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哈利・波特全集(1-7)

第127章 斯内普最痛苦的記憶

  魔法部令

  茲由多洛雷斯・簡・烏姆裡奇(高級調查官)接替阿不思・鄧布利多出任霍格沃茨魔法學校校長。

  以上條例符合《第二十八号教育令》。

  簽名:

  魔法部部長

  康奈利・奧斯瓦爾德・福吉

  這個告示一夜之間貼遍了整個學校,城堡裡的人似乎都聽說鄧布利多在制服兩名傲羅、那位高級調查官,還有魔法部長和他的初級助理以後逃走了,可告示上卻沒有作出解釋。哈利在城堡裡無論走到什麼地方,聽到人們談論的話題隻有一個,那就是鄧布利多的逃走,盡管一些細節可能被傳走了樣(哈利無意中聽到,一個二年級女生深信不疑地對另一個二年級女生說:福吉眼下正躺在聖芒戈醫院裡,腦袋變成了南瓜),但是其他消息卻出奇地準确。比如說每個人都知道,在學生中,隻有哈利和瑪麗埃塔親眼目睹了鄧布利多辦公室裡的情形,現在瑪麗埃塔還在學校醫院裡,所以哈利被那些想獲得第一手消息的同學弄得應接不暇。

  “鄧布利多不久以後就會回來。”厄尼・麥克米蘭聚精會神地聽完哈利的描述,在上完草藥課回來的路上自信地說,“我們上二年級時,他們沒辦法趕走他,這回他們照樣辦不到。胖修士告訴我――”他神秘兮兮地壓低了嗓門,哈利、羅恩和赫敏隻好探過身去靠近他才能聽到他的話,“――昨天晚上他們在城堡和場地裡搜索他,後來那個烏姆裡奇想進入他的辦公室。可是沒辦法通過怪獸。校長辦公室自動封閉了起來,她進不去。”厄尼得意地笑了,“很明顯,她發了一頓脾氣。”

  “哼,我看她是一心想坐進校長辦公室,”他們登上石頭台階走進門廳時,赫敏厭惡地說,“在所有的老師頭上作威作福,這個愚蠢的自大狂,權勢熏心的老――”

  “喂,你真要說完這句話嗎,格蘭傑?”

  德拉科・馬爾福從門背後溜了出來,身後跟着克拉布和高爾。他蒼白的尖臉上閃現出惡毒的神色。

  “恐怕我必須給格蘭芬多和赫奇帕奇扣掉幾分了。”他拖長了腔調說。

  “你不能給級長扣分,馬爾福。”厄尼馬上說。

  “我知道級長不能相互扣分,鼬王[29]。”馬爾福挖苦說,克拉布和高爾哧哧地笑了起來,“但是調查行動組的成員――”

  “什麼?”赫敏尖聲問。

  “調查行動組,格蘭傑,”馬爾福說着指了指自己長袍上級長徽章下一個很小的銀色“I”符号[30],“是一群精選出來的學生,都支持魔法部,由烏姆裡奇教授親手挑選的。總之,調查行動組的成員确實有扣分的權力……所以,格蘭傑,因為你不尊重我們的新校長,我要扣掉你五分。麥克米蘭跟我頂嘴,扣掉五分。扣掉波特五分,因為我不喜歡你。韋斯萊,你的襯衫沒掖好,所以我要再扣五分。哦,對了,我忘了,你是個泥巴種,格蘭傑,所以扣掉你十分。”

  羅恩抽出了魔杖,但是赫敏把它撥到一旁,小聲說:“别!”

  “很明智的舉動,格蘭傑。”馬爾福低聲說,“新校長,新時代……現在老實點吧,波特……鼬王……”

  他放聲大笑,和克拉布和高爾闊步走開了。

  “他在吓唬人,”厄尼帶着驚訝的表情說,“不可能給他扣分的權力……這也太荒唐了……會徹底破壞級長制度的。”

  可哈利、羅恩和赫敏不由自主地朝身後巨大的沙漏轉過身,那幾個沙漏并排嵌在壁龛裡,記錄着各個學院的分數。今天早上,格蘭芬多和拉文克勞還并駕齊驅處于領先地位。就在他們的注視下,寶石向上飛去,下半截沙漏裡的寶石數量越來越少。實際上,好像隻有裝着綠寶石的斯萊特林沙漏沒有變化。

  “你們注意到了,是吧?”弗雷德的聲音問。

  他和喬治剛剛走下大理石樓梯,跟哈利、羅恩、赫敏和厄尼一起站在沙漏前。

  “剛才馬爾福幾乎給我們扣掉了五十分。”哈利憤怒地說,這時他們看到格蘭芬多的沙漏裡又有幾塊寶石飛了上去。

  “是啊,蒙太在課間休息時也打算扣我們的分。”喬治說。

  “你是什麼意思,‘打算’?”羅恩馬上問。

  “他沒能把話說完,”弗雷德說,“因為實際上,我們硬把他大頭朝下塞進了二樓的消失櫃裡。”

  赫敏看上去大吃了一驚。

  “你們會惹上大麻煩的!”

  “在蒙太重新露面以前不會的,那可能要花上幾個星期呢,我不知道我們把他打發到什麼地方去了。”弗雷德冷冷地說,“反正……我們決定再也不為惹麻煩擔心了。”

  “你們擔心過嗎?”赫敏問道。

  “當然了,”喬治說,“我們不是一直沒有被開除嗎?”

  “我們一直很明白要在哪裡畫個界線。”喬治說。

  “我們偶爾也許會越過一個腳趾。”喬治說。

  “可我們總是在惹出大亂子之前停下來。”弗雷德說。

  “那現在呢?”羅恩沒有把握地問道。

  “嗯,現在嘛――”喬治說。

  “――既然鄧布利多已經走了――”弗雷德說。

  “――我們認為出點大亂子――”喬治說。

  “――正是我們親愛的新校長罪有應得的。”弗雷德說。

  “你們不能這麼幹!”赫敏小聲說,“你們絕對不能!她巴不得有個理由開除你們呢!”

