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沒幾句,朔銘就面帶微笑,跟着衆人點頭表示認可,并不是趨炎附會,而是屠曉壽說的太有道理了。
屠曉壽說:“你們看,包工程幹是不是生意?當然是。南方把這稱之為生意,北方就叫買賣,書面話就是貿易,官方呢就稱之為商業。大家普遍把這些綁在一起,都叫掙錢。但其實,生意原本是分享,把你手頭的好東西分享給别人,賺取合理的服務費用,順便交個朋友,這叫生意。生意是啥意思啊?生是生生不息,意是心上之意。真誠做人,誠信做事,不欺不瞞不哄,還怕掙不到錢啊?”
一番道理講下來讓所有人開了眼界,屠曉壽哈哈一笑,很滿足衆人拱星望月一樣的表情。
“這人是誰啊?”範宇華說:“說的還真有道理。”
朔銘呵呵一笑,屠叫獸之名名不虛傳,但讓大家知道這是個什麼貨色就會大跌眼鏡。不過屠曉壽說的也沒錯。生意嘛,肯定是大家都有好處,也是在分享。朔銘來齊陽水庫承建四标段算是生意。對屠曉壽來說可以提供保護傘一樣的服務同樣也是生意,隻是朔銘能見光他的服務不能擺在桌面上罷了。屠曉壽直接與朔銘要好處,怎麼也算得上真誠做人,誠信做事,沒欺沒瞞沒哄,大家又都有錢賺。很符合這套生意經。
衆人都很受教,屠曉壽也是說累了,詢問大家的意思,是不是開席。
屠曉壽說話了大家都說餓了,怎麼能讓屠局長餓着肚子教育大家呢?
朔銘轉頭看了一圈,三四桌人呢。屠曉壽叫點人不少,隻是不知道最後是哪個倒黴蛋結賬。
朔銘這一桌比較沉悶,吃自助餐一樣風卷殘雲,反正誰也不認識誰,包工頭也算不上什麼細緻人,先管好自己的肚皮才是正道。屠曉壽那一桌就熱鬧了,有屠曉壽這個大領導在,大家都不怎麼動筷子,都在聽他講段子。
朔銘這桌基本沒人喝酒,屠曉壽那一桌熱鬧開了。一瓶高度白酒沒一會就沒了。屠曉壽也是酒中仙,隻有醉意沒有醉态,這種人在酒場上很可怕,就是醉了還能喝,沒誰能真正摸到他的底。
朔銘已經吃飽了,大家都沒走屠曉壽也沒發話,也隻好幹坐着聽着身後講段子。範宇華說:“朔哥,這哥們挺有才,比天橋底下說書的好玩多了。”
朔銘笑笑,屠曉壽又開始了新的一段,抱怨着官不好當。
有個包工頭也是酒意正濃,口不擇言的說:“當官多好,就像屠局長,還不是想幹什麼幹什麼?就算有小媳婦……”
說話的人覺察出不對勁,趕緊閉嘴,可也已經晚了。場子突然安靜下來。就連隔壁幾桌也沒人出聲了,大眼瞪小眼,用餘光瞟着屠曉壽。朔銘幸災樂禍的想這哥們要倒黴了。屠叫獸那點風流韻事早就被傳瘋了,但不能宣之于口啊。你這時候來這麼一句是什麼意思?羨慕玩的女人多?
沒想到屠曉壽隻是表情一凝,卻沒怎麼生氣。呵呵一笑氣氛頓時緩和。屠曉壽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你覺得官好當啊?跟你這麼說吧,當官就像睡覺一樣。一像寡婦,如果上面沒人,有政績活再好無處施展啊,有本事也隻能自己摸索自己樂。二像小姐,你上面老換人都不知聽誰的好了,高興了弄你幾下,不高興還弄你幾下。三像跟老婆睡覺,管你外面有沒有人,自己人搞自己人啊。”
一個段子讓所有人都笑了,朔銘也跟着笑。範宇華肩膀抖動不敢笑出大聲。朔銘贊歎:“這有文化的就是不一樣,講個黃的都這麼會比方。屠叫獸還真是段子手,跟在這種人手底下做事撈不到錢是實情,但也學文化啊。”
氣氛一下緩解了,朔銘回頭看了眼,屠曉壽幾不可查的瞟了眼之前口不擇言的包工頭。朔銘知道,屠叫獸還是生氣了,隻是在這個場合不好發作。以後肯定會找點理由給這倒黴孩子上眼藥。
時候不早了,大部分人都在沉默。屠曉壽拍拍桌子站起來,說自己不勝酒力要去休息一下。
這就算是打過招呼了,一些獻殷勤的就奉承幾句,大家也都紛紛離席,沒一個說要結賬的。
朔銘心裡冷笑,這時候吃了白食後面指不定要拿出多少好處填坑。朔銘瞧了眼嘴上沒把門的那位,此時正愁眉苦臉的低垂着頭,酒也醒了大半。
朔銘心說該不會是這倒黴孩子結賬吧,這幾桌可是不少錢,這錢誰花誰冤枉。
當朔銘走出齊陽水庫餐廳就明白了,原來倒黴孩子是所有人。
一張不大的小桌上擺着一隻小箱子,意見箱那種。每一個走過去的人都很自覺的塞進去二百塊錢。朔銘心說這也太黑了,與範宇華吃個飯就要四百,這錢賺的也太痛快了。
朔銘可不會在乎這幾百塊,塞好錢載着範宇華回到工地。
車上,範宇華說:“朔哥,晚上的事你可别忘了,給你打電話拖延的時間别太長,不然怕露餡。”
朔銘點點頭:“知道了。”
朔銘沒在工地多待,直接回家躺下休息,這一夜無論結果如何朔銘恐怕都睡不着。可躺下的朔銘也睡不着,心裡反反複複的想着這麼做到底安不安全。别引不出什麼主角倒把自己栽進去了。
想歸想,朔銘決定的事還不至于後悔。
晚上郝笑回來朔銘已經把飯做好了。
郝笑伸頭看了眼廚房:“今天有什麼喜事?”
