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馬人和告密生
“我敢說,你現在一定覺得要是沒放棄占蔔課就好了,是不是,赫敏?”帕瓦蒂帶着得意的笑容問道。
眼下是早飯時間,特裡勞尼教授被解雇的事已經過去兩天了,帕瓦蒂正在用魔杖卷起自己的眼睫毛,對着飯勺背面看效果。今天上午,費倫澤要給他們上第一堂課。
“那倒不是,”赫敏一邊閱讀《預言家日報》一邊淡淡地說,“我向來不喜歡馬。”
她翻過一頁報紙,浏覽了一下幾個專欄。
“他不是一匹馬,他是個馬人!”拉文德驚異地說。
“而且是個帥氣的馬人……”帕瓦蒂歎息着說。
“不管怎麼說,反正他有四條腿。”赫敏冷冷地說,“對了,我想特裡勞尼離職的事讓你們兩個很難過吧?”
“是很難過!”拉文德對她肯定地說,“我們去她的辦公室看望過她,還送給了她幾株黃水仙花――是些漂亮的黃水仙花,不是斯普勞特那些會叫喚的。”
“她還好嗎?”哈利問道。
“不太好,可憐的人。”拉文德同情地說,“她哭着說,有烏姆裡奇在這裡,她甯可離開城堡。我一點兒都不怪她,烏姆裡奇對她也太霸道了,是不是?”
“我有種感覺,烏姆裡奇的霸道勁不過剛剛開了個頭。”赫敏黯然地說。
“不可能,”羅恩說,他正狼吞虎咽地吃一大盤熏肉蛋,“她已經壞得不能再壞了。”
“你們記住我的話吧,鄧布利多沒征求她的意見就指定了新老師,她會報複的,”赫敏合上報紙說,“更何況又是一個半人類。烏姆裡奇見到費倫澤時,她臉上那副表情你們也看到了。”
早飯後,赫敏動身去上算術占蔔課,哈利和羅恩跟在帕瓦蒂與拉文德身後走進門廳,前去上占蔔課。
“我們不是要上北塔樓嗎?”帕瓦蒂從大理石樓梯旁走過時,羅恩一臉迷惑地問道。
帕瓦蒂回頭輕蔑地看着他。
“你認為費倫澤該怎麼爬上活梯啊?現在我們用十一号教室,昨天布告欄上通知了。”
在禮堂對面,有一條走廊從門廳通向一樓的十一号教室。哈利知道,那是平常從不使用的教室之一,讓人覺得有點像無人照管的櫥櫃或儲藏室。他緊跟羅恩走了進去,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林間空地之中,這讓他一時有些目瞪口呆。
“這是怎――?”
教室的地闆變成了滿地綿軟的苔藓,樹木就是從它下面長出來的;它們的枝條長滿繁茂的樹葉,成扇形從天花闆和窗戶上橫貫而過,于是一束束柔和、斑駁的綠色光線傾瀉在整間屋子裡。先到的學生們背靠樹幹或大石頭坐在泥地上,有的用胳膊摟着膝蓋,有的兩臂緊緊交叉在兇前,都顯得挺緊張。費倫澤就站在沒有樹木的空地中央。
“哈利・波特。”哈利進來後,他伸出一隻手說。
“呃――嘿,”哈利說着和馬人握了握手,他那對藍得出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哈利,臉上卻沒有露出笑容,“呃――真高興見到你。”
“我也是,”長着白金色頭發的馬人說着點了點腦袋,“我們命中注定将要重逢。”
哈利注意到,費倫澤兇前有一塊黑色的馬蹄形淤傷。他轉過身,想和同學們一起坐在地上,這時他看到他們都在敬畏地望着自己。很顯然,他和費倫澤熟悉到能搭上話,給同學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好像覺得費倫澤怪吓人的。
門已經關好,最後一個學生坐在了廢紙簍旁的樹樁上,于是費倫澤朝教室四面做了個手勢。
“鄧布利多教授很能體諒人,為我們安排了這間教室,”大家都安靜下來後,費倫澤說,“模拟出符合我生活習性的環境。我更喜歡在禁林裡給你們上課,那裡――直到星期一――還是我的家園……但是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請問――呃――先生――”帕瓦蒂屏住呼吸,舉起手說,“――為什麼呢?我們和海格一起去過那裡,我們不害怕!”
“這與你們的勇氣無關,”費倫澤說,“而是關系到我的處境。我不能再返回禁林了。我的群落已經把我放逐了。”
“群落?”拉文德摸不着頭腦地說,哈利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牛群,“什麼――噢!”
拉文德臉上露出醒悟過來的表情。“不止你一個嗎?”她驚愕地問。
“海格也像喂養夜骐一樣喂養你們嗎?”迪安熱切地問道。
費倫澤很慢很慢地轉過頭面對着迪安,迪安似乎立刻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非常失禮的話。
“我不是――我的意思是――對不起。”說到最後,迪安已經是細聲細氣了。
“馬人并非人類的仆人或寵物。”費倫澤平和地說。沉默了一會兒,帕瓦蒂又舉起了手。
“請問,先生……别的馬人為什麼要放逐你呢?”
“因為我同意為鄧布利多教授工作,”費倫澤說,“他們認為這是對同胞的背叛。”
哈利想起将近四年前,馬人貝恩朝費倫澤大聲嚷嚷的情形,那是因為費倫澤允許哈利騎在自己背上,好把他馱到安全的地方;當時貝恩說費倫澤是頭“普通的騾子”。哈利懷疑可能就是貝恩當兇踢了費倫澤一蹄子。
“我們開始吧。”費倫澤說。他甩了甩長長的銀色尾巴,揚起一隻手,指向頭頂華蓋似的茂密樹葉,接着又緩緩地垂下來。随着他的動作,屋裡的光線暗淡下來,現在他們就像坐在黃昏時分的林間空地中,星星呈現在天花闆上。有人發出了嗬的贊歎聲,還有人倒抽了一口氣,羅恩則出聲地叫了起來:“哎呀!”
