟轎來請安。而蕭绾心自打懷孕之後身子便百般不适,因此也沒有過多推卻皇後的盛情。
這邊蕭绾心剛下了軟轎,就聽見兩個一向不得寵的妃嫔竊竊私語道:“啧啧,不過是昭儀罷了,竟然坐起軟轎來了,也不怕皇後娘娘治她僭越之罪!”
另一個應答道:“姐姐可就不知道了,那可是皇後娘娘親賞的恩典呢!咱們呀,可是比不上的!”
那人憤憤道:“不就是懷個孩子麼?肚子裡頭多了團肉,就美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别人不說,冷宮裡頭,芳貴人也是有了身孕的,孩子沒了,不就讓皇上打發到冷宮了去了!我倒是要看看,這個宸昭儀還能風光到什麼時候!”
壁珠聽了,立即拉下臉來,揚聲道:“奴婢人微言輕,聽得二位主子說話,自然不敢開口。隻是我們主子乃是昭儀一位,雲泥之别,還望二位主子善自珍重!”
那個兩個妃嫔發現畢竟竟然聽到了她們的對話,吓了一跳,趕緊跑進鳳寰宮去了。
壁珠對蕭绾心悄聲道:“二小姐别吃心,不過是她們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罷了。”
蕭绾心點了點頭,旋即道:“沒什麼,她們也是可憐的人,我隻當清風過耳就是了。對了――”蕭绾心瞧了一眼那兩個宮嫔離去的背影,這才道,“隻是,芳貴人是誰,怎的我以前都沒聽說過?”
蕊珠瞧了瞧四周,低低道:“啟禀二小姐,芳貴人是皇上以前冊封的一個貴人。當年仁孝皇後還在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給打入冷宮了。隻是,雖然是打入冷宮,可是芳貴人的位份卻還是在的,皇上并沒有下旨廢去芳貴人的位份。”
“你說――仁孝皇後?”蕭绾心問道。
蕊珠點了點頭,道:“是,奴婢隐約聽聞,芳貴人仿佛是以前伺候仁孝皇後的宮女。後來不知怎麼的,皇上寵幸了一回,就被冊封為妃嫔了。”
蕭绾心剛要問,卻見到軟玉出來了。軟玉恭順道:“奴婢鳳寰宮軟玉參見柔儀宮宸昭儀。宸昭儀萬安。”
軟玉乃是皇後身邊的大宮女,身份最貴異常。哪怕是蕭绾心這樣得寵的妃嫔,也必得是十分尊敬。蕭绾心便溫然道:“軟玉姑娘,你怎麼出來了。”
軟玉恭順道:“眼下宸昭儀懷有身孕,身份尊貴,奴婢奉皇後娘娘之命,特來服侍着宸昭儀進入鳳寰宮。”
蕭绾心笑道:“多謝皇後娘娘的體恤。”
這個時候,蕊珠乖巧地退後一步,蕭绾心便由着軟玉扶進了内殿。
内殿之中,諸位妃嫔都是到齊了。蕭绾心趕緊下跪行禮道:“臣妾柔儀宮宸昭儀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安――”
皇後趕緊笑着道:“好妹妹,你眼下還懷有身孕,身子要緊,還拘着什麼禮呢?軟玉,快扶宸昭儀起來!”
“是……”軟玉應答了一聲,便趕緊扶起了蕭绾心。
皇後關切道:“妹妹最近身體可還好麼?有沒有什麼東西是想吃的、想用的?若是有,隻管告訴本宮就是,本宮知會一聲内務府,把好的東西都送到你的柔儀宮裡去。你入宮也有一段時間了,萬萬不要委屈了自己才是。”
蕭绾心趕緊行禮道:“承蒙皇後娘娘厚愛,臣妾無事。有皇上和皇後娘娘照拂,臣妾已經”
敬貴嫔喝了一口茶,這才緩緩開口道:“宸昭儀初為人母,可不是要小心翼翼的了。隻是,我冷眼瞧着,宸昭儀的面色似乎不太好呢!”
說罷,敬貴嫔不禁嗤笑一聲,冷冷道:“我可是聽聞,皇後娘娘十分看中妹妹的這一胎,還親自是寶華寺為妹妹祈福呢!怎的妹妹的臉色還是這樣差呢!可是沒有受到皇後娘娘的福澤呢?”
蕭绾心的眉眼間看不出有仁和不快,隻是溫然道:“勞敬貴嫔姐姐費心了。正如敬貴嫔姐姐所言,我這是第一胎,因此身子才會稍稍不适。隻是,幸好有皇後娘娘的福澤庇佑,臣妾除了稍許的不适之外,身子與腹中的龍胎都安穩健康――這一切都是托了皇後娘娘的福氣。”
蕭绾心的這一番話,恰到好處地緩解了内殿之中的尴尬。
這個時候,倒是賢妃說了一句:“宸昭儀果然有一張伶俐的小嘴兒,三兩句話的功夫就把敬貴嫔說的啞口無言了。也是,宸昭儀寵遇深厚,咱們姐妹都是比不起的。有皇上提點了教着,怎麼不比久久不見天顔的敬貴嫔強呢?”
