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一章别急,決戰在未來
風在嘯。
雨在下。
天地飄搖。
龍錦衣手提不辭劍,面色極冷漠的在暴風雨的山谷中,朝上騰空而去,神識向着四面八方,鋪灑開去。
……
他的神色,仍舊冷漠,但眼中有着古怪的掙紮之色。
在他的心裡,仍舊對範蘭舟沒有什麼強烈的情感,但此時此刻,他的心裡,就是生出一股撕裂般的痛苦來。
這痛苦,令他發狂,令他身軀顫抖,令他想要把自己的兇膛撕開來,想要呐喊出來。
但偏偏,他卻呐喊不出來,更哭不出來。
仿佛又另外一股情緒,在死死壓抑着他一般。
龍錦衣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古怪起來。
“真正的我,到底是哪一片,難道我真的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嗎?”
龍錦衣在心中說道。
……
但很快,他的眼睛裡,就有精芒猛的一閃,放下此事,一個掉轉方向,就朝着北邊的方向裡,追了出去。
他的神識,已經看到,一個修士,正朝着那個方向裡,狂掠而去。
他的身後,有着一雙烏黑色的怪異翅膀,扇動之間,拍打着虛空,令的此人速度,遠遠超出了龍錦衣的速度。
而那身影,竟是如此的眼熟!
龍錦衣瞳孔凝了凝。
再下一刻,他就看到了此人的面孔。
那是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面龐,隻是神色要邪氣的多。
“還不滾回去修煉?”
那前方面逃去的邪氣男子,也察覺到了他追來,趾高氣揚的傳音給龍錦衣。
“你是誰?為什麼要殺他?”
龍錦衣大喝。
“哈哈哈哈――”
狂笑之聲,響起在龍錦衣的腦海中。
“你不是很讨厭他嗎?你不是一次一次,說要殺了他嗎?現在,我幫你殺了他了,你可以安心修煉了。”
邪氣男子再次傳音。
龍錦衣聞言,也不再多問,隻是更加瘋狂的追了上來。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追,隻仿佛心裡有另外一個聲音,在催促着他追來,催促着他為範蘭舟報仇一般。
“别急,你我二人,還沒到徹底解決的時候。我還在等着你,等你變的更加強大起來,讓我再給你一些指點,經此一事,你該好好的去思索一下,道心第一變的事情了……在有情和無情之間,道心之妙,存乎一念。”
那邪氣男子再道了一聲,聲音裡大有深意。
龍錦衣聽的再愕,對方到底要幹什麼。
那邪氣男子,也不再多說話,朝前飛去。
再小半個時辰後,此人終究是将龍錦衣越拉越遠,消失在了他的神識範圍裡。
……
龍錦衣停住身影,獨自一人,屹立在暴風雨的虛空裡,看着對方消失的方向,目光極深邃。
濃重的黑暗,将他包裹。
雕像一般,屹立了片刻之後,終是轉過身來,一步一步,踏着虛空,朝回路走來。
他的兇膛裡,那撕裂般的痛苦,還在蔓延着,而且越發的痛了起來,心髒都仿佛要被撕裂開一樣。
但偏偏,頭腦卻清醒無比,冷靜無比,甚至是如同之前一般冷漠的,并沒有因此生出更多的感情來。
那兇膛處的痛,令他感覺到極度的不痛快,那不是現在的他,喜歡的情緒。
反感。
讨厭。
這種種情緒,最後一起轉化為了兇暴,猙獰如野獸般的殺意,從他的眼睛裡開始浮現蔓延。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我?”
龍錦衣緊握着雙拳,向天咆哮出聲。
聲音如野獸的嘶吼,在這雨夜山野中傳蕩。
其中蘊藏的,是矛盾,是掙紮,還有深深的迷惘。
……
回到之前的洞窟裡,龍錦衣無言獨坐。
柔和的白色光芒,從洞壁上鑲嵌着的一顆明珠裡射來,将他濕漉漉的狼狽身影,照的分外清晰。
滴答。
滴答。
猶有雨水,從他的下巴處,衣角處,一滴滴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龍錦衣仿佛未察,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之前那痛苦的掙紮,已經開始息了下去,轉為了更深刻的思索和冷靜。
前方地上,範蘭舟的頭顱正放着,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也在看着龍錦衣一樣。
這一幕,是何等的殘酷和令人心碎。
但偏偏,龍錦衣的心神意識上,就是生不出什麼強烈的心痛感覺來,仿佛此人的死,與自己無關一樣。
……
無言沉默。
過了不知多久之後,龍錦衣終于開口。
“我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你是我的師弟,我是你的大師兄,我教導過你,庇護過你,你也不離不棄的……想要保護我,把我從入魔的路上拉回來,但我――”
聲音低沉,語調緩慢。
“就是記不起來了。”
龍錦衣目光,複雜異常。
“如果有一天,我的封印被解開了,那時候,我或許會痛苦到生不如死,但在此之前,請你一定要原諒我,我還沒有變成你那個至情的師兄,我隻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龍錦衣的聲音,平靜異常。
“但即便如此,我這個沒有感情的怪物,還是會給你報仇的,我一定會――殺了那個家夥。”
再道了一句,龍錦衣眼中,泛起冰冷鋒利的寒芒,大手一抓,将範蘭舟的頭顱收起。
……
“你做了這麼一場局給我看,似乎是想令我早日實現道心第一變,那我就變給你看。看看到最後,究竟是誰宰了誰!”