“躺在地闆上,”費倫澤平靜地說,“然後觀察天空。對于能讀懂星相的人來說,那裡已經描繪出了我們各個民族的命運。”
哈利攤開手腳躺了下來,注視着上面的天花闆。一顆閃耀的紅色星星在空中朝他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在天文課上,你們已經學習了這些行星及其衛星的名稱,”費倫澤平緩地說,“你們還繪制了星辰在天空中的運行圖。馬人用幾個世紀的時間,揭示出了這些運動的奧秘。我們的研究成果告訴我們,從我們頭頂上的天空中,我們也許能窺測到未來――”
“特裡勞尼教授教過我們占星術!”帕瓦蒂在兇前舉起一隻手――她躺在地上,這樣這隻手就立在了空中,興奮地說,“火星能引起意外事故、燙傷這一類的事情,當它和土星形成一個角度時,就像這樣――”她在空中比畫出一個直角,“――就意味着人們在處理熱東西時要格外小心――”
“那些,”費倫澤平和地說,“是人類在胡說八道。”
帕瓦蒂那隻手沒精打采地垂了下去,落在自己身旁。
“無關緊要的傷痛,人類微不足道的意外事故,”費倫澤說,他的蹄子在長滿苔藓的地闆上發出了嗵嗵聲,“和廣闊的宇宙相比,這些事跟亂爬的螞蟻一樣無足輕重,不受行星運行的影響。”
“特裡勞尼教授――”帕瓦蒂開口說,語氣既委屈又憤憤不平。
“――是人類的一員,”費倫澤簡潔地說,“因此被蒙住了雙眼,而且被你們人類的缺陷所束縛。”
哈利稍微側過腦袋看了看帕瓦蒂。帕瓦蒂顯得很生氣,她周圍的幾個人也一樣。
“西比爾・特裡勞尼也許能預見未來,這一點我不大清楚,”費倫澤接着說,哈利聽到他在他們面前走來走去時又在甩動尾巴,“但是她的時間幾乎都浪費在自吹自擂的廢話上了,這種廢話被人類稱作算命。而我在這裡要講解的是馬人客觀、公允的見解。我們觀察天空,要留心那些災難或變故的重要動向,有時空中會标示出這些動向。也許要用十年時間才能确證我們所看到的。”
費倫澤指向哈利正上方那顆紅色的星星。
“在過去的十年裡,有種種迹象表明,巫師界的人們隻是在度過兩場戰争之間短暫的和平時期。能帶來戰争的火星在我們頭上明亮地閃耀着,預示不久以後肯定要重新爆發戰争。至于還有多久,馬人也許能通過燃燒幾種藥草和樹葉,通過觀察煙霧與火焰,試着預測一下……”
哈利從來沒上過這麼奇特的課。他們居然真的在教室地闆上點燃了鼠尾草和香錦葵,費倫澤要求他們觀察嗆人的煙霧,從中找出某些形狀和征象,雖然誰都看不出他描述的那些迹象,可他好像一點也不在乎。他對他們說,人類向來不怎麼擅長做這種事,就連馬人都是經過漫長的歲月才擁有了這種能力。最後他還告訴他們,反正有時連馬人都會看走眼,所以過于相信這一類事物是很愚蠢的。他和哈利見過的人類老師沒有一點相似之處。他優先考慮的好像并不是把自己的學識傳授給他們,而是讓他們牢牢記住,沒有任何事物是萬無一失的,即便是馬人的學問也不例外。
“他什麼事都沒講清楚,對吧?”他們熄滅香錦葵的火焰時,羅恩低聲說,“我的意思是,對這場我們将要進行的戰争,我想多知道些細節,你怎麼想呢?”
鈴聲在教室門外響了起來,把大家吓了一跳;哈利一點也不記得他們還在城堡中,他一心以為自己就是在禁林裡。同學們一個接一個地走了出去,看起來有點稀裡糊塗的。
哈利和羅恩正要跟上他們時,費倫澤大聲說:“哈利・波特,請聽我說句話。”
哈利轉過身。馬人朝他走過去。羅恩猶豫了一下。
“你可以留下,”費倫澤對羅恩說,“不過請關上門。”
羅恩趕忙照辦了。
“哈利・波特,你是海格的朋友嗎?”馬人說。
“是啊。”哈利說。
“那就替我給他提個醒。他的努力沒有用。他最好還是放棄。”
“他的努力沒有用?”哈利茫然地重複道。
“還有他最好還是放棄。”費倫澤點點頭說,“我本想親自提醒海格,但是我已經被放逐了――對我來說,現在過于接近禁林太不明智――就算沒有馬人之間的争鬥,海格的麻煩也夠多了。”
“可是――海格在努力做什麼呀?”哈利不安地說。
費倫澤毫無表情地看着哈利。
“海格最近幫了我很大的忙,”費倫澤說,“而且他關愛所有的動物,很久以前就赢得了我的尊敬。所以我不應該洩露他的秘密。但是他必須恢複理智。那種努力沒有用。告訴他,哈利・波特。再見。”
接受《唱唱反調》的采訪後,有一陣子哈利覺得很開心,可這種感覺老早以前就消失了。自從陰沉沉的三月黯然進入風雨疊起的四月後,他的生活似乎又變成了一長串的煩惱和麻煩。
烏姆裡奇照舊旁聽每一節保護神奇動物課,所以哈利很難把費倫澤的提醒轉告給海格。後來哈利總算想出了辦法。一天下課後,他假裝落下了自己那本《神奇動物在哪裡》,就原路折了回去。他轉告了費倫澤的口信以後,海格用青腫的雙眼盯了他好一會兒,顯然吃了一驚。接着他似乎想讓自己鎮定下來。
“好小子,費倫澤,”海格粗聲粗氣地說,“可他根本不了解情況。這些努力就要見效了。”