  “你還沒有聽明白吧,赫敏?”弗雷德笑着對她說,“我們再也不想留在這裡了。要不是決定先為鄧布利多做些貢獻,我們馬上就退學。所以,總之,”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第一階段即将開始了。如果我是你的話,就會去禮堂吃午飯,那樣老師們就會看到你和那件事一點關系也沒有。”

  “和什麼事一點關系也沒有?”赫敏不安地問道。

  “你會看到的,”喬治說,“現在快走吧。”

  下樓去吃午飯的人越來越多,弗雷德和喬治轉身離開,消失在人群裡。厄尼表情很慌亂,嘴裡嘟哝着變形課作業還沒做完什麼的,匆匆跑開了。

  “你知道,我覺得我們必須離開這裡,”赫敏緊張地說,“免得……”

  “對,沒錯。”羅恩說。他們三個朝禮堂大門走去,但當哈利剛剛瞥見在白天的天花闆上飛掠的白雲時,有人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他一轉身,發現自己幾乎和管理員費爾奇臉對着臉。他急忙向後退了幾步,最好還是從遠處看着費爾奇。

  “校長想見你,波特。”他不懷好意地斜眼看着哈利。

  “不是我幹的。”哈利想着弗雷德和喬治的計劃,傻乎乎地說。費爾奇無聲地笑起來,下巴上的垂肉顫抖着。

  “做賊心虛,是吧?”他喘息着說,“跟我來。”

  哈利扭頭瞥了一眼羅恩和赫敏,他們兩個都顯得很擔心。他聳了聳肩膀,跟随費爾奇迎着潮水般湧來的饑腸辘辘的學生走回門廳。

  費爾奇似乎心情特别好。他們走上大理石樓梯時,他斷斷續續地小聲哼着歌。他們來到第一個樓梯平台上時,他說:“這裡的情況都在變,波特。”

  “我看到了。”哈利冷冷地說。

  “你知道……我跟鄧布利多說了好多好多年了,他對你們太寬厚了。”費爾奇說着,難聽地輕聲笑了起來,“要是知道我有權力用鞭子打得你們皮開肉綻,你們這些卑鄙的小畜生就再也不會扔臭彈了,是吧?要是我能吊住你們的腳脖子,把你們倒挂在我的辦公室裡,那就再沒人打算在走廊裡扔狼牙飛碟了,是吧?等到《第二十九号教育令》一生效,波特,我就有權那麼做了……她還請求部長簽署一道命令,驅逐皮皮鬼……哈,由她來掌權,這裡的情況會大不一樣……”

  烏姆裡奇顯然在不遺餘力地把費爾奇拉到自己那一邊,哈利想到,最糟糕的是,費爾奇很可能會成為重要的威脅。論起對學校裡秘密通道和躲藏處的熟悉程度,他可能僅次于韋斯萊家的雙胞胎。

  “我們到了。”費爾奇說,斜眼看着哈利,在烏姆裡奇教授的房門上輕輕敲了三下,然後把門推開了,“波特那小子來見你了,夫人。”

  哈利被關了那麼多次禁閉,對烏姆裡奇的辦公室已經非常熟悉,一塊木質的大姓名牌橫放在她的桌子上,上面用金字寫着校長這個詞,除此以外,辦公室裡還是老樣子。另外,他看見了自己的火弩箭,還有弗雷德與喬治的兩把橫掃,心裡覺得一陣難過。在桌子後面的牆上釘着一根粗大、結實的鐵栓,飛天掃帚被鐵鍊捆在鐵栓上,而且上了鎖。

  烏姆裡奇坐在桌子後面,正忙着在粉紅色的羊皮紙上寫些什麼,他們進來時,她滿臉堆笑地擡起了眼睛。

  “謝謝你,阿格斯。”她親切地說。

  “不必客氣,夫人,不必客氣。”患有風濕病的費爾奇一邊說一邊盡量地彎腰鞠躬,同時向外退去。

  “坐下。”烏姆裡奇指着一把椅子簡短生硬地說。哈利坐下了。烏姆裡奇又接着寫了一會兒。在她頭上的盤子裡,幾隻難看的小貓正在四處亂蹦亂跳,哈利望着它們,心裡猜不透自己又會遇到什麼新麻煩。

  “好了,”烏姆裡奇終于說,她放下羽毛筆,臉上的表情就像一隻癞蛤蟆正打算吞下一隻美味多汁的蒼蠅,“請問你想喝些什麼?”

  “什麼?”哈利說,他覺得自己肯定聽錯了。

  “喝什麼,波特先生。”烏姆裡奇說着,笑得更開心了,“茶?咖啡?南瓜汁?”

  她在說出每種飲料時,都輕輕揮動自己的魔杖,盛着飲料的茶杯或者玻璃杯就會出現在她的桌子上。

  “不用了,謝謝。”哈利說。

  “我真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喝一杯。”烏姆裡奇說,她的聲調開始變得既吓人又悅耳,“選一杯。”

  “好吧……那就喝茶吧。”哈利聳聳肩膀說。

  烏姆裡奇站起來,裝模作樣地背對着他加了些牛奶。然後她端着茶快步繞過桌子,臉上帶着一種既陰險又親切的笑容。

  “給,”她說着把茶遞給了哈利,“趁熱喝了它,好嗎?現在,波特先生……我覺得,在發生了昨晚那些不幸事件後,我們應該聊一聊。”

  哈利什麼也沒說。烏姆裡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沉默了好一陣子後,她輕快地說:“你還沒喝呢!”

  哈利把茶杯舉到唇邊,突然又放了下來。烏姆裡奇背後那些醜陋的花貓中,有一隻長着又大又圓的藍色眼睛,就像瘋眼漢穆迪那隻魔眼一樣,這讓哈利想到,要是瘋眼漢聽說自己喝下了敵人提供的東西,那他會說些什麼呢。

  “怎麼了?”烏姆裡奇說,她還在盯着哈利,“你要加糖嗎?”

  “不用。”哈利說。

  他又把茶杯舉到唇邊,假裝呷了一口,可他的嘴唇緊緊地抿在了一起。烏姆裡奇笑得更開心了。

  “很好,”她小聲說,“太好了。那麼……”她向前稍微傾了傾身子,“鄧布利多在哪兒?”

  “不清楚。”哈利馬上說。

  “喝光,喝光,”她說,臉上仍然挂着笑容,“好了,波特先生,我們别玩小孩子的遊戲了。我知道你很清楚他到什麼地方去了。從一開始,你和鄧布利多就是一夥的。考慮到你的處境,波特先生……”

  “我不知道他在哪兒。”

  哈利又裝着喝茶。

  “好極了,”烏姆裡奇說,顯得不太高興,“既然如此,要是你能告訴我小天狼星布萊克的下落,那就太好了。”

  哈利心中揪得好緊,端着茶杯的那隻手抖了一下,所以茶杯咔哒一聲碰響了茶碟。他在嘴邊斜過茶杯,嘴唇緊緊地抿在一起,一些熱茶滴落在他的長袍上。

  “我不知道。”他說,語調急了一些。

  “波特先生,”烏姆裡奇說,“我來提醒你一下,在十月份,正是我本人在格蘭芬多的爐火裡差點抓到了那個卑鄙的布萊克。我非常清楚和他見面的人就是你,如果我有證據的話,今天你們兩個誰都不能逍遙法外,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再說一遍,波特先生……小天狼星布萊克在什麼地方?”

