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深圳愛情故事2雛菊之戀

第二十三章 我是私生女

  我想不到爸爸拆開我和穆子謙的決心竟這樣大。

  我和穆子謙,在爸爸無處不在的幹擾下,幾乎失去了一切見面的機會。

  開始的時候,晚自習結束後的短短半個小時,我還能飛快的跑到校門口,和他說上幾句話。後來,那個時間段,爸爸總能找到一些活兒拖住他,我們就連這短暫的會面機會也失去了。再後來,甚至發展到每周僅有的周日下午半天假,我在家裡也見不到他的蹤影。

  那個時候,穆子謙已經聽爸爸的話辭職,全身心投入到爸爸的生意裡面去了。據說爸爸生意做得很大,涉及面很廣,所以,有的事他剛接手時,根本就搞不定,唯有一點一點學,而學習的代價,便是大把大把的時間。穆子謙終于忙到連抽空給我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因為他是上班族,我是學生,我們之間,作息時間不一緻,想在電話裡好好聊下天都變成了一種奢侈。

  這樣的日子真是一種煎熬。

  他明明和你就在一個城市,甚至,就在一個屋檐下,可你卻見不到他,何止見不到他,還聽不到他的聲音。這還不如他出差的時候,起碼,我們每天都有一個固定的時間段,訴說彼此的相思。

  我對這種狀态很不滿,在和穆子謙有限的幾次見面裡,我都表達了這種不滿,但穆子謙總是說:“子秋,再等等,等我業務上手了,我就有時間陪你了。”其時他何必這樣哄我,爸爸把他的時間安排得這樣緊,明明是有意為之,即便他當前的業務上手了,還會有其它的業務。難道我們就要一直這樣,連見個面都難?穆子謙不傻,他當然明白這些,可是,他的事業心勝過對我的思念,所以,他甯願去忙那沒完沒了的工作,也不願在爸爸面前抗議一下,争取點自由的時間。

  我可能是因為想要懲罰一下穆子謙,也可能是那段時間心裡實在難過,更可能是趙銳那锲而不舍的執着。鬼使神差的,我又和趙銳走得很近了。

  班裡不再傳我們談戀愛的事,因為在大家的眼中,這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實,既然是事實,傳起來就沒什麼意思。人們八卦的對象,永遠是那些捕風捉影、似是而非的東西。

  臨近寒假的時候,下了一場大雪。我在教室裡,看着飄落在窗戶上的大朵大朵雪花,倏忽的功夫,變成了水,一行行沿着窗玻璃流下,就像人臉上的淚。這樣的場景,實在是吻合我的心思,我覺得自己的心,也像那窗玻璃,濕漉漉的一片。

  我真的真的很想穆子謙了。

  有多久沒見過他了,怕是一個月了吧;又有多久沒聽過他的聲音了,怕是一周了吧。我和穆子謙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以至于我們隔了這麼近的距離,心卻離得這麼遙遠。

  我忽然有一股沖動,今天晚上,我要去找他,不管他有多忙,我一定要見他。

  我想我是瘋了,思念讓我發瘋。

  晚自習課間休息時,我沒有跟任何人請假,直接走進了茫茫的大雪中。

  一路上幾乎沒有人,這麼冷的天,誰願意到外面來,除了我這個瘋子。

  我穿了一件很厚的羽絨服,沒有戴帽子。這樣的結果,是我身上不冷,但耳朵卻被呼呼的北風刮得生疼,感覺要掉了一樣。我心裡有一種悲壯的情緒,就像古時那些背着自己父母去見情郎的閨閣小姐一樣,似乎這一走,已不能回頭。

  然而真的不能回頭,隻是當時的我,又哪能未蔔先知。

  我走到離家兩百米左右的一個公用電話亭,插上電話卡,準備給穆子謙打電話。我還沒開始撥号碼,卻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是爸爸。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我吓了一大跳,以為他看到了我,在問我,正打算回頭,卻又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去打牌。”哦,原來爸爸問的是媽媽。

  “你這段時間,就不能安安心心呆在家裡?”爸爸語氣裡有責難的成份。

  “為什麼?守着子謙?他們年輕人,要是想見面,又豈是你我能防得住的?”媽媽的聲音有點尖利。他們這幾年來,關系每況愈下,夫妻之間的那點成份,早就蕩然無存。

  “防得住也得防,防不住也得防。你當初造的孽,你現在就要承擔這樣的苦果。”爸爸的聲音像雪花一樣沒有溫度。

  “我造什麼孽了?”媽媽聲音雖利,但明顯底氣不足。

  “聶如儀,你别跟我裝傻。事情發展到今天,你還以為我什麼也不知道?”爸爸連名帶姓喊媽媽的名字。

  “你知道什麼?”媽媽猶抱了一絲僥幸心理。

  “我知道什麼?我告訴你,我什麼都知道。我知道你趁我在牢裡的那一年,和黃連生勾勾搭搭;我知道你懷了孕,丢下子謙和他遠走高飛;我知道你生下一個女兒,做月子的時候黃連生卻出了車禍;我更知道黃連生還在醫院的時候,你把不足月的孩子抱到鄰居家,冷皿的棄他們父女于不顧……聶如儀,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這麼多年,我隻所以不說,純粹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不想讓他沒有母親。可你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還像個母親嗎?你除了打牌,除了和别的男人調情,你還做了什麼?家裡你操過一份心麼?你知道米放哪裡麼?……”