“海格,你在搞什麼名堂呀?”哈利嚴肅地說,“你一定要小心哪,烏姆裡奇已經解雇了特裡勞尼。依我看,她是不會罷手的。要是你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你會――”
“有些事比保住工作更重要,”海格說,但是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雙手在微微顫抖,手中滿滿一盆刺佬兒糞砰的一聲落在了地闆上,“别為我擔心了哈利,現在走吧,好夥計。”
哈利别無選擇,隻好離開了正在清掃滿地大糞的海格。當他步履沉重地回到城堡時,真是覺得喪氣極了。
這段時間裡,老師與赫敏在不斷地提醒他們,O.W.L.考試離得更近了。五年級學生都多多少少承受着壓力,漢娜・艾博在草藥課上突然大哭起來,嗚咽着說自己笨得不配考試,現在就想離開學校,結果她第一個收到了龐弗雷女士的鎮定劑。
要不是有D.A.訓練課,哈利真會覺得心煩透頂。他有時覺得,自己活着就是為了在有求必應屋裡花上幾個小時進行練習,雖然辛苦,但是非常愉快。在打量着周圍的D.A.成員,看到他們的進步時,他心裡充滿了自豪感。哈利有時真想知道,當所有D.A.成員在O.W.L.考試中的黑魔法防禦術成績都達到“優秀”時,烏姆裡奇會是什麼反應。
他們終于開始練習守護神咒了,每個人都練得很起勁,不過哈利一再提醒大家,他們是在一間燈火明亮的教室中召喚守護神,并且沒有受到威脅,而面對攝魂怪這類東西時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哎呀,别煞風景了,”秋・張在複活節[28]前的最後一節課上愉快地說,她正望着自己銀色的天鵝形守護神環繞有求必應屋飛翔,“它可真漂亮!”
“它用不着漂亮,它應該能夠保護你。”哈利耐心地說,“其實我們需要博格特什麼的;我就是那麼學會的,我必須在博格特假扮成攝魂怪時召喚守護神――”
“那也太吓人了!”拉文德說,她的魔杖頂端正噴出一股股銀色的氣體,“我還是――不――行!”她惱火地加了一句。
納威也不順手。他全神貫注地緊皺着眉頭,但是他的魔杖尖上隻冒出幾縷稀薄的銀色煙霧。
“你必須想想高興的事情。”哈利提醒他。
“我正想着呢。”納威煩惱地說。他拼命地想,汗津津的圓臉上都閃閃發亮了。
“哈利,我覺得我成功了!”西莫喊道,他頭一回參加D.A.聚會,是迪安帶他來的,“看――唉――它不見了……不過它肯定是一種毛茸茸的東西,哈利!”
赫敏的守護神是一隻亮閃閃的銀色水獺,正繞着她歡蹦亂跳。
“它确實挺好看的,對嗎?”赫敏滿心歡喜地瞧着它說。
有求必應屋的門打開後又關上了。哈利扭過頭,想看看是誰進來了,但是門口好像什麼人也沒有。過了一會兒,他才注意到靠近門的幾個人不出聲了。接着他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使勁拉扯他膝蓋附近的袍子。他一低頭,非常驚訝地看到,家養小精靈多比正仰頭盯着他,腦袋上跟往常一樣戴着八頂羊毛帽子。
“嘿,多比!”他說,“你怎麼――出什麼事情了?”
小精靈驚恐地睜大了雙眼,而且還在發抖。哈利身旁的D.A.成員不做聲了;屋子裡的人都在盯着多比。人們召喚出來的為數不多的幾個守護神漸漸消退,變成了銀色的薄霧,于是屋裡顯得比剛才暗多了。
“哈利・波特,先生……”小精靈全身哆嗦着尖聲說,“哈利・波特,先生……多比來給你報信……但是家養小精靈被警告過,不能說出……”
他一頭朝牆壁沖過去。哈利想抓住多比,他對多比自我懲罰的習慣已經有了些經驗,不過多比戴着八頂帽子,所以從石牆上彈了回來。赫敏與其他幾個女生既害怕又同情地尖叫起來。
“出什麼事了,多比?”哈利問道,他抓住小精靈一隻纖細的胳膊,不讓他靠近任何能用來傷害他自己的東西。
“哈利・波特……她……她……”
多比用另一隻拳頭使勁捶打着自己的鼻子。哈利把那隻胳膊也抓住了。
“‘她’是誰,多比?”
不過他認為自己知道那是誰;除了那個“她”,還有誰能讓多比這麼害怕呢?小精靈擡頭看着他,眼睛有點對在一起,然後不出聲地說了出來。
“烏姆裡奇?”哈利驚恐地問道。
多比點了點頭,想用腦袋往哈利的膝蓋上撞。哈利伸直手臂擋住了他。
“她怎麼了?多比――她發現了這件事――發現了我們――發現了D.A.?”
他從小精靈愁眉苦臉的表情中看出了答案。多比的雙手被哈利緊緊地攥着。他想踢自己,結果雙膝跪在了地闆上。
“她就要來了?”哈利小聲問道。
多比發出一聲哭号。
“是的,哈利・波特,是的!”
哈利直起身子,掃視了一下吓得呆若木雞的人們,他們正盯着拼命撲騰的小精靈。
“你們還等什麼?”哈利吼道,“跑啊!”