  “不清楚,”哈利響亮地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久久地瞪着對方,哈利覺得自己都快流眼淚了。接着烏姆裡奇站了起來。

  “那好吧,波特,這一回我就相信你的話,不過提醒一下:我背後可有魔法部撐腰。學校内外的通訊渠道都在監控之下。一位飛路網管理員會始終監視霍格沃茨裡的每一處爐火――當然了,我的爐火除外。我的調查行動組将拆閱所有進出城堡的貓頭鷹郵件。而且費爾奇先生會留意城堡内外所有的秘密通道。如果我發現一丁點證據……”

  轟隆!

  辦公室裡的地闆晃動起來。烏姆裡奇朝旁邊一歪,她緊緊抓着桌子撐住自己,一臉震驚的表情。

  “怎麼――?”

  她注視着房門。哈利那杯茶幾乎還是滿滿的,他趁着這個機會,把它全都倒在了最近處的插着幹花的花瓶裡。他聽到在幾層樓下面,人們正在奔跑、尖叫。

  “你回去吃午飯,波特!”烏姆裡奇喊着,揚起自己的魔杖沖出了辦公室。哈利讓烏姆裡奇先跑上幾秒鐘,然後才快步跟上去尋找這些騷亂的來源。

  一看就明白了。樓下一片混亂。有人(哈利立刻想到了那是誰)好像點燃了一大箱施過魔法的煙火。

  一些全身由綠色和金色火花構成的火龍正在走廊裡飛來飛去,一路上噴射出豔麗的火紅色氣流,發出巨大的爆炸聲;顔色鮮豔的粉紅色凱瑟琳車輪式煙火,直徑有五英尺,帶着可怕的嗖嗖聲飛速轉動着穿行在空中,就像許多飛碟;火箭拖着閃耀的由銀星構成的長尾巴從牆上反彈開;煙火棍在空中自動寫出罵人的話;哈利看到,處處都有爆竹像地雷一樣炸開,它們并沒有燒光,漸漸從視線中消失或者發出嘶嘶聲停下來,而是相反,時間越久,這些令人眼花缭亂的奇迹似乎就越有能量和動力。

  費爾奇和烏姆裡奇站在下半截樓梯上,顯然是被吓呆了。哈利看到,一隻個頭比較大的凱瑟琳車輪式煙火好像認為自己需要更多的活動空間,發出恐怖的“嗡――嗡――”聲,轉動着朝烏姆裡奇和費爾奇飛過去。他們倆都吓得大喊大叫,猛地彎下身子,凱瑟琳車輪式煙火徑直飛出他們身後的窗戶,穿過了場地。與此同時,幾條火龍和一隻冒出吓人煙霧的紫色大蝙蝠利用走廊盡頭敞開的大門朝三樓逃去。

  “快,費爾奇,趕快!”烏姆裡奇尖聲喊道,“我們得想點辦法,不然它們要飛遍整個學校了――昏昏倒地!”

  她的魔杖頂端突然噴出一道紅光,擊中了一枚火箭。火箭沒有在空中停下來,反而猛烈地爆炸了。它在一幅畫上炸出了一個洞,畫中的草地上有一個表情多愁善感的女巫及時逃開,幾秒鐘後才重新露面。她擠進了隔壁的畫,那裡有幾個正在打牌的巫師,他們急忙站起來為她騰出地方。

  “不要對它們用昏迷咒,費爾奇!”烏姆裡奇惱火地喊道,活像剛才是費爾奇念了這個咒語似的。

  “你說得對,校長!”費爾奇喘息着說,其實他是個啞炮,與其讓他擊昏那些爆竹,倒不如讓他把它們吞下去。費爾奇沖向附近的櫥櫃,拽出一把掃帚,開始用力拍打半空中的煙火;幾秒鐘之内掃帚頭就着火了。

  哈利看夠了;他笑着深深彎下腰,順着走廊向不遠處的一扇門跑去,他知道這扇門就隐藏在一幅挂毯後面。他悄悄溜進去,發現弗雷德和喬治正藏在門後,他們倆聽着烏姆裡奇和費爾奇大喊大叫,使勁憋住笑,憋得身上直發抖。

  “了不起,”哈利輕輕地說,咧開嘴笑着,“真了不起……你們會把費力拔博士的生意擠垮的,沒問題……”

  “謝謝,”喬治低聲說,一邊抹去臉上笑出來的眼淚,“嘿,我希望她接下來對它們試試消失咒……隻要你這麼幹,它們就會成十倍地增長。”

  整個下午,煙火一直在燃燒,而且擴散到了學校裡的每個地方。盡管這些煙火,尤其是那些爆竹引發了很多混亂,可别的老師好像并不是很在意。

  “天哪,天哪,”麥格教授嘲諷地說,這時一條火龍正在她的教室裡四處飛舞,發出響亮的爆炸聲,噴出火焰,“布朗小姐,請問你能不能跑去告訴校長一聲,我們教室裡有一個漏網的煙火?”

  結果烏姆裡奇當上校長的頭一個下午,全都用來在學校各處跑來跑去,應付其他老師的要求。離了她,這些老師好像誰都沒辦法清除自己房間裡的煙火。放學的鈴聲響了起來,他們拿着書包朝格蘭芬多塔樓走去,這時哈利非常滿意地看到,衣冠不整、被煙火熏黑了的烏姆裡奇正步履蹒跚、滿臉是汗地走出弗立維教授的教室。

  “非常感謝你,教授!”弗立維教授用尖細的聲音說,“當然了,我自己能夠清除這些煙火棍,但是我不能肯定自己是否有這個權力。”

  他滿臉笑容,當着臉上污七八糟的烏姆裡奇的面關上了教室的門。

  那天晚上,在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裡,弗雷德和喬治成了英雄。連赫敏都奮力擠過興奮的人群去祝賀他們。

  “這些煙火太奇妙了。”她欽佩地說。

  “多謝,”喬治說,他顯得既驚訝又高興,“那是韋斯萊嗖嗖―嘭煙火。隻不過,我們把存貨全用光了;現在我們又得從頭做起了。”

