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聚會開了這麼個好頭,可想而知,接下來一個時辰,都是在你一言我一語的口水仗裡度過的,直到擺武飯的時候,也沒見沒做出來一詩。
但是在坐的諸位小姐們,不是臉上紅霞飛起,就是眼神閃着别樣的光芒,憑添别樣風采。
伺候的下人不禁暗地贊歎,富貴家的小姐就是保養的好,看看這一個二個臉紅眼亮的,一個賽一個的漂亮。
隻有裡頭一直伺候的人才知道,這真不是小姐們的氣色好,而是氣憤激動才造成的好吧。
好在藍佳音的年紀小,又剛加進這個小圈子沒多久,還用不着她親自對陣,隻要乖巧的做傾聽狀即可。
不過,這樣的氣氛絕對稱不上好,為了自己的心情計,趁着中午小憩的空兒,藍佳音就撺倒着柳紅珊,拉着自己這邊的人,先往觀景台去了。
沒了對手,看你們還都怎麼鬧?
本來羅素英還擔心公子們都在休息,隻是疊羅漢和耍小戲的,也忒沒勁兒些。
可走到跟前一看,諾大的湖面上,彩旗飄舞,喝彩聲震天,人家非但沒有養精蓄銳稍事休整,反是兩隊人馬直接開始對練了!
劉紅珊幾人都是精通武藝之人,看到冰面上那紅衣,黑衣隊矯健兒郎,你來我往的互不相讓,說是練習,其實比正式比賽也不差個什麼。
登時就看的目不暇接,挪不動步子了。
說起冰嬉這項活動,興起也已經有兩三百年的時間了,本是前朝的一位王爺想出來的妙法,他将木頭雕刻成尺許長短,狀似小船的木闆,下面鑲上虎齒狀的刀片,再牢牢綁在皮靴上面,便可以風兒似的滑翔在冰面上。
至于玩法,則是多種多樣,有疊羅漢的,也有換衣扮小戲來逗趣的,不過最激動人心的,唯有冰球。
打冰球與打馬球沒什麼太大的區别,不同處也就是一則驅馬,一則足踏冰靴,一個球門懸在半空,一個球門距地而起,對了,冰球的球門前,可是有人把守的。
最開始,其實如馬球一般是沒有人的,可是後面為了增加遊戲的難度,便多了守門人,一般都是身形魁梧者居之。
今日紅隊是柳大公子柳雲鵬領隊,隊伍裡多是白虎營的官員親友,孔武有力,衣服下鼓鼓脹脹,那結實的肌肉都快把布料給撐暴了。
而黑隊則是柳七公子柳雲成領隊,他們這邊幾乎都是京中貴胄,太學的書生,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兒,一個個俊秀高貴,文質彬彬,但人家可不是花架子,手底下也是有真功夫的,絲毫不軟和,那一棍子下去的力道,就在瓷實的冰面上落下道道白痕,可謂是虎虎生風,甚為驚人。
湖邊觀看的人,大多集中在北邊的觀景台,那裡搭着紗帳,十幾個炭盆燒的正旺,冰天雪地也不顯得冷。
也有嫌紗帳裡氣悶憋屈的,便穿着厚實的皮裘大氅,懷抱熱乎乎的手爐,帶着随侍的丫鬟,小厮,在湖邊随意找地方站着看,圖了一個悠閑自在。
雖然大家站的地方不同,但是無一例外,精神都非常亢奮,從主子到奴才,隻要看到漂亮的一擊,便會齊齊拍手喝彩。
藍佳音找了好一會,才瞧見自家兄長的身影,他穿着黑色的勁裝,顯見是成表哥的隊員,看着親哥哥在冰面上矯健的身姿,很是打了幾記好球,她也是将手都拍紅了。
大叫:“旭哥哥加油!旭哥哥好棒!”就見不遠處柳雲城潇灑的倒滑,對着她舉起了彎棍,遙遙一指,藍佳音甚至都能想象得到,自家表哥臉上定是一副“我難道不厲害嗎?”的表情。
不禁是噗哧一笑,手放在唇邊,大喊道:“成表哥威武!成表哥第一!”
這會旁觀者不算多,可也有幾十位,柳家的女眷帶着親朋好友,也占了三分之一,鼓掌歡呼的有,可像她這般大喊大叫,又蹦又跳的還真沒有。
藍佳音這也是在平京學來的,那邊地處西北交界,年年都要和戎狄刀槍相見,民風比上京彪悍多了,那裡的女子愛恨分明,各種比賽上都聲嘶力竭的為意中人加油鼓勁,場面火爆的不得了。
她那會兄長是個瘸子,弟弟是個陰晴不定的弱書生,夫君就更别提了,四十多的老男人,平時風姿還算能看,可一旦真出力,立馬就要現原形,就算看的激動,又能為誰歡呼一聲?
今兒兄長,表哥都在場上,藍宏旭又是那樣的意氣風,厲害的不得了,她看見激動的心都要蹦出來,滿心喜悅不喊幾嗓子,那非要把兇膛憋炸不可。
倒是忘記了,京城中沒出閣的貴女,還是要注意些儀表儀态的,畢竟一言一行都和未來能找什麼樣的婆家挂着鈎呢。
藍佳音喊舒服了,卻突地現身邊人驚訝的眼神,這才算是反映過來了,不禁讪笑道:“一早上沒說話,這會着實忍不住了,還請姐姐們見諒。”
劉紅珊聞言粲然一笑,也學着自家表妹,雙手做喇叭狀,提氣加油道:“大哥哥威武!成哥哥加油!旭表哥加油!”
羅素英的大哥羅春國也在場上,看着柳家兄弟聽完妹妹的鼓勵,高舉手中彎棍呼喝,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她也不甘示弱的大聲喊話,為自家兄長面上添光。
每一個女眷的加油後面,都緊跟着她兄弟雄厚的呼喝聲,人麼,不都拼着一口氣?
矜持,姿态,先别管了,别讓自家兄弟掉份丢面子最重要,随着一個又一個的貴女加入,整個碧珠湖都沸騰起來。
蘇佩華家裡雖然沒人來,可是也不妨礙她跟着衆人亂喊一通,末了,她笑着對藍佳音說:“音妹妹,謝謝你,今兒個是姐姐我幾年來最痛快的一次,我會永遠記住的。”
藍佳音覺得很奇怪,蘇佩華明明是在笑,可是眼底卻看到無法掩飾的哀傷。
她本能的就去看自家表姐,劉紅珊隻能望向蘇佩華,就見蘇佩華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劉紅珊這才小聲在藍佳音耳邊說:“佩華明年大選就要進宮待選,聖上那裡也默許了的,以後再相見,怕是不容易呢。”
“難怪她都十六了也不見訂親。”藍佳音恍然大悟,秀德妃無子,年紀又大了,色衰難免愛馳,蘇佩華這是要進宮幫蘇家固寵呢。
花朵一般的女子,那麼奪目,那麼的驕傲,卻隻能給一個五十多的老頭子做妾,同是無奈之舉,同是為家人所迫,藍佳音不禁生出一股子同病相憐的情誼來。
“沒事的,妹妹會努力的學本事,盡全力找一個好夫婿,将來有了封诰,就可以時常進宮問安了。”她拉着蘇佩華微涼的手,小聲嘟囔着。
蘇佩華不禁噗哧一笑,冰冷的心中升起了一絲溫暖,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宮牆深深,寂寞難耐,朋友相見的确讓人心向往之。
“好,我等你來。”她笑着點頭,不覺又歪着頭調笑道:“妹妹可别讓姐姐等太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