“我就不能給你做頓飯啊?”朔銘抱住郝笑,湊上去親熱一下。
郝笑推開朔銘:“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朔銘心裡的确有事,但卻不能全盤托出的告訴郝笑,這個計劃如果說出來,郝笑絕對不同意,太冒險了。朔銘隻是說:“我晚上還要去石坑,估計不回來了,如果事比較多明天也難說。”
先請好假,别讓郝笑擔心。
郝笑皺皺眉,心裡略有些發酸,她想到的是朔銘要去找哪個女人。但郝笑不打算戳穿,有時候裝傻很重要,說透了朔銘能承認?反倒讓自己更不舒服。郝笑心裡覺得很别扭,難道自己要這麼裝一輩子,由得朔銘在外面勾三搭四的?
夜深人靜,郝笑已經睡下了,朔銘卻在書房裡抽煙。看着牆上的時鐘,心裡估算着時間。
已經夜裡十一點了,範宇光那邊還沒來電話。不知道石坑那邊是什麼情況,朔銘穿上一身外套出門。在家等着心焦,還不如到石坑附近的地方聽着動靜。朔銘上車之後把一個小巧的東西别到褲腰裡,檢查一遍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一下,這才開車去小馬蹄山。
走了沒多遠,朔銘電話就響了。一看來電,正是範宇光的。
朔銘有點緊張,這畢竟是玩火的事,害不了别人就要被人坑死,而且這一次玩的很大,真出事了朔銘免不了幾年的牢獄之苦。
心髒怦怦跳着,朔銘等電話響了幾聲才接起來。範宇光的聲音很急:“朔銘,礦場出事了,你快來一趟。”
朔銘自然要裝模作樣的問什麼事。範宇光說:“我把人打了,這下要賠不少錢。”
朔銘挂了電話,等了一小會才不緊不慢的駛往小馬蹄山。
小馬蹄山的礦場燈火通明,所有機械都停了,老虎嘴也沒啃着大石頭。礦場的一邊圍了一群人,當中一個就是範宇光。
朔銘直接把車開到跟前,明亮刺眼的大燈正對着一群人。
範宇光沖出人群,臉上赤紅一片,不知是誰的皿,看樣子受傷不輕。
朔銘心下一驚,這個範宇光也太舍得下本錢了,把自己弄成這樣幹什麼,難道重傷那個武力值很高?
朔銘慢吞吞的下車,先問了一下範宇光的傷勢,範宇光擺擺手說不是自己的皿,朔銘又問出了什麼事。
範宇光神色激動,眼神閃爍的說:“我把人打壞了,可他麼别死了。”
朔銘急忙下車,透過人群看了一眼,一個人滿頭是皿躺在那,死狗一樣一動不動。朔銘咽口唾沫,這他麼的哪是演戲,簡直是要人命啊。
朔銘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打成這樣?”
“先别說這個了。”範宇華擠進來:“這人不動好久了,可千萬别死了,叫救護車啊。”
“别。”範宇光攔住範宇華:“到了醫院怎麼說,警察肯定會來,我這剛出來才幾天,再出這麼一回事就是數罪并罰了。”
朔銘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大聲斥責範宇光,并且揚言讓範宇光自己負責,礦場不負任何責任。
這是要把範宇光往監獄送往火坑裡推,這樣範宇光反朔銘也有更充分的理由。
範宇光說:“朔銘,不就是打了個人嗎?賠點錢就行了。”
“你賠錢啊?”朔銘瞪着眼:“老子的錢不是錢?是你的麼?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手欠啊去打人,如果真打死人老子就幫你買一粒花生米,早死早托生。”
朔銘真像生氣的樣子,轉身就要上車,輕飄飄的扔下一句:“人是你打的,你死不死的跟我有什麼關系。”
朔銘剛要開車門,這時候範宇光應該攔住朔銘,怪他不仁不義不管兄弟,同時惱羞成怒栽贓朔銘。可還沒等範宇光動手,山坡上傳來一聲慘叫,所有人順着聲音望過去,看到是誰,朔銘嘴角勾起,忍不住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