  “可是這麼做很值得啊,”弗雷德說,他正在接受吵吵嚷嚷的格蘭芬多學生的訂單,“如果你想把自己的名字列入訂貨名單,赫敏,你可以付五個加隆買簡裝火焰盒,付二十個加隆買豪華爆燃……”

  赫敏回到桌子旁,哈利和羅恩正坐在那裡盯着自己的書包,好像希望他們的作業能夠跳出來自動完成似的。

  “嘿,今晚我們為什麼不休息一下呢?”赫敏歡快地說,這時候一枚拖着銀色尾巴的韋斯萊火箭飛快地從窗戶外掠過,“畢竟星期五就要開始過複活節假期了,我們到時候有足夠的時間。”

  “你沒生病吧?”羅恩懷疑地盯着她問道。

  “既然你這麼說,”赫敏愉快地說,“你知道……我想我找到了點……叛逆的感覺。”

  一個小時後,當哈利和羅恩上樓去睡覺時,哈利仍然能聽到漏網的爆竹在遠處發出的巨響;他脫去衣服後,一根煙火棍從塔樓旁飄過,仍然在不屈不撓地拼出“呸”字。

  他打着哈欠上了床。摘掉自己的眼鏡後,偶爾從窗戶旁經過的煙火變得模糊起來,看上去就像閃閃發光的雲朵,在黑色天空的映襯下既漂亮又神秘。他側過身躺着,心裡想道,不知烏姆裡奇接替鄧布利多職位的第一天是什麼感受,還有當福吉聽到整個學校在大半天的時間裡,都處于嚴重的混亂狀态時會有什麼反應。哈利笑着閉上了眼睛……

  場地上漏網煙火的嗖嗖聲和嘭嘭聲似乎越來越遠……也許隻不過是他在迅速遠離它們……

  他一下子落入了通向神秘事務司的走廊。他正快步走向那扇樸素的黑色房門……打開它……打開它……

  房門開了。他在圓形的房間裡,周圍環繞着房門……他穿過房間,把手搭在一扇熟悉的門上,它朝裡面轉動了……

  現在他進入了一間很長的長方形房間,滿耳都是一種機械裝置發出的古怪滴答聲。一些光斑在四堵牆壁上跳躍着,但是他沒有停下來看個究竟……他必須往前走……

  在屋子盡頭有一扇門……他碰了碰這扇門,它也打開了……

  現在他來到了一間燈火昏暗、像教堂一樣高大寬敞的房間裡,這裡沒有别的東西,隻有一排排高大的架子,每個架子上都擺滿了滿是灰塵的小玻璃球……現在哈利激動得心髒猛跳……他知道應該去哪裡……他向前跑去,可是在空無一人的巨大房間裡,他的腳步沒有發出聲響……

  在這個房間裡,有一件他非常非常想得到的東西……

  他想得到這件東西……或許是别的什麼人也想得到……

  他的傷疤在疼痛……

  砰!

  哈利立刻被驚醒了,他既困惑又生氣。黑暗的宿舍裡充滿了笑聲。

  “酷!”西莫說,窗戶映襯出他的黑色身影,“我覺得有個凱瑟琳車輪式煙火撞上了一枚火箭,它們好像連在一起了,過來看哪!”

  哈利聽到羅恩和迪安急忙從床上爬起來,好看得更清楚些。他還是靜靜地躺着默不作聲,傷疤的疼痛漸漸消退了,失望的感覺籠罩着他。他覺得就像在最後一刻,一件美妙的開心事被打斷了……當時他已經離得那麼近了。

  現在,一些長着銀色翅膀、發出閃耀的粉紅色的小豬正從格蘭芬多塔樓旁飛過。哈利躺在床上,聽到了樓下宿舍裡格蘭芬多學生贊歎的叫喊聲。他想起明天晚上要去學習大腦封閉術,胃裡立刻難受地顫動了一下。

  第二天,哈利一整天都在擔心,要是斯内普發現自己在昨晚的夢中潛入神秘事務司後走了那麼遠,真不知道他會說些什麼。伴随着一陣陣的内疚,他意識到在上完上一節課後,自己一次都沒練習過大腦封閉術:自打鄧布利多離開後,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他确信就算自己想清空頭腦也辦不到。不過他拿不準斯内普是否會接受這個借口。

  這一天,他想在上課時臨陣磨槍練習一下,但是毫無用處。每當他默不作聲,想摒除自己所有的念頭和思緒時,赫敏總要問他哪裡不舒服,而且老師在複習課上連珠炮似的提出問題,這種時候畢竟不是清空頭腦的最佳時刻。

  晚飯後,哈利抱着逆來順受的心情,動身前往斯内普的辦公室。在穿過門廳的半路上,秋・張急匆匆地朝他走了過來。

  “到這兒來。”哈利說,很高興自己能有個理由晚些和斯内普見面。他招手示意秋・張到對面門廳的角落裡去,巨大的沙漏就矗立在那裡。格蘭芬多的沙漏現在幾乎已經見底了。“你還好嗎?烏姆裡奇沒有向你問起D.A.的事吧?”

  “哦,沒有,”秋・張急促地說,“沒有,隻不過……嗯,我隻是想說……哈利,我做夢也想不到瑪麗埃塔會告……”

  “是啊,嗯。”哈利悶悶不樂地說。他确實覺得秋・張在挑選朋友時也許應該更謹慎一些;瑪麗埃塔仍然在校醫院裡,龐弗雷女士拿她的膿包一點辦法也沒有,哈利上次聽到了這個消息後,稍微消了消氣。

  “她這個人其實挺可愛的,”秋・張說,“她不過是犯了個錯誤――”

  哈利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一個挺可愛的人犯了錯誤?她把我們全都出賣了,其中也包括你!”