他們全都立刻奔向出口,在門口擠成一團,接着有人突然沖了出去。哈利聽見他們沿着走廊狂奔,心裡希望他們腦子夠用,不至于一直跑回自己的宿舍。那樣做機會太小了;圖書館和貓頭鷹棚屋要近得多,隻要他們能躲進去――
“哈利,快走!”赫敏在奮力向外擠的人群中尖聲喊道。
多比仍然在想方設法傷害自己,哈利一把抄起小精靈,用雙臂抱着他跑到了長隊末尾。
“多比――這是個命令――回到下面的廚房和其他小精靈待在一起,要是她問你有沒有給我報過信,那就撒謊說沒有!”哈利說,“還有,我不準你傷害自己!”他補充了一句。總算跨過門檻後,他放下小精靈,砰的一聲關上了身後的房門。
“謝謝你,哈利・波特!”多比尖聲說,随後飛快地跑開了。哈利朝兩旁掃了一眼,其他人跑得那麼快,他們消失在走廊兩端以前,他隻能瞥見一些飛舞的腳後跟;他動身朝右邊跑去;前頭有一間男生盥洗室,隻要他能跑到,就能假裝自己一直在那裡――
“哎呀!”
什麼東西絆住了他的腳,他猛地倒了下去,趴在地上滑行了六英尺才停下來。有人在他身後笑起來。他翻過身,看到馬爾福躲在一個醜陋的龍形裝飾瓶下面的壁龛裡。
“絆腿咒,波特!”馬爾福說,“喂,教授――教授!我抓住了一個!”
烏姆裡奇匆匆轉過遠處的拐角,她氣喘籲籲的,但是臉上挂着高興的笑容。
“是他!”看到地闆上的哈利時,她喜氣洋洋地說,“好極了,德拉科,好極了,哈,太好了――給斯萊特林加五十分!我來把他帶走……起來,波特!”
哈利站起來,瞪着他們兩個。他從來沒見烏姆裡奇這麼高興過。她像老虎鉗似的緊緊抓住他的胳膊,笑容滿面地朝馬爾福轉過身。
“你快去看看能不能再多抓幾個,德拉科,”她說,“叫其他人去圖書館――查一查裡面有沒有上氣不接下氣的人――檢查盥洗室,帕金森小姐可以檢查女生盥洗室――你們去吧――還有你,”馬爾福走開時,她用最溫和最吓人的口氣加了一句,“你跟我去校長辦公室,波特。”
幾分鐘後,他們走到石頭怪獸那裡。哈利想知道還有多少人被抓住了。他想到了羅恩――韋斯萊夫人會殺了他――還想到要是在O.W.L.考試之前被開除,赫敏會是什麼感覺。這是西莫第一次參加聚會……納威有了那麼大的進步……
“滋滋蜜蜂糖。”烏姆裡奇有節奏地說;石頭怪獸跳到一旁,後面的牆裂成了兩半,他們走上正在移動的石頭樓梯,來到了光亮的大門前,門上有一個獅身鷹首獸門環,但是烏姆裡奇沒有費工夫敲門,她緊緊抓着哈利,邁開步子徑直闖了進去。
辦公室裡擠滿了人。鄧布利多表情安詳地坐在桌子後面,修長的手指指尖合在一起。麥格教授直挺挺地站在他身旁,表情非常緊張。魔法部部長康奈利・福吉站在爐火旁,興奮地前後輕輕搖晃着,顯然很滿意現在的局面。金斯萊・沙克爾和另一個巫師像警衛一樣站在大門兩旁,那個巫師外表強壯,硬直的頭發留得很短,哈利從來沒見過他。長着雀斑、戴着眼鏡的珀西・韋斯萊在牆邊激動地走來走去,他手裡拿着一支羽毛筆和一卷厚厚的羊皮紙,顯然是随時準備記錄。
今天晚上,男女老校長們的肖像都沒有假裝睡覺。他們都很警覺、嚴肅,正注視着下面的動靜。哈利一進來,幾個老校長就飛進鄰近的像框和鄰居急切地咬起了耳朵。
身後的大門關上以後,哈利甩開了緊緊抓着他的烏姆裡奇。康奈利・福吉怒氣沖沖地瞪着他,臉上露出一種幸災樂禍的表情。
“好啊,”他說,“好啊,好啊,好啊……”
哈利鼓足全部勇氣,狠狠地瞪了福吉一眼。他的心髒跳得飛快,可是頭腦卻出奇地冷靜、清醒。
“他正在返回格蘭芬多塔樓的路上。”烏姆裡奇說。她的語氣裡有一股很不得體的興奮勁,當她在門廳裡看着特裡勞尼教授因為悲傷而崩潰的時候,哈利也聽到過同樣冷酷無情的快樂語氣,“馬爾福那孩子把他堵住了。”
“是嗎,是嗎?”福吉贊賞地說,“我得記着告訴盧修斯。好了,波特……我想你應該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兒吧?”
哈利拿定了主意,想要輕蔑地回答“知道”:當他瞥見鄧布利多的表情時,他已經張開嘴巴,将這個詞說出了一半。鄧布利多沒有直接看着哈利――他目不轉睛地盯着緊挨哈利肩膀上方的一處地方――但是當哈利望着他時,他輕輕搖了搖頭,動作小得幾乎讓人察覺不出來。
哈利說到一半改了口。
“知――不道。”
“對不起,你說什麼?”福吉說。
“不知道。”哈利堅決地說。
“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兒?”
“對,我不知道。”哈利說。
福吉疑惑地看了看哈利,又瞧了瞧烏姆裡奇教授。哈利利用他這一瞬間的疏忽,又偷偷瞥了一眼鄧布利多,鄧布利多用最輕微的動作朝地毯點了點頭,稍稍擠了擠眼睛。
“那麼你不清楚,”福吉用毫不掩飾的挖苦口氣說,“為什麼烏姆裡奇教授帶你來這間辦公室嗎?你沒有發覺自己已經違反了校規嗎?”
