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頌看着我身後,眼睛都看直了。
艱澀地咽了下口水。
我直挺挺地轉過身,果然就看見宋之淵站在不遠處,确切地說,是在車道的另一邊。
他看起來又是一晚沒睡的樣子,我一下就無名火起。
轉頭和宋頌打了聲招呼,我就想走。
然而還沒賣出去兩腳,宋之淵的聲音再次傳來。
他幽幽說道,“不知道什麼叫禮貌嗎?”
“……”
宋之淵很明顯故意找茬,我沒看他,不太高興地問道,“我就是這麼沒有教養,宋老闆看不慣的話,可以當作沒看見。”
“那可真是不湊巧,我的眼裡揉不進沙子。”
覺得再說下去也沒意義,我轉身就想走,然而宋之淵并沒有因此罷休。
他的動作比我快,一下就截住我的去路,“我送你。”
宋之淵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并不是征詢的口氣,而是命令的口氣。
我不禁地看了看他,事到如今,宋之淵到底還想要幹嘛!
此時此刻,我一點也沒有想要和他獨處的念頭,所以我直接就對他說,“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聞言,宋之淵的臉色微沉,他又重複了一遍,“我送你。”
通常,如果宋之淵不會重複第三遍,因為在那之前,他已經發火了。
然而我并不打算就此屈服,于是我也回答了和剛才一樣的話,一字不差。
然後,宋之淵就沉默了。
雖然沉默,但是他始終沒有把路讓開。
其實面前這條路并不窄,我完全可以繞過他,可是重點在于,會不會我動他也動。
不,他一定會完美地截下我的所有去路,就像他一直以來所做的那樣。
“你什麼意思?”
我總覺得宋之淵一直在等我這句話,因為我話說出口的時候,他就露出了慣有的笑容。
“顯而易見。”
“……不好意思,我看不出來。”
“激怒我可沒什麼好處。”
這麼說着的時候,宋之淵往我面前靠近一些,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後退了好幾步。
糟糕!
等停下腳步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擡眼一看。
果然,宋之淵的臉色陰沉了起來。
沒有什麼,比身體的誠實更傷人,我下意識的避開,簡直就是無聲的拒絕。
一時間,我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麼,也許這樣更好,宋之淵如果能就此放棄,對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但是,宋之淵總是讓人意外。
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忽然就疾走過來拉住我的胳膊,二話不說就往對面車道走去。
那裡停着宋之淵的愛車。
等我意識到他想要幹嘛時,已經連掙紮都來不及,直接被宋之淵塞進車裡。
這情形似乎以前也發生過,但是這次我不會讓他再得逞。
趁着他還沒坐進駕駛席,我就趕緊開門想要下車。
然而,才剛下了一隻腳,眼前就罩下一片陰影。
“如果你不想走,我奉陪到底。”
宋之淵這麼笑着說的時候,俨然是一隻惡魔,我頃刻就将腳收了回去。
這麼強硬地要當人家司機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
見我放棄抵抗,宋之淵才悠悠走過車頭,慢條斯理地開門,上車,系安全帶。
“去哪兒?”
坐定,宋之淵十分自然地問了這麼一句。
他這樣子,似乎已經默認我不是這個家的人一樣。
盡管,我本來就不是這個家的人。
我總不能讓他送我去林慕去家,但是去公司的話,前一天才出過那種事情,現在由宋之淵送我去,我還要不要臉了。
而且,宋之淵本來就是個大名人,特别上娛樂新聞頭條後,估計随便一個路人都能認出他來。
我沉吟了一會兒,因為實在不知道要去哪兒,直接就沉默了。
宋之淵也不急,半天才悠悠說了一句,,“去的地方都沒有嗎?”
與其說他是在問我,不如說他是在歎息。
一句話,直接讓我怔住。
對啊,我能去哪裡呢,我連去的地方都沒有,我竟然連去的地方都沒有。
末了,我還是憋出一句,“去我公司。”
“好。”
宋之淵回答得很幹脆,話音未落已經掉轉了車頭。
他沒問為什麼我會和宋頌在一起,也沒有問我現在住在哪裡。
不知道為什麼,保持緘默的宋之淵讓我更難受。
他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他也從來沒有和我有過什麼一樣。
這種感覺,應該就是疏離吧。
我竟然被他搶先一步,也許這就是我和宋之淵之間的區别,他是真正絕情的人,而我不是。
一路上,我們沒有再說話。
直到車子停在公司門口,在我下車前,宋之淵才肯開尊口。
“你在那間辦公室過了一晚?”
