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何必生這麼大的氣?”
“就算許妙珺有自己的小心思,可是咱們家的門楣在哪裡擺着呢,骐哥哥打小就被外祖父帶在身邊教導,誰不知道崇北侯府的二十公子矜貴,是侯爺最喜愛的孫子?”藍佳音緩步而行,輕聲安撫着柳紅珊,“就算是高嫁女,低娶媳,可也低不到那個份上去,更何況,許家可是清流......”
是啊,清流素來看不起武将,而武将更是對隻會嘴皮子功夫,總是紙上談兵的清流恨之入骨。≥
兩邊不對付的很,這道坎且難邁着呢。
柳紅珊的火氣成功被藍佳音的細緻分析撫平了,她皺着眉頭想了想,反手拉着藍佳音走的飛快,直到進了怡蓉小築的門,這才讓丫鬟,媽媽,遠遠的守着。
小聲在藍佳音耳邊說了幾句話,藍佳音不禁倒吸了口冷氣,雙眼大睜,很是詫異的問道:“什麼?她真的自甘下賤,願意為妾?”
柳紅珊用力點頭,拽着身旁的四季青葉子洩憤。
“這話你怎麼不告訴淩姐兒?”
“快别提了,淩姐兒說許妙珺不計較得失,不在意身份,隻求陪在骐弟身邊,這才叫真愛!”
“放屁!骐哥哥若隻是七品參軍的兒子,看她還說什麼真愛不了?”藍佳音氣的真是不輕。
明明是個愛慕虛榮的心機女子,偏要裝成清高樣,真是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她最煩的就是這種人,心中一惱,前世裡的粗話不禁脫口而出。
倒把柳紅珊逗笑了,大覺自家表妹這才叫真性情,是真心對自家兄妹好,“呦,剛還勸我呢,這會你倒是氣上了,說說吧,有何感想?”
其實許妙珺這事吧,也不算什麼大事,她父親雖是禦史大夫,可本朝最不缺的就是禦史大夫,這些言官的名頭好聽,可品級卻從前朝的二品,降到了五品。
這樣人家的小姐,藍佳音随便也能想出五六個法子整治她,可是話到口邊,腦海裡卻是閃過藍大夫人慈愛的臉龐。
就見她黑若點漆的眼珠子一轉,便笑道:“有關骐哥哥的事,自然要讓三舅母拿主意,表姐你說對不對?”
柳紅珊先是一怔,繼而喜笑顔開,伸手在在她鼻子上輕輕一捏,樂呵呵的道:“你個小機靈鬼兒,彎彎腸子倒多麼。”
“呦,大冷天的,你們姐妹倆不在屋裡說話,倒在廊下賞花說笑,标新立異是有了,隻可惜院牆太高,碧珠湖上的那些翩翩公子們,瞧不到這裡的風光呢!”一道清脆的聲音,帶着笑意調侃道。
藍佳音擡頭一看,門口站着一位絕色佳人,身披一件少見的火紅狐毛大氅,頭戴金鳳步搖钗,舞夕之年,風華無雙,一雙明眸顧盼生輝,望之心醉。
正是禁軍都督蘇海川的孫女兒,蘇九蘇佩華。
蘇海川和藍明東一樣,都是當今聖上提拔的新貴,隻不過藍明東多少受嶽父影響,雖忠君愛國,但卻不谄媚奉上,家中子女與皇族都不親近。
而蘇海川本身年紀就比藍明東大十幾歲,草莽出身,後中了武狀元,早先也隻是普通禁衛,後來秋狩時在熊掌下救出尚為王爺的當今,這才出了頭。
他膽大,看得準,又善于抓緊機會,做了聖上跟前的獨狼不說,還将女兒雙手奉上,現如今的秀德妃蘇氏,正是蘇海川的獨女。
别看身居四妃之末,卻能協助皇後管理宮闱,兼之帝寵甚隆,在後宮也是不可小觑的存在。
明裡看着,蘇家比藍家要更紅火幾分,可藍佳音卻覺着,單憑秀德妃年近四十,隻有一女傍身來看,當今聖上私底下對蘇家,也不是完全放心的。
蘇家尚且如此,那麼藍家呢?