“校規?”哈利說,“沒有。”
“那魔法部的法令呢?”福吉生氣地換了個角度問道。
“起碼沒有違反我知道的法令。”哈利泰然自若地說。
他的心還在飛快地咚咚直跳。為了看看福吉皿壓上升的樣子,說這些假話還是挺值得的,但是他看不出來,自己究竟怎樣才能逃脫他們的處罰,要是已經有人對烏姆裡奇洩露了D.A.的情況,那麼他這個領頭人也許就要馬上收拾行李走人了。
“那麼,你是頭一次聽說,”福吉說,現在他的語調充滿了怒氣,“在這所學校裡發現了一個非法的學生組織?”
“是啊,沒錯。”哈利說,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就像他一無所知,非常驚訝似的。
“部長,我覺得,”烏姆裡奇在哈利身旁柔和地說,“如果我把檢舉人帶來,也許我們的進展會快一些。”
“是的,是的,去吧。”福吉點點頭說,烏姆裡奇離開屋子後,他不懷好意地掃了鄧布利多一眼,“什麼都頂不上一個好證人,對嗎,鄧布利多?”
“對極了,康奈利。”鄧布利多點點頭,聲音低沉地說。
大家等待了幾分鐘,誰也不看誰,然後哈利聽到身後的門打開了。烏姆裡奇從他身旁走進屋子,手裡緊緊抓着秋・張那個鬈發朋友的肩膀,那是瑪麗埃塔,她用雙手捂住了臉頰。
“别慌,親愛的,别害怕,”烏姆裡奇教授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柔和地說,“現在沒事了。你做得很正确。部長對你很滿意。他會告訴你媽媽,你是個乖女孩。部長,瑪麗埃塔的母親,”她擡眼望着福吉補充了一句,“是魔法交通司飛路網管理局的艾克莫夫人――你知道,她在幫我們監視霍格沃茨的爐火。”
“太好了,太好了!”福吉熱情地說,“有其母必有其女,嗯?好了,講講吧,快點兒,親愛的,擡起頭,别怕羞,讓我們聽聽你――老天哪!”
瑪麗埃塔擡起頭時,福吉被吓得向後一跳,差點跌到爐火裡。他罵罵咧咧的,猛跺着自己開始冒煙的鬥篷下擺。瑪麗埃塔哀号一聲,把長袍領子扯到了眼睛下,但是沒等她這麼做,大家就已經看到,一連串密密麻麻的紫色膿包已經爬過她的鼻子和臉頰,呈現出“告密生”這個詞,讓她的臉變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現在别擔心這些斑點了,親愛的,”烏姆裡奇不耐煩地說,“把袍子從嘴巴上拉下來,告訴部長――”
但是瑪麗埃塔又悶聲悶氣地哀号了一聲,拼命地搖着腦袋。
“哼,那好吧,你這個傻丫頭,我來告訴他們。”烏姆裡奇沒好氣地說。她迅速換上令人作嘔的笑臉,說道:“是這樣,部長,今天晚上,這位艾克莫小姐在晚飯後不久來到我的辦公室,對我說她有些事情要告訴我。她說如果我進入八樓的一間密室,就會發現一些對我有好處的事情,據說這間密室有時被稱作有求必應屋。我進一步盤問她時,她承認那裡有某種聚會。遺憾的是,當時這些毒咒,”她朝瑪麗埃塔藏在袍子裡的臉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開始起作用了,她在我的鏡子裡忽然看到自己的面孔後,就傷心得沒辦法再多跟我講了。”
“哦,是這樣,”福吉說,他帶着一副自以為和藹、慈祥的表情盯着瑪麗埃塔,“你去通知了烏姆裡奇教授,親愛的,這麼做可真勇敢。你的行為十分正确。好了,你願意跟我講講在聚會中發生了什麼事嗎?聚會的目的是什麼?有誰在場?”
可是瑪麗埃塔不願意開口;她隻是又搖了搖腦袋,吓得瞪圓了雙眼。
“我們有沒有破解咒對付這個?”福吉朝瑪麗埃塔的臉打了個手勢,不耐煩地問烏姆裡奇,“好讓她自由自在地講話?”
“我還沒能找到,”烏姆裡奇不情願地承認道,赫敏使用咒語的能力使哈利心裡湧起了一陣自豪感,“不過她不開口也沒關系,我可以替她說下去。”
“你也許還記得,部長,我在十月份向你報告過,波特曾經在霍格莫德的豬頭酒吧和許多同學聚會――”
“這件事情你有證據嗎?”麥格教授插了一句。
“我有威利・威德辛的證詞,米勒娃,當時他正巧在酒吧裡。他身上确實纏了很多紗巾,但是他的聽力完全沒有受到損害,”烏姆裡奇洋洋自得地說,“他聽到了波特說過的每一句話,急忙直接趕到學校向我報告――”
“哦,原來就是為了這件事,他才被免除了對他制造的廁所污水回湧事件的起訴!”麥格教授揚起眉毛說,“我們的司法系統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
“無恥的堕落!”在鄧布利多桌子後面的牆上,一幅紅鼻子胖巫師的肖像吼道,“在我那個時代,魔法部從不和卑鄙的罪犯做交易,絕對不會,他們從不這麼做!”
“謝謝你,福斯科,說這麼多就夠了。”鄧布利多平和地說。
“波特與這些學生聚會,”烏姆裡奇教授接着說,“是想說服他們加入一個非法團體,這個團體的目标是學習一些咒語,魔法部已經将那些咒語裁定為不适合學生――”
“我認為,你會發現自己在這一點上搞錯了,多洛雷斯。”鄧布利多輕聲說,半月形眼鏡耷拉在他歪扭的鼻子上,他正從眼鏡上方盯着烏姆裡奇。
哈利望着鄧布利多。他想不出鄧布利多該怎麼說才能替他解圍;如果威利・威德辛确實聽到了他在豬頭酒吧裡說過的每一句話,那自己就完全沒有出路了。
“啊哈!”福吉說着又在踮着腳蹦蹦跳跳,“好啊,為了給波特解圍,又編出新的奇談怪論了,請讓我們聽聽吧!那就接着講吧,鄧布利多,接着講啊――是威利・威德辛在撒謊嗎?還是那天在豬頭酒吧裡的,是一個跟波特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兄弟?要麼就是往常那種簡單的解釋,說什麼時間逆轉了,一個死人複活了,還有兩個無形的攝魂怪?”