  “嗯……我們不是都沒事嗎?”秋・張辯解道,“你知道,她媽媽在魔法部工作,對她來說實在太難――”

  “羅恩的爸爸也在魔法部工作!”哈利惱火地說,“而你也許沒注意到,他的臉上可沒寫着告密生――”

  “赫敏・格蘭傑那個鬼把戲太可惡了,”秋・張不高興地說,“她應該告訴我們她給那份名單施過咒語――”

  “我倒認為那是個很高明的主意。”哈利冷冷地說。秋・張滿臉通紅,眼睛變得更亮了。

  “噢,對啦,我忘了――當然了,那是親愛的赫敏的主意――”

  “别又哭鼻子。”哈利警告說。

  “我剛才可沒想哭!”她喊道。

  “是啊……哈……很好,”哈利說,“眼前我要應付的事情夠多的了。”

  “那就去應付吧!”秋・張怒氣沖沖地說,猛地一轉身,昂首闊步地走開了。

  哈利氣鼓鼓地走下通向斯内普地下教室的台階,憑自己的經驗,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到了那裡以後還在生氣,斯内普會更容易看透他的思想,可是在到達斯内普的門口以前,他一直想着本來應該和秋・張多講幾件有關瑪麗埃塔的事情,除此以外,他什麼都顧不上去想。

  “你遲到了,波特。”哈利關上身後的門時,斯内普冷若冰霜地說。斯内普背對哈利站着,正像往常一樣把自己的某些思想抽出來,小心地放進鄧布利多的冥想盆裡。他把最後一縷銀色物質加到了石盆裡,轉過身面對着哈利。

  “那麼,”他說,“你已經練習過了?”

  “是的。”哈利撒了個謊,小心地望着斯内普那張桌子的一條腿。

  “好吧,我們馬上就能看出真假,對嗎?”斯内普心平氣和地說,“拿出魔杖,波特。”

  哈利走到老位置上,隔着桌子面對着斯内普。他仍然在生秋・張的氣,而且還擔心斯内普看透自己的心思,所以心裡撲通撲通跳得很快。

  “那就數到三吧,”斯内普慢條斯理地說,“一――二――”

  斯内普辦公室的門砰的一聲開了,德拉科・馬爾福快步走了進來。

  “斯内普教授,先生――哦――對不起――”

  馬爾福有幾分驚訝地望着斯内普和哈利。

  “沒關系,德拉科,”斯内普說着垂下魔杖,“波特在補習一些魔藥課。”

  自從烏姆裡奇審查海格那件讓他開心的事以來,哈利還從沒見過馬爾福顯得這麼開心。

  “我不知道這件事。”馬爾福說着,斜眼看着哈利,哈利感到自己臉上火辣辣的。他真願意付出巨大的代價,隻要能夠向馬爾福大聲說出事實真相――也許,更好的辦法是,用一個厲害的咒語打中他。

  “那麼,德拉科,有什麼事嗎?”斯内普問道。

  “是烏姆裡奇教授,先生――她需要你幫個忙。”馬爾福說,“他們找到蒙太了,先生,他在五樓的一個馬桶裡被卡住了。”

  “他怎麼到那裡去了?”斯内普問道。

  “我不知道,先生,他有些昏頭昏腦的。”

  “很好,很好。波特,”斯内普說,“我們明天晚上再接着上這一課。”

  他轉身大模大樣地離開了辦公室。馬爾福在斯内普背後用口形對哈利不出聲地說:“補習魔藥課?”然後跟了上去。

  哈利怒氣沖沖地把魔杖放回長袍裡,想要離開這間屋子。至少他又多出二十四個小時可以來進行練習了;他知道自己應該為僥幸逃脫感到慶幸,盡管這是付出了讓馬爾福告訴全校,他需要補習魔藥課的沉重代價換來的。

  他在辦公室門口看到:一塊顫動的光斑正在門框上跳躍。他停下腳步,站在那裡望着它,想起了什麼事情……他記起來了:這有點像他昨天晚上在夢中看到過的那些光斑,在他穿過神秘事務司的路上,那些光斑就出現在他走過的第二間屋子裡。

  他轉過身。這塊光斑是從擺在斯内普桌子上的冥想盆裡發出來的。冥想盆裡銀白色的物質正在旋轉、減退。那是斯内普的思想……如果哈利意外地突破了斯内普的防禦,他不想讓哈利看到的那些事情……

  哈利注視着冥想盆,心中湧起一陣陣好奇……斯内普這樣小心瞞着哈利的到底是什麼呢?

  銀光在牆上顫動着……哈利朝桌子邁了兩步,用心地思考着。那會不會是斯内普決定瞞住他的,關于神秘事務司的事情呢?

  哈利回頭看了看,一顆心跳得越來越猛、越來越快。斯内普從廁所裡解救出蒙太要花多長時間呢?他會直接返回自己的辦公室,還是會護送蒙太去校醫院呢?當然是後者……蒙太是斯萊特林魁地奇隊的隊長,斯内普肯定想确保他沒問題。

  哈利朝冥想盆走完最後幾步,站在盆邊俯視着盆底。他猶豫了一下,聽了聽,然後抽出了魔杖。辦公室和外面的走廊十分安靜。他用魔杖尖輕輕戳了一下冥想盆裡的物質。

  盆裡的銀色物體開始飛快地旋轉起來。哈利朝它俯下身,看到它變得透明了。他好像在通過一個圓形的天窗朝一間屋子裡看。這已經是第二回了……假如他的判斷沒有出大錯的話,那麼他實際上正在俯視着禮堂。

  他的呼吸給斯内普的思想表面蒙上了霧氣……他覺得自己進退兩難……他真想這麼做,但是這也太不理智了……他顫抖起來……斯内普随時都可能回來……但是哈利想起了秋・張的怒氣,想起了馬爾福嘲笑的表情,一種魯莽的勇氣控制了他。

  他吸了一大口氣,把臉頰埋進了斯内普的思想。辦公室的地闆立刻傾側過來,把哈利頭朝下翻進了冥想盆……

  他在一片冰冷的黑暗中飛快地旋轉着向下墜落,然後――

  他站在禮堂中央,可是四張學院桌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百多張面對同一個方向的小桌子,每張桌旁都坐着一個學生,低着頭在一卷羊皮紙上匆匆書寫。隻能聽見羽毛筆的嚓嚓聲,偶爾也會響起某人調整自己的羊皮紙時發出的沙沙聲。這顯然是在進行考試。

  陽光穿過高大的窗戶,照射在那些低下去的腦袋上,在明亮的光線中,那些腦袋映現出灰褐色、紅棕色和金色的光澤。哈利仔細地四下裡看了看。斯内普一定就在這裡的什麼地方……這是他的記憶……

  他在那裡,就在哈利身後的一張桌子旁。哈利注視着他。十幾歲的斯内普顯得筋骨結實,但臉色蒼白,就像一株一直生長在黑暗中的植物。他的長發平直油膩,垂蕩在桌子上,在他匆忙地書寫時,他那隻鷹鈎鼻離羊皮紙幾乎不到半英寸。哈利繞到斯内普背後,看了看試卷上的标題:黑魔法防禦術――普通巫師等級。

  這麼說,斯内普一定是十五六歲,跟哈利現在的年齡差不多。他那隻手在羊皮紙上飛快地左右移動着;比起身旁離他最近的那幾個人至少多寫了一英尺,而且他的字迹又小又密。

  “還有五分鐘!”