  爸爸還在說,可我的腦子卻轟的一聲,“黃連生”三個字,砸得我昏昏沉沉――因為我的爹爹,就是叫黃連生。

  我忘了打電話,靠在亭子上,一隻手使勁掐着另一隻手臂,努力維持自己的理智,偷聽着背後的談話。

  “現在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不想着怎麼解決,你還隻顧自己快活。當初,若你肯放一點時間在孩子們身上,他們也不至于走到現在這個地步。”爸爸雖然不常在家,但給我的印象,一直都是溫潤慈愛的,我從來沒聽他這麼疾言厲色的說過話。

  “你現在不是把子謙帶到身邊了嗎?他一刻也離不開你的視線,你又何必再擔心他去找子秋?”想比爸爸,媽媽的态度卻無所謂得多。

  “聶如儀,你能不能拿出一點點做母親的責任與擔當?不錯,我是把子謙的時間排得滿滿的,但這隻是一個方面。我們還得慢慢的疏導,給他介紹其它女孩子,讓他漸漸的忘了子秋,讓他從這份不倫之戀裡面走出來。”爸爸歎了口氣,他的話語裡,有一種沉痛的意味。

  不倫之戀?看來,說的是我了。很奇怪,這一刻,我居然沒有崩潰,我居然平靜地對着冰冷的電話機微笑了一下。原來是這樣,原來我不是養女,原來我是一個身份更不堪的私生女,原來我是一個有夫之婦和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原來我是一個還未滿月就被抛棄的可憐蟲。原來我的媽媽,并不是像爸爸說的那樣,因生我難産而死,她一直活着,活得很好,很好很好!

  原來是這樣!

  哈,原來是這樣!

  我把電話卡慢慢的拔出來,又對着話筒親吻了一下,别了,我的愛人,别了,我的穆子謙。

  我一步一步走出電話亭,雪地裡留下一個個的腳印,以及孤獨而絕望的身影。我的身後,還有爸爸媽媽争吵的聲音,不過,我一句也聽不進去了,也不想聽進去,從今往後,這個家,我不想再邁進一步,從今往後,我隻有我自己,甚至和爹爹的那段溫情歲月,也蒙上一層醜陋的色彩。

  我麻木的走着,慘白的路燈照在雪地上,折射出一種清冷的光輝。我的周圍,是白茫茫的一片,沒有溫度,沒有聲音。這個世界沒有溫度,這個世界用沉默來嘲笑我的可憐。私生女沒什麼了不起,紅塵俗事裡有很多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女人,他們圖一時的歡娛,偏還留下罪惡的種子,所以私生女并不是一個珍稀的存在。隻是,又有幾個私生女,會愛上自己的親哥哥?會有幾個?

  我一步步走着,在雪地裡,無休止的走着。我以為我很快會走到學校,會回到寝室,我要躺到床上,睡到溫暖的被窩裡,永不醒來。

  可是我沒有走到學校,我的兇口一突一突,有個東西在那竄來竄去,竄來竄去,我以為是我的心,所以拼命忍祝但我終于忍不住了,嘴一張,一口濃稠的鮮皿噴了出來,濺到白茫茫的雪地上,像一朵朵妖豔的花。

  原來不是我的心。我松了口氣,剛要邁步,一陣天旋地轉襲來,我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原來,我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堅強。

  等我醒來的時候,仍然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有一張笑臉,在我眼前慢慢放大,這是一張極富感染力的笑臉。

  “穆子秋,你終于醒了。”笑臉的主人問。

  “你是誰?”我試圖撐起身子坐起來,但身上乏力,又頹然倒了下去。

  一雙手伸了過來,想是要扶我,我冰冷的目光掃過那雙手,那雙手在空中停了一下,還是縮了回去。

  “你還是躺着吧,我看你沒多少力氣的樣子。”聲音明快,就像三月的豔陽天。

  奇怪,我怎麼會想到豔陽天,我不是應該一直想着冰天雪地的寒冬麼?

  “你是誰?”我再問一句。

  “哦,我們見過面的,那次打架的時候。”眼前的笑容擴得更大了,“我叫周漁,你也可以叫我小喬,雖然我沒有小喬的傾國傾城。”

  打架?我腦子艱難的轉動着,終于在那亂得像麻的記憶裡找到了屬于眼前男孩的這一縷。

  小喬看我恍然的神情,笑道:“想起來了吧。我可是從不曾忘記過,平生的第一次打架,就是為你打的。”呃,這句話聽起來,似乎容易讓人誤會,所以,小喬趕快轉了個話題,問:“你不是住校了麼?怎麼下這麼大雪會在學校外面暈倒呢?要不是我今天感冒了提前退堂,你還不知道在雪地裡躺多久了呢?”

  “是你送我上醫院來的?”

  “是埃而且……而且,你似乎吐皿了,你病了嗎?醫生給你量了體溫,好像沒發燒,說先等等,等你醒來再做詳細的檢查。”

  “哦,謝謝你。”這算不算連救了我兩次?

  “不客氣,反正我也順路,不送你,我自己也要來醫院拿點藥的。”小喬真的太愛笑了,一笑兩排雪白整齊的牙齒,讓人覺得他的世界裡從來就沒有悲傷。

  我忽然有點嫉妒他的笑容,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是明媚的,我是陰暗的。就連名字,他叫小喬,讓人聯想到的是美,而我叫子秋,總是和蕭瑟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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