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是驕傲還是弱智
和趙銳分手後,對于他買給我的手機和筆記本電腦,我有點茫然,不知道要怎麼處理。還給他嗎?這樣會不會又一次傷他的心?可不還,每天用着,睹物思人,我又覺得心裡堵得慌。最後,我還是把它們放到了書櫃裡。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每天認認真真的上課上自習,過着清心寡欲的生活。用雪顔的話說,是十八歲的外表,八十歲的内心。
小喬在這段時間沒有聯系我,我也不再去球場,我們兩個,就像風筝和放風筝的人,在一度以為要收線的那一刻,線卻猝不及防的斷裂,從此失去了任何關聯。那條雪天裡的短信,是他留給我的疑問,也是最後一點念想。
因為要忙着複習考試,再加上我本就是冷情的人,所以也不覺得日子難過。倒是雪顔,每天在通宵亮燈的階梯教室裡,一個晚上接一個晚上的抱佛腳。早上我去上自習時,通常會碰上她形象全文的打着哈欠上樓。
“你晚上睡覺,白天看書不一樣嗎?”有一天實在看不過眼,我多管閑事的問道。
雪顔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一眼,說:“你懂不懂什麼叫突擊?”
我做出一副不懂的表情。
“就是你花一個學期讀的書,我要通過幾天來搞定,不夜以繼日能行嗎?”雪顔又打了個哈欠,一副懶得和白癡多說的表情。
我默默側身到一邊,讓她上樓。
人和人不能比,我高中的時候,無論如何努力都趕不上大部隊。到大學了,我倒是趕上大部隊了,而且還超過了他們,可前提是他們幾乎沒有幾個在讀書的。一旦他們讀書,哪怕隻是在階梯教室裡熬兩個通宵,成績也和我不相上下。比如雪顔,她熬通宵的戰果,從來不比我差。
所以說,上帝是公平的,他給了這個人美貌,就會給那個人智慧。不,對雪顔來說,是美貌和智慧齊驅,而且還有好的性格相伴。一個讓人羨慕的女孩,我嘴角不知不覺噙了笑意,想起雪顔,不管是她唧唧喳喳口無遮攔,還是懵懵懂懂不知天高地厚,我都會發自内心的喜歡。
在食堂用了早餐,然後去圖書館上自習,若是那天有考試,則還要去教室走一遭。我的生活軌迹簡單得完全不像一個青春期的女孩,倒像一個行将就木的老人。
當最後一門考完後,我也就收拾行李準備回家了。
那天我特意比平時起得更早一點,火車票早就買好了,行李也整理得妥妥當當,自習也不用上了。所以,我起這麼早,倒不知道時間要怎麼打發。
但我不願在寝室坐着,便下樓,走出宿舍,打算在校園裡逛逛。
天還沒有大亮,風很冷,空氣中有絲絲寒氣,草地是枯黃的,道路兩旁的樹木,大多光着個樹丫,偶爾幾棵常青的,也透着一種孤伶伶的寂寞。身旁稀稀落落走過幾個人,也是拖着行李去趕車的,幾乎沒有誰像我一樣,在這大清早的冬天裡,到這校園來閑逛。
我的腳自作主張的給我定了方向,是學校的露天籃球場。我不知道我去那裡幹嘛,我已經很久沒去過那裡了。
籃球場上沒人,空空曠曠的,有種像這個冬天一樣的蕭條。我站在那裡,看着那個籃架,似乎有個笑容璀璨的少年,高高的跳起,漂亮的擲進一個三分球,場下一片歡呼聲:“周漁周漁,周漁周漁。”
周漁,小喬。我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做自我介紹時,說:“我叫周漁,你也可以叫我小喬,雖然我沒有小喬的傾國傾城。”是,他是沒有小喬的傾國傾城,可是,他的笑,卻在不知不覺中,傾倒了一顆冷寂孤絕的女兒心。
離開籃球場,一個人繼續徐徐的往前走,大概十多分鐘後,就到了學校一個偏門,我曾經也像今天這樣漫無目的的閑逛來過這裡一次,不過那時門是鎖着的,今天卻開了。我有幾分好奇,便從那門裡走了出去,卻是一條小徑,冷冷清清的,前後左右沒個人影。
天太早,我一個人,是不敢去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的,怕無端招惹麻煩,所以走了幾步,便調轉身子,打算重新從小門走回學校。
“穆子秋……”有個遲疑的聲音在身後叫我。
我戒備的回過身,一個很高的男生正看着我,面色冷冷的,似乎在哪見過。
“你是?”我問,眼角餘光往兩邊一掃,沒看到一個人,心裡沒來由發慌。
“我叫傅筠陽,皇甫雪顔的朋友。”男生自我介紹。
我腦子裡浮現一個籃球場上快速奔跑的身影,漸漸和眼前的人疊合在一起,原來是他,哦,傅筠陽。
情不自禁想起那次荒唐的相約,臉微微有點紅。
“你好。”我朝他點點頭。
傅筠陽也點點頭。
接下來,竟是……相對無言。
忽然想起皇甫雪顔說過,和傅筠陽呆了一個多小時,他說了不到一百個字,果真這樣,難道我們要一直站在這喝西北風嗎?還是直接說再見吧。但那樣是不是又太顯突兀?他畢竟是雪顔的朋友,太冷淡了終歸不好。其實這時我沒意識到,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會為别人着想了,是不是雪顔潛移默化的改變了我呢?