  這個聲音吓了哈利一跳。他轉過身,看到弗立維教授的頭頂正在不遠處的桌子間移動。弗立維教授從一個長着亂蓬蓬的黑頭發的男生旁邊走過……非常淩亂的黑發……

  哈利移動得非常快,如果他有實在的形體,那他準會撞飛幾張桌子。然而他好像是在滑行,就像夢中一樣,橫穿兩條過道,沿着第三條過道向前滑去。那個黑發男生的後腦勺離得越來越近了,而且……他現在正直起身體,放下羽毛筆,把那卷羊皮紙朝自己拉過去,好重新讀一讀自己寫下的答案……

  哈利停在這張桌子前,低頭注視着十五歲時的父親。

  他的心窩裡迸發出一陣興奮:就像在看着一個有點走了樣的自己。詹姆的眼睛是淺褐色的,鼻子比哈利稍稍長一些,前額上沒有傷疤,但是他們倆都長着一樣的瘦削面孔,一樣的嘴巴,一樣的眉毛;詹姆的頭發跟哈利的完全相同,也是在腦後支棱着,他的雙手簡直就是哈利的雙手。哈利還能看出,如果詹姆站起來,他們倆的身高相差不會超過一英寸。

  詹姆打了個大哈欠,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把它弄得比剛才還要淩亂。然後,他朝弗立維教授瞥了一眼,接着在座位上轉過身,向身後第四個座位上的男生咧嘴笑了笑。

  又是一陣興奮沖擊着哈利,他看到小天狼星向詹姆跷起了大拇指。小天狼星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顯得很自在,他的身體向後仰着,隻用椅子的兩條腿着地。他非常英俊,黑色的頭發垂在眼前,不經意地帶出幾分典雅,不管是詹姆的頭發還是哈利的頭發,可從來都沒有這份典雅。一個坐在小天狼星身後的女生正滿懷期待地注視着他,可他好像沒有注意到。在這個女生所在的那一排,隔着兩個座位――哈利高興得胃裡又是一陣蠕動――是萊姆斯・盧平。他顯得相當蒼白、憔悴(是不是快到月圓的日子了?),正全神貫注地投入考試:他重新讀了讀自己的答案,用羽毛筆的筆頭搔着下巴,微微皺着眉頭。

  這樣看來,蟲尾巴一定也在附近的什麼地方……果然,哈利片刻之間就發現了他:那個個頭不大、長着鼠灰色頭發的尖鼻子男生。蟲尾巴顯得有些焦慮,他啃着手指甲,低頭盯着自己的試卷,腳尖在地上蹭來蹭去。他還時不時滿懷希望地瞟一眼鄰桌學生的試卷。哈利盯着蟲尾巴看了一會兒,然後又把目光轉向了詹姆,現在他正在一小塊羊皮紙上随手亂塗亂畫。他已經畫好了一個金色飛賊,現在正描畫着“L.E.[31]”這兩個字母。它們代表什麼意思呢?

  “請停筆!”弗立維教授尖聲說,“也包括你,斯特賓斯!在我收起羊皮紙的時候,請留在座位上!飛來!”

  一百多卷羊皮紙猛地騰空而起,飛進弗立維教授伸出的雙臂中,把他撞倒在地上。有些人笑了起來。幾個坐在前排桌子旁的學生起身托住弗立維教授的兩隻胳膊,把他扶了起來。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弗立維教授氣喘籲籲地說,“很好,各位,你們可以走了!”

  哈利低頭看着自己的父親,他匆匆塗掉了自己剛才一直在修飾的兩個字母“L.E.”,跳起來把羽毛筆和試卷塞進書包,把書包往肩膀上一甩,站在那裡等着小天狼星過來跟他會合。

  哈利環顧四周,瞥見斯内普就在不遠處,他在兩排桌子之間朝通往門廳的大門走去,仍然在全神貫注地盯着自己的試卷。他拱背曲肩,動作僵硬,那種抽筋似的步伐讓人想起了蜘蛛,油膩膩的頭發在臉旁跳動着。

  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把斯内普跟詹姆、小天狼星和盧平他們隔開了,哈利把自己安插在他們之間,設法不讓斯内普脫離自己的視野,同時豎起耳朵傾聽詹姆和他的朋友們的對話。

  “你喜歡第十題嗎,月亮臉?”他們進入門廳後,小天狼星問道。

  “太喜歡了,”盧平輕快地說,“舉出五種識别狼人的征象。真是好題目。”

  “你覺得你能舉出所有的征象嗎?”詹姆裝出擔心的口氣說。

  “我想是的,”盧平一本正經地說,這時人們在前門擠成了一團,急着到外面陽光照耀的場地上去,他們也走進了人群,“第一:他坐在我的座位上。第二:他穿着我的衣服。第三:他的名字叫萊姆斯・盧平。”

  隻有蟲尾巴沒有笑。

  “我寫上了口鼻的形狀、眼睛的瞳孔和毛乎乎的尾巴,”他焦慮不安地說,“但是我想不起來其他――”

  “你怎麼這麼笨哪,蟲尾巴?”詹姆不耐煩地說,“你每個月都要跟一個狼人到處跑上一回――”

  “你小聲點兒。”盧平懇求道。

  哈利不放心地又看了看後面。斯内普仍舊在不遠處,還在埋頭看着自己的考試題目――不過這是斯内普的記憶,哈利能肯定,要是斯内普一到外面的場地上就決定去别的方向溜達溜達,他――哈利,就沒辦法再跟着詹姆往前走了。不過,讓他長長松了一口氣的是,當詹姆和自己的三個朋友大步跨過草地、順坡而下朝湖邊走去時,還在鑽研試卷的斯内普跟了上去,顯然沒有确定自己要去哪裡。哈利一直在斯内普前面不遠的地方,設法緊緊地盯住詹姆和其他人。

  “哼,我覺得那些試題是小菜一碟,”他聽到小天狼星說,“我至少也能考個‘優秀’,不然才怪呢。”

  “我也是。”詹姆說。他把一隻手伸進口袋,掏出了一個正在掙紮的金色飛賊。

  “你從哪兒弄來的?”