收了頭顱之後,龍錦衣神色森冷異常的,再道了一句。
說完之後,就脊梁振了振,陷入到了更專注的思考當中。
“我之前感悟的道心,是至情道心,那個家夥似乎有意刺激我的道心發生變化,至情道心,到底要蛻變為什麼道心……是無情嗎……聽起來怎麼都覺得不太對勁……”
龍錦衣喃喃自語。
……
不知道過了多久,龍錦衣再次出了洞窟。
洞外已經是陽光燦爛,不複之前的狂風暴雨景象,龍錦衣瞥了幾眼,就破空而去。
……
從這一天起,他終于暫時放下了修煉之事,專心尋找起道心第一變的機緣來,而他自己尚未察覺到,他之前茁壯成長起來的兇躁狂暴之意,已經無聲無息間,平複了極多下去。
走過山。
走過水。
走過一座座城池,走過一個個村莊。
他高高在上。
他冷眼旁觀。
他從不插手。
他無情如冰。
龍錦衣收斂了法力,在人間行走,尋找着自己道心蛻變的契機,時間一年年過去。
……
高山闊闊,泉水清清。
無名的凡人山村邊,不知何時起,多了一戶人家。
那主人是個單身的黑衣男子,身材高大健壯到駭人,令的這淳樸的山中小村的村民,有些害怕,擔心是什麼賊子強人。
村長有心趕他走,但隻來與對視了一眼,就駭的飛逃而去。
而此人來了之後,卻是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大部分時間,均是沉默的坐在門外,想着心事一般。
也看不見種田耕地,隻隔上數日,進山裡獵上一隻小獸來。
山民們見他沒有其他異常之處,漸漸也就随他去了,除了一些好奇的孩子,遠遠看上幾眼,再無人與他多往來。
……
此人當然是龍錦衣。
世間至情事,多在凡人之中,凡人也是比起修士,更加看重要感情的。
如今的龍錦衣,已經沒有了情感,若想蛻變至情道心,怎麼也要看遍至情之事才可。
因此,他踏出那洞府之後,做出的第一個決定,就是進到凡人之中,看盡至情之事。
每天看似庸庸碌碌,無所事事,卻把一切人事,看在眼裡。
……
村東的張寡婦,和村長的兒子好上了。
但村長卻不同意二人往來,為了徹底斷絕二人的關系,村長聯合村的一些老人,把張寡婦誣為不祥之人,綁上了竹垡,順流而下。
表面看來,是任其自生自滅。
但實際上,那河流十分洶湧,張寡婦肯定是有死無生,事實也的确如此,隻順流了數裡之後,張寡婦就被大浪吞噬,屍沉河底。
村長的兒子,倒也重情義,在張寡婦死後,亦懸梁自盡。
一出人間悲劇上演。
而這過程裡,龍錦衣始終沒有出手,隻冷冷看着。
……
村中最貧窮的,要數李老實一家。
為了能多賺一些錢,讓自己的兒子上私塾讀書,李老實幾乎是天天在山中打獵采藥。
但此人雖然身強體壯,但因為曾被野獸傷過的緣故,腿腳卻不太靈便,因此随着年紀日大,收獲越來越少。
一個山雨天裡,李老實采藥時,一腳踏空,墜落山崖。
龍錦衣依舊沒有出手,隻冷冷看着。
這一天,李老實一家,哭的撕心裂肺。
……
窮人有窮人的悲歡離合,富人亦有富人的喜怒哀樂。
村中的最富裕的,是皮草商人王掌櫃,王掌櫃腦子活,在村中收購了皮草之後,又拿到山村幾十裡外的大城中去販賣,賺了極多錢,家境殷實起來。
雖然賺了很多錢,但此人倒也不忘本,依舊一家子都住在着山村裡。
時間一天天過去,也終要輪到王掌櫃的寶貝女兒的出嫁之時,男方是那大城中的一戶人家。
這一天早晨,陪嫁隊伍,早早就出發了,吹吹打打,向那大城而去。
可惜卻在路上,遭遇到了山賊的搶掠,将那新娘子和嫁妝,一起搶了去。
大喜之日,轉眼成了大悲之時。
龍錦衣依舊是冷冷看着。
……
他感覺不到自己道心的異常,他感覺不到自己情感的波動,他仍然――像個沒有感情的怪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