珀西・韋斯萊放聲大笑起來。
“哎呀,講得真好,部長,講得太好了!”
哈利真想踢他一腳。可他驚訝地看到,鄧布利多也在溫和地微笑。
“康奈利,我既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哈利那天是否在豬頭酒吧,是否想招募學生參加黑魔法防禦小組。我不過是想指出,多洛雷斯暗示那樣一個小組在當時是非法的,是完全沒有道理的。如果你沒忘記的話,直到哈利的霍格莫德聚會兩天後,魔法部取締所有學生社團的法令才生效,所以他在豬頭酒吧時沒有違反任何規定。”
珀西看上去就像被很重的東西迎面敲了一下。福吉才跳了一半就張大嘴巴不動了。
烏姆裡奇頭一個回過神來。
“這些都不錯,校長,”她親切地笑着說,“但是如今我們實施《第二十四号教育令》已經将近六個月了。雖然第一次聚會沒有違法,但從那以後所有的聚會肯定都是違法的。”
“這個嘛,”鄧布利多一邊說一邊從交叉在一起的手指上方既禮貌又感興趣地打量着她,“如果他們确實在這項法令生效後繼續聚會,那他們當然有可能違法。你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後來還有這種聚會呢?”
在鄧布利多說話時,哈利聽到身後響起了沙沙聲,甚至還覺得金斯萊在小聲嘀咕着什麼。他可以發誓,自己感到有什麼東西在身邊掃過,這種東西非常輕柔,就像一陣風或者鳥的翅膀,但是當他低下頭時,卻什麼也沒看見。
“證據?”烏姆裡奇重複說,她滿面笑容,就像醜陋的癞蛤蟆,“你剛才一直沒在聽嗎,鄧布利多?你認為艾克莫小姐為什麼會到這兒來呢?”
“噢,她能跟我們說說這六個月裡的聚會嗎?”鄧布利多揚起眉毛說,“我記得她好像隻告發了今晚的一次聚會。”
“艾克莫小姐,”烏姆裡奇馬上說,“告訴我們這些聚會延續了多長時間,親愛的。你隻要點頭、搖頭就行了,我能肯定,這麼做不會讓那些斑點更嚴重。在過去的六個月裡,這樣的聚會定期舉行嗎?”
哈利感到胃裡猛地一沉。完了,他們找到了最确鑿的證據,連鄧布利多都沒辦法推脫了。
“隻要點頭、搖頭就行了,親愛的,”烏姆裡奇哄勸瑪麗埃塔說,“好了,快點,這樣不會重新激活咒語的。”
屋裡的人都在盯着瑪麗埃塔的上半個臉,在拉起的長袍和拳曲的劉海之間,隻露出了她的雙眼。也許僅僅是火光造成的錯覺吧,她的眼神很古怪,顯得非常迷茫。接着――哈利大吃一驚――瑪麗埃塔居然搖了搖頭。
烏姆裡奇瞥了福吉一眼,然後又看着瑪麗埃塔。
“我覺得你沒聽明白這個問題,對嗎,親愛的?我是在問你在過去的六個月裡是否經常參加這些聚會?你參加了,對不對?”
瑪麗埃塔又搖了搖頭。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啊,親愛的?”烏姆裡奇惱火地說。
“我認為她的意思很清楚,”麥格教授嚴厲地說,“在過去的六個月裡,沒有什麼秘密聚會。是這樣嗎,艾克莫小姐?”
瑪麗埃塔點了點頭。
“可是今晚有一次聚會!”烏姆裡奇氣急敗壞地說,“有一次聚會,艾克莫小姐,是你告訴我的,就在有求必應屋裡!波特是頭頭,就是他,波特組織了聚會,波特――你為什麼老是搖頭啊,丫頭?”
“這個嘛,通常人們搖頭的時候,”麥格教授冷冷地說,“他們的意思是‘不’。所以除非艾克莫小姐是在用一種人類不了解的肢體語言――”
烏姆裡奇教授抓住瑪麗埃塔,使勁把她扳過來面對着自己,開始猛烈地搖晃她。眨眼之間,鄧布利多已經站起來揚起了魔杖;金斯萊沖了上去,烏姆裡奇向後一跳,放開了瑪麗埃塔,她的雙手在空中揮舞着,就像被燙傷了似的。
“我不允許你粗暴地對待我的學生,多洛雷斯。”鄧布利多說,他的臉上頭一次顯出了怒色。
“你應該冷靜些,烏姆裡奇夫人,”金斯萊用低沉緩慢的聲音說,“現在你不該給自己惹麻煩。”
“不,”烏姆裡奇氣喘籲籲地說,擡起頭瞥了一眼金斯萊高大的身影,“我的意思是,是的――你說得對,沙克爾――我――我失态了。”
瑪麗埃塔就站在烏姆裡奇放開她的地方。烏姆裡奇突如其來的粗暴行為好像并沒有吓着她,但是她也沒有為自己被放開而松一口氣;她的眼神還是那麼古怪、迷茫,手裡緊緊攥着拉到眼睛下面的袍子,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哈利突然想起,金斯萊剛才在小聲嘀咕,而且自己還感到有什麼東西從身旁掠過,這些事讓他産生了懷疑。
“多洛雷斯,”福吉說,他擺出了要徹底解決問題的神态,“今晚的聚會――我們能肯定有這次聚會――”
“是的,”烏姆裡奇鎮靜下來說,“是的……是這樣,艾克莫小姐給我通風報信以後,我立刻前往八樓,同時帶去了幾個值得信賴的學生,以便當場抓到那些參加聚會的人。可是,看來在我到達以前,他們預先得到了警告,因為我們到達八樓時他們正在四下奔跑。不過沒關系。他們的名字我都掌握了,帕金森小姐沖進了有求必應屋,替我看看他們是否落下了什麼東西。這間屋子提供了我們所需要的證據。”
讓哈利驚駭的是,她從衣袋裡抽出了釘在有求必應屋牆壁上的名單,把它遞給了福吉。
“一看到這份名單上有波特的名字,我就明白我們是在和誰打交道了。”她柔和地說。
“太棒了,”福吉說,臉上綻放出笑容,“太棒了,多洛雷斯。我來瞧瞧……天哪……”
他擡眼望着仍舊站在瑪麗埃塔身旁,手裡輕輕握着魔杖的鄧布利多。
“看看他們給自己起了什麼名字?”福吉輕聲說,“鄧布利多軍。”
鄧布利多伸出手,從福吉手裡拿過那張羊皮紙。他注視着赫敏幾個月前草草寫下的标題,有一陣子似乎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然後他笑着擡起了眼睛。
“看來,一切都完了,”他簡短地說,“請問你需要我寫一份書面供詞嗎,康奈利――要麼當着這些證人作出陳述是否也就足夠了?”