  “偷來的。”詹姆漫不經心地說。他開始耍弄那個飛賊,讓它飛到差不多一英尺外,然後再抓住它;他的反應能力出色極了。蟲尾巴敬畏地看着他。

  他們停在湖邊那棵山毛榉樹的陰影裡。就在同一棵樹下,哈利、羅恩和赫敏曾經花了一個星期天寫完作業,然後趴在草地上閑聊。哈利又回頭瞧了瞧,他高興地看到,在灌木叢濃密的陰影下,斯内普已經坐在了草地上。跟剛才一樣,他還在潛心鑽研O.W.L.考試的試卷,于是哈利可以自由自在地坐在山毛榉樹和灌木叢之間的草地上望着樹底下那四個人。耀眼的陽光照射在平靜的湖面上,照射在岸邊,那裡坐着一群剛剛從禮堂裡出來的女生,她們歡笑着,脫下了鞋襪,把雙腳浸在湖水中涼快着。

  盧平抽出一本書,開始閱讀。小天狼星盯着周圍那些在草地上轉悠的學生,他的神色很高傲,很厭倦,不過這樣一來也顯得非常帥氣。詹姆還在耍弄那隻飛賊,他讓它蹿得越來越遠,幾乎都要逃脫了,但是他總能在最後一刻一把抓住它。蟲尾巴看着他,嘴巴都合不攏了。每當詹姆做出難度極高的動作擒住飛賊時,蟲尾巴都會喘着大氣拍手喝彩。就這樣過去了五分鐘,哈利不明白,詹姆為什麼不讓蟲尾巴自己也來抓一抓飛賊,但是詹姆好像很喜歡享受被人關注的樂趣。哈利注意到,自己的父親有揉亂頭發的習慣,他好像始終不想讓頭發太整齊,而且他還老是望着水邊的那些女生。

  “把那玩意兒收起來吧,行嗎?”在詹姆做了個漂亮的抓捕動作,蟲尾巴發出了一聲喝彩後,小天狼星終于開口說,“不然蟲尾巴要激動得尿褲子了。”

  蟲尾巴微微有點臉紅,可詹姆卻咧開嘴笑了。

  “打擾你了。”他說着把飛賊塞回了衣袋。哈利明顯地感覺到,詹姆隻有在小天狼星面前才會停止炫耀。

  “我覺得真無聊,”小天狼星說,“今天要是滿月就好了。”

  “你可以,”盧平在書本後面陰沉地說,“我們還要考變形術,要是你覺得無聊,你可以考考我。給你……”他把自己的那本書遞了過去。

  可是小天狼星用鼻子哼了一聲:“我用不着看這些垃圾,我全都知道。”

  “這個能讓你打起精神,大腳闆,”詹姆低聲說,“看看那是誰……”

  小天狼星扭過頭。他突然變得一動不動了,就像一條嗅到了兔子的狗。

  “太棒了,”他輕輕地說,“鼻涕精。”

  哈利轉過身去瞧瞧小天狼星正在看什麼。

  斯内普繼續走着,正把O.W.L.考試的試卷塞進書包裡。當他離開灌木叢的陰影、想要穿過草地時,小天狼星和詹姆站了起來。

  盧平和蟲尾巴坐着沒動:盧平還在低頭盯着自己的書,但是他的眼睛沒有移動,而且微微皺起了眉梢;蟲尾巴看了看小天狼星和詹姆,又看了看斯内普,臉上顯出一種渴望快點看到意料之中的事發生的表情。

  “還好嗎,鼻涕精?”詹姆大聲說。

  斯内普的反應真快,就像他已經料到會有一場攻擊似的:他甩掉書包,一隻手猛地探進長袍,可他的魔杖才舉到一半,詹姆就吼道:“除你武器!”

  斯内普的魔杖朝空中飛上去十二英尺高,噗的一聲輕輕落在他身後的草叢裡。小天狼星短促清脆地笑了一聲。

  “障礙重重!”他說着用魔杖對準了斯内普,斯内普正撲向自己失落的魔杖,可在半路上就被撞倒了。

  四周的學生都轉身望着他們。一些人站起身,慢慢地湊攏過來。有些人露出疑懼的表情,另一些卻覺得挺好玩兒。

  斯内普氣喘籲籲地躺在地上。詹姆和小天狼星向他步步逼近,揚起了魔杖,詹姆一邊走,一邊回頭瞥着水邊那些女生。蟲尾巴現在站了起來,興緻勃勃地看着,并朝旁邊挪了挪,避開了盧平,好看得更清楚些。

  “考得怎麼樣啊,鼻涕精?”詹姆問。

  “我盯着他呢,他的鼻子都碰到羊皮紙了。”小天狼星刻薄地說,“羊皮紙上肯定全都是大塊的油漬,他們一個字都别想看清楚。”

  幾個看熱鬧的人大聲笑了起來;斯内普的人緣顯然不怎麼樣。蟲尾巴尖聲地哧哧笑着。斯内普很想站起來,但是咒語還對他起着作用;他掙紮着,就像被無形的繩索捆住了似的。

  “你――等着吧,”他喘息着,擡眼瞪着詹姆,臉上帶着十足的憎惡表情,“你――等着吧!”

  “等什麼呀?”小天狼星冷冷地說,“你想怎麼樣啊,鼻涕精,往我們身上蹭鼻涕嗎?”

  一連串夾雜在一起的粗話和惡咒從斯内普嘴裡冒了出來,但是他的魔杖在十英尺以外,所以什麼事也沒發生。

  “給你洗幹淨嘴巴,”詹姆冷冰冰地說,“清理一新!”

  斯内普的嘴巴裡立刻吐出了粉紅色的肥皂泡;他的嘴唇上粘滿了泡沫,弄得他想嘔吐,憋得他透不過氣來――

  “放開他!”

  詹姆和小天狼星扭頭望去。詹姆空閑的那隻手立即飛快地伸向自己的頭發。

  那是一個從湖邊走來的女生。她有一頭濃密的深紅色長發,一直垂到肩膀上,還有一雙綠得出奇的杏眼――哈利的眼睛。

  哈利的母親。

  “你好嗎,伊萬斯?”詹姆說,他的語調突然友好起來,變得更深沉更成熟了。

  “放開他。”莉莉重複道,她看着詹姆,處處流露出極為厭惡的表情,“他怎麼惹着你了?”