藍佳音深覺,以往看起來理所應當的事情,其背後其實都有隐情。
就比如藍明東和蘇海川同為新貴,明裡看着都是皇帝的忠臣,暗地裡少不了互相别勁。
而藍明東作為新貴,卻又娶了世家侯府的掌珠,身份更是引人遐想。
至于崇北侯府和蘇家之間,就更加微妙,藍佳音的大舅舅乃是禦封一等武威将軍,領鎮統都督,京城九千護龍衛的執掌人。
他和蘇海川一個手握守衛皇帝安危的精兵,一個掌管着保衛京畿安全的禁軍,都是手掌軍權之人,他們倆家要是交好了,那當今聖上還能睡着麼?
因此這三家人平日裡都隻是個面子情,宴會上見着笑着寒暄幾句,私底下,那是一點往來都不敢有的。
唯有眼前的蘇佩華是個異數,她也是弓馬娴熟,性格爽朗,和柳紅珊真是打出來的交情,兩個出色的女子惺惺相惜的成為好友,成十年下來,旁邊的人也都看習慣了。
藍佳音也奇怪,為什麼兩家的長輩不出手阻攔,還好奇的問過柳紅珊,柳紅珊的回答很簡單,“我們倆隻是女子,很快就要各自嫁人,本來兩家的處境就微妙,嫁出去還要加上婆家那邊的立場,這般錯綜複雜,友誼又能維持多久不變呢?”
“至于為啥沒人管,你不妨試想下,要是換成大哥哥和蘇博衍交好,會沒有人管麼?”
今日詩會蘇佩華會來,本就在意料之中,柳紅珊歡喜的迎上去,“嗬,瞧瞧這火紅的狐毛,鮮亮的緊,竟把你襯成天仙一般的人兒了!”
“這樣的好東西,怕是京城裡獨一份吧?怎麼,你三哥又進山了?”
“那裡,他現在整日被祖父操練,累的半死不活,還有哪門子的閑情倒騰這個?”她屈膝給柳紅珊回了禮,眼底譏諷一閃即逝,“這物件是姑母賞的。”
說完,便拉着藍佳音笑道:“許久不見,音姐兒又長高了,最近常聽珊珊提起你,今兒想着你要來,姐姐還給你帶了件小禮物。”顯見對如此稀罕的狐毛大氅不願多提。
藍佳音笑着接了繡着精緻花紋的蜀錦荷包,本不該當着人面打開,奈何柳紅珊生生催促,蘇佩華也說無妨。
隻好将其打開,裡面裝的是一對赤金鑲貓眼蓮花耳墜,蜜黃色貓眼閃爍靈動,一看就是上品。
藍佳音笑着謝了,大大方方的收了,今兒到了這會總算是有了收益,藍五小姐心情大佳。
少時客人皆至,柳紅珊這邊隻請了蘇佩華,建武将軍家的大小姐安月琦,白虎營副統領的妹妹羅素英,三人皆是打小習武,在京城裡素有英名。
而柳紅淩那邊,除了許妙珺,還有國子監祭酒潘家的掌珠,潘萬雲,翰林院掌院的孫女李鳳媛。
加上李鳳媛的表妹,漢源知府的女兒楊婉清,别看知府才從四品,可人家的爺爺可是二品大員甘州布政使,兩家的親事也算是門當戶對。
兩邊的小姐加一起,一共七位,再加上藍佳音姐妹三人,剛好十位。
潘萬雲用帕子掩着嘴笑道:“好巧,倒是湊了個十全十美。”
安月琦最不耐煩聽這個,反口便譏諷道,“哦,十個人是十全十美,那要是不湊巧來了七個人,九個人呢?又要叫什麼?”
“難不成以後每次小聚,還要先看客人有幾位?若是湊不夠那吉祥數兒,就少請一位?或是生拉一位不相熟的?”
潘萬雲被問住了,張着嘴,紅着臉無比尴尬。
李鳳媛一見好友吃癟,立刻聲援道:“七便是七喜臨門,九就更好了,九久康泰啊!”
“七喜臨門!我還八方進寶呢,你當是劃拳麼?還是隻要是四個字的就成?”羅素英脫口笑道。
她哥哥是憑軍功升上來的,年幼時接觸的都是平民百姓,說話也更通俗,又常常一針見皿,少不得梗的對方心口疼。
藍佳音暗暗苦笑,雙方的父輩們在朝堂上争吵不休,結果到了兒女這裡,還都是秉承祖訓,沒一個向對方低頭的。
偏偏京城的貴女圈子也就這麼大,五次中少說也有三四次要遇見,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