哈利看到麥格和金斯萊對望了一眼。兩人的表情都很焦慮。他不明白眼前是怎麼回事,福吉顯然也不明白。
“陳述?”福吉緩慢地說,“什麼――我不――?”
“鄧布利多軍,康奈利,”鄧布利多說,他在福吉面前揮動着那份名單,臉上仍然挂着笑容,“不是波特軍。而是鄧布利多軍。”
“可是――可是――”
福吉臉上突然閃現出醒悟過來的表情。他驚駭地向後退了一步,大叫了一聲,又從爐火旁跳開了。
“你?”他小聲說着,又一次猛跺自己那件在冒着煙悶燒的鬥篷。
“沒錯。”鄧布利多愉快地說。
“這是你組織的?”
“是我組織的。”鄧布利多說。
“你招募這些學生參――參加你的軍隊?”
“本來今晚應該是第一次聚會,”鄧布利多點點頭說,“隻是想看看他們是否願意跟我合作。當然了,現在我明白了,邀請艾克莫小姐是個錯誤。”
瑪麗埃塔點了點頭。福吉看了看她,又瞅了瞅鄧布利多,他的兇脯在不停地起伏。
“那你确實在密謀反對我!”他嚷嚷道。
“沒錯。”鄧布利多高高興興地說。
“不!”哈利喊道。
金斯萊飛快地給他遞了個警告的眼色,麥格教授睜大了眼睛告誡他,但是哈利突然領悟到了鄧布利多的意圖,他不能讓他這麼做。
“不――鄧布利多教授――!”
“别出聲,哈利,不然的話,恐怕我隻好讓你離開我的辦公室了。”鄧布利多平靜地說。
“沒錯,閉嘴,波特!”福吉大聲喊道,他還在驚喜交加地緊緊盯着鄧布利多,“很好,很好,很好――我今晚來這裡本想開除波特,可反倒――”
“反倒可以逮捕我了。”鄧布利多笑着說,“丢了芝麻撿了西瓜,對嗎?”
“韋斯萊!”福吉大聲喊道,現在他高興得直哆嗦,“韋斯萊,這些你都記下來了嗎,他說過的話,他的口供,你記下了嗎?”
“是的,先生,我想是的,先生!”珀西殷切地說,他飛快地做記錄時,鼻子都濺上了墨水。
“他想建立一支軍隊對抗魔法部,他想推翻我,這一段記錄了嗎?”
“是的,先生,我記下了,是的!”珀西一邊說一邊高興地浏覽着記錄。
“很好,那麼,”福吉說,現在他高興得容光煥發,“複寫你的記錄,韋斯萊,馬上把副本送給《預言家日報》。要是派一隻速度快的貓頭鷹,我們還能趕上今天早上的那一版!”珀西飛快地跑出屋子,用力關上了身後的門,福吉朝鄧布利多轉過身。“你現在要被押送到魔法部,在那裡你将被正式起訴,然後把你送往阿茲卡班等待審判!”
“啊,”鄧布利多輕輕地說,“是啊。不過,我覺得我們也許遇到了一個小小的困難。”
“困難?”福吉說,他的聲音仍然高興得直發抖,“我看不出有什麼困難,鄧布利多!”
“可是,”鄧布利多抱歉地說,“恐怕我看到了。”
“哦,真的嗎?”
“嗯――你好像有種錯覺,以為我會――那句話怎麼說來着?――束手待斃。恐怕我是根本不會束手待斃的,康奈利。我一點也不想被送進阿茲卡班。當然了,我能逃出去――但是多浪費時間哪,而且坦率地說,我想起自己還有一大堆事呢,我倒是更願意去做那些事。”
烏姆裡奇的臉色越來越紅;她看上去活像被灌滿了滾燙的開水。福吉盯着鄧布利多,臉上的表情傻乎乎的,就像突然被打蒙了,而且簡直不能相信竟然發生了這種事。他輕輕發出一種哽咽似的聲音,扭頭看了看金斯萊和那個留着灰白短發的男人。到現在為止,在屋子裡的人當中,隻有這個男人始終一言不發。後者朝福吉堅決地點了點頭,離開牆壁向前走了幾步。哈利看到,他的一隻手漫不經心地伸向了自己的衣袋。
“别犯傻,德力士,”鄧布利多和藹地說,“我确信你是個出色的傲羅――我記得你的N.E.W.T.考試成績好像都達到了‘優秀’――不過要是你想――哦――用暴力逮捕我,我就隻好對你不客氣了。”
這個叫德力士的男人挺滑稽地眨了眨眼睛。他又看了看福吉,不過這回好像是希望得到下一步該怎麼辦的指示。
“這麼說,”福吉冷笑一聲,恢複了常态,“你打算一個人對付德力士、沙克爾、多洛雷斯和我,是嗎,鄧布利多?”