  “這個嘛,”詹姆說,一邊擺出一副正在仔細考慮要點的樣子,“他根本就不應該存在,要是你明白我的意思……”

  許多圍觀的學生大聲笑了起來,小天狼星和蟲尾巴也笑了,但是好像還在專注地讀書的盧平卻沒有笑,莉莉也沒笑。

  “你覺得自己挺風趣,”她冷冷地說,“可你隻不過是個傲慢無禮、欺負弱小的下三濫,波特。放開他。”

  “要是你跟我一起出去玩玩,我就放了他,伊萬斯,”詹姆馬上說,“說吧……跟我一起出去玩玩,我就再也不會用魔杖動老鼻涕精一根汗毛。”

  在他身後,障礙咒的效力正在逐漸減弱。斯内普開始朝自己失落的魔杖慢慢挪動,他一邊爬一邊嘔吐出帶泡泡的肥皂水。

  “就算是要我在你和巨烏賊之間選一個,我也不會和你出去玩的。”莉莉說。

  “走背字了吧,尖頭叉子,”小天狼星快活地說着,朝斯内普轉過身,“哎呀!”

  但是太晚了;斯内普已經把魔杖筆直地對準了詹姆,一道閃光,詹姆的一側臉頰上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傷口,鮮皿濺落在他的長袍上。詹姆猛地轉身:第二道閃光過後,斯内普被頭朝下倒挂在空中,他的長袍垂落在腦袋上,露出了瘦得皮包骨頭的蒼白的雙腿,還有一條快變成黑色的内褲。

  在周圍的一小群人裡,有許多人在喝彩;小天狼星、詹姆和蟲尾巴縱聲大笑。

  刹那間,莉莉憤怒的表情起伏了一下,就像她也要微笑似的,但她說:“把他放下來!”

  “當然可以。”詹姆說,然後他猛地揚起魔杖;斯内普墜落到地上縮成了一團。他掙開自己的長袍,馬上站起來,舉起了魔杖,但是小天狼星說道:“統統石化!”斯内普又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僵硬得像塊木闆。

  “放開他!”莉莉喊道。現在她把自己的魔杖抽了出來。詹姆和小天狼星小心地盯着它。

  “哎,伊萬斯,别逼着我對你施惡咒啊。”詹姆嚴肅地說。

  “那就給他解開咒語!”

  詹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接着轉身面對着斯内普,低聲說出了破解咒。

  “你走吧,”他在斯内普掙紮着站起來時說,“算你走運,伊萬斯在這裡,鼻涕精――”

  “我用不着她這種臭烘烘的小泥巴種來幫忙!”

  莉莉眨了眨眼睛。

  “很好,”她冷冷地說,“往後我再也不會操這個心了。還有,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洗洗自己的内褲,鼻涕精。”

  “向伊萬斯道歉!”詹姆朝斯内普吼道,他的魔杖威脅地指着斯内普。

  “我用不着你來逼着他道歉。”莉莉轉身朝詹姆喊道,“你跟他一樣讨厭。”

  “什麼?”詹姆大聲喊道,“我從來沒說過你是個――你知道是什麼!”

  “你認為擺出剛從飛天掃帚上下來的樣子顯得很酷,所以你就把頭發弄得亂七八糟,拿着那隻傻乎乎的飛賊賣弄,在走廊裡碰上誰惹你不高興就給誰念咒語,就因為你能――我真奇怪,你的飛天掃帚上有那麼個大肥腦袋居然還能離開地面。你讓我惡心。”

  她猛地一轉身,飛快地跑開了。

  “伊萬斯!”詹姆在她身後喊道,“喂,伊萬斯!”

  可她沒有回頭。

  “她怎麼了?”詹姆問。他本想漫不經心地說出這個問題,就像這個問題對他來說無所謂一樣,但是他失敗了。

  “從她話裡的言外之意來看,我隻能說,她覺得你有點傲慢自大,哥們兒。”小天狼星說。

  “對了,”詹姆說,現在他看上去真的來了火氣,“對了――”

  又是一道閃光,結果斯内普又被頭朝下倒挂在空中。

  “誰想看看我把鼻涕精的内褲脫下來?”

  但是哈利永遠不會知道,詹姆是否真的脫下了斯内普的内褲。一隻手緊緊抓住了他的上臂,緊得像被鉗子夾住一樣。哈利退縮着,扭頭看看是誰抓住了自己,他一看就吓得哆嗦起來,一個已經長大成人的斯内普就站在他旁邊,氣得臉色煞白。

  “玩得開心嗎?”

  哈利感到自己在升向空中;他周圍的夏日景象消失了;他在冰冷的黑暗中向上飄去,斯内普那隻手還在緊緊抓着他的上臂。然後,随着一種急速俯沖的感覺,就像他在半空中翻了個跟頭,他的雙腳撞在了斯内普地下教室的石頭地闆上,他又一次站在斯内普桌子上的冥想盆旁,在現實中的魔藥課老師昏暗的書房裡。

  “那麼,”斯内普說,他用力地抓着哈利的胳膊,哈利感到手開始麻木了,“那麼……很開心吧,波特?”

  “沒―沒有。”哈利說着,想努力把胳膊掙脫出來。

  太吓人了:斯内普雙唇顫抖,臉色蒼白,露出了牙齒。

  “你父親是個有趣的人,是吧?”斯内普說着,使勁地搖晃着哈利,哈利的眼鏡都從鼻子上滑落了下去。

  “我――沒有――”

  斯内普使足全身的力氣把哈利推了出去。哈利重重地摔在地下教室的地闆上。

  “不準你把看到的事告訴任何人!”斯内普怒吼道。

  “不會。”哈利說着站起來,盡量離斯内普遠一點兒,“不會,我當然――”

  “滾出去,滾出去,我再也不想在這間辦公室裡看到你!”

  當哈利朝門口猛沖過去的時候,一個盛着死蟑螂的罐子在他頭頂上炸裂了。他用力甩開房門,順着走廊一路飛奔,直到與斯内普隔了三層樓以後才停了下來。他氣喘籲籲地靠在牆上,揉搓着那隻帶着淤傷的胳膊。

  他一點兒也不想這麼早就回到格蘭芬多塔樓,也不想把自己剛才看到的事情告訴羅恩和赫敏。哈利覺得那麼恐懼、難過,這并不是因為斯内普沖他大喊大叫,也不是因為斯内普用罐子砸他,而是因為他了解在一圈旁觀者中當衆受辱是什麼滋味,他很清楚斯内普被他的父親嘲弄時到底是什麼心情。從他剛才的所見所聞來看,他的父親确實是個傲慢自大的人,跟斯内普一直以來對他所講述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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