“賢妃娘娘這是什麼話……”敬貴嫔懶懶道,“我雖然久久不曾侍寝,但好歹有着大公主在。公主雖然不及皇子,但好歹也是皇族皿脈。倒不比賢妃娘娘您啊,到底是沒生養過的,不知道這女人十月懷胎的艱辛呐!”
敬貴嫔話兒裡諷刺賢妃無子,賢妃又一向是個火爆性子,怎能甘拜下風?可是賢妃卻并不急躁,隻是随手拿過一塊如意香糕吃了,這才道:“生不生孩子有什麼要緊的。若是真的要生孩子,哪必得是像皇後娘娘那般一舉得男才好呢!”
賢妃輕蔑地看了一眼敬貴嫔,道:“若是生了女兒,像是李淑媛的二公主那樣的也就罷了――大公主都好幾歲了,還不會自己擦嘴呢,這就算是和親啊,恐怕也是沒人要啊!”
“你!”敬貴嫔氣得隻發怔。
敬貴嫔剛要發作,卻是皇後開口道:“好了,好了,今天是你們來鳳寰宮陪着本宮說話的好日子,這樣吵吵鬧鬧的成個什麼樣子!”
說罷,皇後也夾了一塊如意香糕吃了,這才道:“你們得以入宮為妃嫔,就都是有福氣的了。你們看,宸昭儀不也是承寵将近一年了才懷有身孕的麼?”
皇後頓了頓,這才道:“你們呀,都别急,總會有自己的孩子的。眼下還後宮之中便隻有二皇子、大公主還有二公主這三個孩子,實在是太少了。本宮也盼望着你們都有自己的孩子,這樣後宮才熱鬧啊!”
衆妃嫔聽聞皇後如此一說,皆是下跪行禮道:“皇後娘娘懿範天下,福澤後宮……”
“好了,好了,都快起來吧……”皇後笑着道,“都是自己姐妹,何必這麼拘禮呢?”皇後打眼一看,衆位妃嫔,包括蕭绾心在内,都已經下跪行禮了,可唯獨賢妃依舊高傲地坐着,安然不動。
賢妃一向跋扈,皇後怎能不知?且皇後一向是見慣這樣的場面的,所以也沒有露出不虞的神色,隻是溫然道:“賢妃妹妹可是對本宮的話有所懷疑麼?”
賢妃卻是淡淡一笑,朱唇微啟道:“皇後娘娘是後宮之主,皇後娘娘說什麼,臣妾等聽着就是了,還能怎麼樣呢?”說罷,賢妃橫了一眼一直默不作聲的嘉夫人,道,“嘉夫人自從晉封了夫人一位之後,倒是不愛說話了。”
嘉夫人趕緊起身道:“臣妾身份再尊貴,也在皇後娘娘、賢妃娘娘和德妃娘娘之下。皇後娘娘與賢妃娘娘說話,臣妾萬萬不敢越了規矩。”
賢妃聽了嘉夫人這一句,不禁嗤笑一聲,道:“哎喲,真是難為了嘉夫人還記得華陽宮德妃了。這德妃可是個病秧子,本宮細細一算,總有個三五年沒見過德妃了。皇後娘娘,您呢?”
皇後微微沉吟,撫着手上的七寶玲珑護甲道:“德妃身子不好,一直獨居在華陽宮養病,本宮也不曾多見過德妃一面。”
“是麼?”賢妃撫了撫手上的镯子,道,“皇後娘娘,容臣妾說一句,這可就是您的不對了――德妃雖然絕了寵愛,可好歹也是四妃之一,位份尊貴。德妃娘娘一直抱病不能來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身為後宮之主,怎能就不見德妃了呢?好歹都是宮裡頭的姐妹啊!”
皇後淡淡含笑,聲音中聽不出有任何情緒:“賢妃這話是什麼意思?”
賢妃輕輕地瞧了一眼端坐在鳳座上的皇後,不過是撫了撫手上的紅瑪瑙雕花連理卓,這才道:“沒什麼,隻是臣妾瞧着德妃可憐罷了――”
除去在冷宮的芳貴人不提,德妃乃是後宮之中最被冷落的一個妃嫔。這一日賢妃驟然提及了德妃,衆人倒是有些疑惑,也不答話。如此,内殿之中便沉寂了下來。
這個時候,蕭绾心卻隐約想到了自己初見德妃的情景――其實,德妃也算是一個容貌出衆的美人兒,隻是歲月似乎過于苛待與她,在她的臉上留下來斑斑駁駁的痕迹。
這個時候,皇後緩緩道:“德妃是皇上親下旨意賜居華陽宮養病的。本宮饒是這後宮之主,也不能不顧忌皇上的意思。若是賢妃妹妹真的想去探望德妃,跟皇上說就是了,跟本宮說有什麼用呢?”
賢妃柳眉一豎,嘴上卻是淡淡道:“皇後說的是呢!”
皇後含笑道:“好了,今日衆位妹妹也累了,就都回去自己宮裡頭歇息吧。眼下就是春天了,皇上說等天兒暖和了,就帶着咱們去太平行宮踏春呢!”
“是……”諸妃皆是恭順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