“我……我要回去了,你去哪裡?”我出口相詢。
“去找皇甫雪顔。”傅筠陽答。
“那我們一起走吧。”
于是兩人并排而行,中間隔着有兩個人的距離。
“雪顔經常提起你。”大概是覺得不說話顯得尴尬,所以還是找了個共同的話題。
“哦,她肯定說我是木頭。”我想起那次雪顔說我和傅筠陽都是冷皿的人,無趣得緊,不由嘴邊帶了笑意。
“她也這樣說我。”傅筠陽亦笑着說。
“哦。”不知道要怎麼接下去了。
又沉默的前行了一段路。
兩根木頭走在一起,簡直是一種罪過。
在快到籃球場的時候,我習慣性的往那邊一瞟,卻見一個人影正臨空而起,以非常漂亮的姿勢投了個球。雖是在奔跑中,但那人影實在是太過熟悉,所以我不由停住了腳步。
傅筠陽也停住了腳步,何止停住了腳步,他還開口叫起人來:“周漁。”
我發現他雖然不愛說話,但挺愛叫人名字的,比如我和他實在是不熟,他看到我,大可不必叫我;又比如此時小喬離我們如此之遠,他看到了他,也大可不必叫他。然而他卻叫了,可能名字是每個人固定的,他隻要記得,想叫便叫,不用絞盡腦汁,故而叫得起勁。
他哪知道,此時的我,實在不想見到小喬。和趙銳走到一起見到小喬我尚且覺得不自在,何況是和完全不熟的他。
小喬聽到喊聲,朝我們這邊看來,見是傅筠陽,頗為高興,嘴邊咧出大大的笑容。
不過,當他走近了,看到傅筠陽身後的我時,那笑容明顯滞了一下。
因為我和傅筠陽本是并排而行,傅筠陽靠近籃球場那邊,我靠近這邊,當我們都轉身向籃球場時,傅筠陽高大的身軀,剛好把我擋了個嚴實,因此小喬一直快走到傅筠陽身邊時,才看到了我。
我朝小喬微笑,沒說話。在他走過來的那一會功夫,我已經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小喬亦笑着,并不看我,隻問傅筠陽:“放假了嗎?什麼時候回家?”
“下午就走,你呢?”傅筠陽問。
“我上午的車。”小喬眼風掃了我一眼。
我機械的笑着,貌似在聽他們談話,實際神思已經飛到九霄雲外。怎麼就這麼巧呢,自元旦一别,近一個月的時光,我都沒遇到小喬,怎麼偏今天和傅筠陽走到一起,就遇到他了呢。我想我還是有點在乎,所以才會對這些小事耿耿于懷。
兩個男人似乎又聊了些别的,我一句也沒聽進去,風很大,很冷,我覺得手都快凍僵了,這樣無謂的站在這裡看他們聊天,實在意義不大,因此,我笑着說了一句:“我先走了。”便要離開。
“子秋,等我一下。”傅筠陽卻叫我。
我幾乎當場石化,我們很熟嗎?熟到能夠直呼其名?且不說小喬會怎麼想,單是皇甫雪顔,我就不好交待吧。
“什麼事?”我回頭問他,臉上已是慣常的淡漠。
小喬的笑裡,有幾分探究的神色。
“我……”傅筠陽是何等驕傲的人,哪曾被一個女孩冷顔相對過,何況是一個剛剛還态度十分友好的女孩,所以,他一時竟不知要說什麼。
“如果沒事,我先走了。”我依舊冷着臉,連聲音也冷下來。
傅筠陽臉色變得十分不自在,他嘴唇動了一下,終是什麼也沒說,把頭撇到一邊。下一秒,在我還沒有回身的時候,他已經擡步,隻是,他腳下的方向,卻不是雪顔的宿舍,而是那道小門。
我心裡的震驚無法形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是來找皇甫雪顔的吧,而今人沒找到,他竟要離開,他到底是太驕傲,以至于不分場合?還是太弱智,以至于搞不清事情的主次輕重?
這算不算是我把他趕跑的?雪顔若知曉,會不會恨死了我?想起雪顔談起他的那份甜蜜,我心裡有幾分不忍,正要張口叫他,眼角餘光卻看到小喬把籃球高高抛起,又用一根食指接住,那籃球在他食指上滴溜溜轉了幾個圈,然後穩穩的停了下來,同時停下來的,還有他笑容裡那份毫不掩飾的玩味,那是看好戲的表情吧。
我憑什麼讓他看好戲?
傅筠陽是走是留,和我難道真的有很大關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