“天哪,當然不是,”鄧布利多笑着說,“除非你蠢到逼着我這麼做。”
“他不是隻有一個人!”麥格教授響亮地說,一隻手伸進了長袍。
“哦,隻有他一個人,米勒娃!”鄧布利多嚴厲地說,“霍格沃茨需要你!”
“廢話說夠了!”福吉說着抽出自己的魔杖,“德力士!沙克爾!抓住他!”
一道銀色閃光在屋裡飛旋;随着炮聲似的一聲巨響,地闆抖動起來;一隻手抓住了哈利的後脖頸,用力把他按倒在地闆上,第二道銀色閃光爆炸了;幾幅肖像在喊叫,福克斯發出了尖叫聲,空中塵埃彌漫。哈利在塵埃中咳嗽着,看到面前有個模糊的身影轟隆一聲倒在地上;響起了一聲尖叫,接着是嗵的一聲,有人喊道:“不!”随後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拖着腳步拼命走動的聲音,還有一聲呻吟……接着是一陣平靜。
哈利掙紮着翻過身,想瞧瞧是誰把自己勒得差點喘不過氣來,他看到麥格教授蜷伏在他身旁;是她讓哈利和瑪麗埃塔擺脫了危險。飄浮在空中的塵埃輕輕地落在他們身上。哈利有點氣喘籲籲的,他看到一個非常高大的身影正朝他們走來。
“你們沒事吧?”鄧布利多問道。
“沒事!”麥格教授說,她一邊站起來一邊拉起哈利和瑪麗埃塔。
塵埃在漸漸散去。殘缺不全的辦公室隐隐約約地顯現出來:鄧布利多的辦公桌翻了個底朝天,那些細長腿的桌子都被撞翻在地闆上,桌上的銀器也摔壞了。福吉、烏姆裡奇、金斯萊和德力士躺在地闆上一動不動。鳳凰福克斯在他們頭頂繞着大圈飛翔,輕柔地鳴叫着。
“真遺憾,我不得不給金斯萊施魔法,不然就顯得太可疑了,”鄧布利多低聲說,“他的理解力真出色,大家都看着另一個方向時,他就修改了艾克莫小姐的記憶――替我謝謝他,好嗎,米勒娃?”
“好了,他們很快都會醒過來的,最好不要讓他們知道我們有時間交談――你們必須裝出時間沒有變化的樣子,就像他們剛剛是被打倒在地上一樣,他們不會記得――”
“你要去哪裡啊,鄧布利多?”麥格教授小聲說,“格裡莫廣場?”
“噢,不,”鄧布利多說着堅毅地笑了笑,“我不會跑得遠遠地躲起來。用不了多久福吉就會覺得,要是沒把我從霍格沃茨趕走就好了,我敢向你保證。”
“鄧布利多教授……”哈利開口說。
他不知道應該先說什麼:是先說說自己真後悔創辦了D.A.,引來了這麼大的麻煩呢?還是說說鄧布利多為了使他不被開除而離開讓他難受極了呢?可是沒等他再開口,鄧布利多就截住了他的話頭。
“聽我說,哈利,”他急切地說,“你必須盡全力學習大腦封閉術,你明白我的話嗎?完全按照斯内普教授的吩咐去做,要練習大腦封閉術,特别是在每天晚上睡覺以前,那樣你就可以封閉你自己的頭腦,不再做噩夢――你很快就會知道原因,但是你必須向我保證――”
那個叫德力士的男人正在動彈。鄧布利多握住了哈利的手腕。
“記住――封閉你的大腦――”
當鄧布利多的手指接觸到哈利的皮膚時,他額頭上的傷疤突然一陣劇痛,他又感到了可怕的蛇一樣的感覺,渴望去攻擊鄧布利多,咬他,傷害他――
“――你會明白的。”鄧布利多低聲說。
福克斯在辦公室裡盤旋了一圈,然後在鄧布利多上空低飛着。鄧布利多松開哈利,舉起一隻手緊緊握住鳳凰長長的金色尾巴。随着一道火焰,他們兩個消失了。
“他在哪裡?”福吉嚷嚷着,費勁地從地闆上爬了起來,“他在哪裡?”
“我不知道!”金斯萊大聲說着一躍而起。
“不對,他不可能幻影移形!”烏姆裡奇喊道,“在學校裡不能這麼做――”
“樓梯!”德力士喊道,他撲過去用力甩開房門,消失在門外,金斯萊和烏姆裡奇緊跟在他身後。福吉猶豫了一下,然後慢慢挪動着腳步,撣去兇前的塵土。大家難受地沉默了好一陣子。
“哼,米勒娃,”福吉惡狠狠地說,一邊把撕裂的襯衫袖子弄平整,“我想你的朋友鄧布利多這回恐怕完蛋了。”
“你這麼認為嗎?”麥格教授輕蔑地說。
福吉好像沒有聽到她說什麼。他在四下打量着被毀壞的辦公室。幾幅肖像朝他發出不滿的噓聲;有一兩幅甚至做出了粗魯的手勢。
“你最好帶他們倆去睡覺,”福吉說,他回頭望着麥格教授,不屑一顧地朝哈利和瑪麗埃塔點了點頭。
麥格教授什麼也沒說,帶着哈利和瑪麗埃塔走向門口。房門在他們身後關上後,哈利聽到了菲尼亞斯・奈傑勒斯的聲音。
“你知道,部長,我在很多問題上跟鄧布利多的意見都不一樣……但是你不能否認他很有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