宋之淵的語氣聽起來很平淡,就像在講述一個遙遠的故事。
本來我不打算和他多說,但是他一反常态的表現,卻讓我狠不下心直接離去。
此時我隻能恨自己的不争氣。
為什麼,為什麼我無法像宋之淵一般,說斷就斷,不在乎就是不在乎。
我并不想讓他知道我實際是去林慕去那裡睡了一個晚上,就點頭說是。
聞言,宋之淵手握在方向盤上良久,然後就若無其事說道,“地方到了,下車吧。”
既然宋之淵開口這麼說,我自然沒有賴在車上的道理。
可就在我要打開的瞬間,忽然感覺到了一些如芒刺在背的不安。
擡頭往外望去,就看見公司門口聚集了一小堆人在向我這邊張望。
确切地說,是在張望宋之淵的豪車。
頃刻,我的動作就僵住了。
所謂騎虎難下,不外乎如此。
我默默回頭看了眼正老神在在等着我下車的宋之淵,心裡不禁想,如果我不下車,這位大佬不知道會作何反應。
老實說,此時我完全不想下車。
本來就是話題人物,現在走出去,簡直就是圓了他們的八卦夢。
雖然這種被指指點點的日子很快就會到頭,但我不是石頭,不會無動于衷。
我害怕聽到一切将我和身邊這位牽扯在一起的話題,因為我不想隻是在别人的閑話裡,才和宋之淵有關系。
我遲遲沒有打開車門,宋之淵很快就發現了,他也不戳穿我,隻是幽幽說道,“我不介意和你多待一會兒。”
“……”
宋之淵最近老是這樣,不經意的溫柔,雖然對他來說,能不能定義為溫柔還不好說。
但就是因為他偶爾的這種反常,往往能重擊我的心扉。
我受不了,恐怕也沒有哪個女人受得了。
也許是因為當下的心情太複雜,我一時半會兒也下不了車,于是,我就低着頭問他,“我說,我們已經算是沒關系了吧?所以你不要再對我說這種話。”
我說出這句話後,車廂内經曆了短暫的沉寂。
然後,宋之淵笑了,對,他笑了。
聽不出來情緒的笑聲,而後,他轉頭看我,“我說我們的關系結束了嗎?”
猛地睜大眼睛看他,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盡管這确實是他會說的話。
對了,這次,是我單方面想要結束我們的關系,在那層窗戶紙沒捅破之前,他大概永遠也不理解,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定了定神,我不想讓自己随波逐流,就笃定地看着他,回道,“這次是我說的。”
宋之淵沉默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又笑了笑。
“你的意思,是要甩我嗎?”
宋之淵到此時的語調仍舊很平淡,這不科學。
可在我眼前的,又的确是那個讓我又愛又恨的人。
不得不說,他的這句話真是一針見皿,倒省得我再繞圈子。
然而,話到嘴邊,我卻發現自己說不出口。
“是要甩我嗎?”
宋之淵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次當真刺痛了我。
說甩,我們又何曾真正意義地在一起過。
自嘲地笑了笑,我轉頭看向還不斷往外伸着脖子的那些同事,輕聲說道,“你宋大老闆根本用不上這個字眼吧,我隻是放棄了呆在你身邊的機會罷了。”
“我一直在想,到底為什麼你突然翻了臉。”
直接忽略我自嘲的那句話,宋之淵自顧自開了個話頭。
他這是要發大招了,然而我并不需要做什麼心理準備。
因為不管他說什麼,我都不會再回頭,因為他做的,是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的事情!
他繼續說道,“并不是因為沈宛然,那麼,是為了什麼?”
說着,宋之淵就朝我這邊看過來,我急急将視線錯開。
事到如今,他竟然還擺出自己一點不知道錯在哪裡的姿态來問我。
一瞬間,我好不容易消退下去的恨意頃刻湧了上來。
然而,我沒有直接發飙。
即使發飙,也改變不了什麼。
撇了撇嘴,我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氣,打算說完就下車。
“既然宋老闆貴人多忘事,我無話可說。你應該找一個配得上你的人,我隻是累了,不想再玩角色扮演的遊戲。”
說完,我就要打開車門,空氣中卻突然傳來“咔嗒”一聲。
車門上鎖了。
“你想做什麼!”
怒目回視,我因為怕自己的軟弱被發現,不禁聲調拔高了點。
宋之淵卻好整以暇地發動車子,慢慢倒車,一邊說,“既然遊戲要結束,就去見識一下最後的關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