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掌中美人
一邊吃東西一邊哭,算不上特别稀奇的事情,但一邊吃,一邊哭的那麼淡定,也确實夠少見的。
艾麗卡面無表情的抽了抽鼻子,喝湯。
香克斯伸手去把碗拉下來,皺眉問她:“哭什麼?”
某人于是擡起眼睛,跟他解釋說:“有點味道。”
紅發聽罷自己喝了一口,什麼都沒嘗出來,剛想回頭問她,直接愣住了。
因為淚水搞得臉上有些狼狽,艾麗卡正一下一下的擦拭着眼睛,白皙的指尖掃過臉側,淡紅的顔色從眼眶一路暈到眼角,透藍的眼睛裡襯着淡淡的粉色,堆滿了搖搖欲墜的液體。
她擦着擦着,小小的打了個嗝,又像是為這種突然的失禮行為感到厭惡一樣,飛快的皺起了眉頭。
眉心一皺,眼眶一耷,看起來仿佛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還非要端着自己高高在上的架子,香克斯看着她,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貝克曼養在屋子裡的小盆栽――像是高挑的、長了刺的多肉植物一樣,身形纖長但确實嬌小,看起來張牙舞爪、本質卻還是半透明的可愛枝葉。
――這畢竟是個天龍人的公主嘛,香克斯好幾年前猜測她性格的時候就想到過:她一定超級嬌氣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準備做的夠久,嬌氣這一點仿佛變成了他記憶裡的烙印,看到真實體現的時候不僅沒有不耐煩,反而隻剩下了果然如此的欣慰感。
“那就别喝了。”
艾麗卡擺擺手:“沒事,總要适應一下的。”
香克斯聽了這話一愣,接着居然有點無措。
他動了動手掌,最後隻是笑着說了句:“我又不是要綁架你。”
紅頭發的男人很認真的看着她,帶着種散漫的認真:“如果呆在我的船上、做我的夥伴,那就更不會委屈你了。”
艾麗卡思考了一下,大概明白了他的理解方向,但不得不說說:“你想多了。”
――她怎麼可能留在海賊船上?這隻是為了克服壞毛病而已。
接着,艾麗卡宮繼續她的食用訓練,香克斯幹脆把懷裡的纜繩往地上一扔,盤腿抱臂坐在她身前的甲闆上,托着下巴擡頭看她。
大概過了一分鐘,被這個場景殺的有點心律不齊的紅發心煩意亂的建議:“你能不能……不哭了?”
那眼淚跟落在人心上一樣,他心才多大快地方,叫砸的坑坑窪窪的全是破洞,跳的速度都不對了!
艾麗卡吸了吸鼻子,搖頭,似乎本人也很反感流眼淚:“生理本能,有點克制不住。”
疼她還可以忍,這種眼睛發麻的感覺實在是……
下一秒,被哭的忍無可忍的大海賊在她又想繼續的時候,直接伸手搶過那隻礙眼的碗,擡手就往地上一摔。
艾麗卡:……這人有病?
香克斯:“行了行了,不吃了!”
艾麗卡一直覺得無端發脾氣是很幼稚的行為,所以在紅發摔了碗以後,她直接把剛才的腹诽說了出來。
“你有毛病啊?”
紅發的男人義正言辭的一龇牙,然後用一種幾乎算得上溫柔的力道,毛躁的開始糊她的眼眶。
這個男人的拇指見停在她唇畔的時候,艾麗卡聞到了明顯的黴味。
――于是她反手就把這個抱了三十分鐘纜繩沒洗手的家夥抽安生了。
那男人被打了也不生氣,歎息着說:“受不了就算了,又不是差你這點東西。”
艾麗卡到沒有反駁人家好心的意思,仔細跟他解釋說:“環境總會出現變化,我要學會适應,聖地的狀态并不适合大部分的外――”
“你就說你現在能吃什麼吧。”
紅發啧了一聲:“菜你能吃出黴味來,肉呢?”
艾麗卡猶豫了下:“……要講究膳食均衡。”
香克斯一看她這表情瞬間失笑,手又不聽話想去碰她的頭發,最後被生生瞪停下。
“嬌氣就嬌氣呗,不想吃肉就不吃了。”
等了沒一會,他抱着個筐子就回來了【貝克曼那拿的】,回到原位盤腿坐好,掏出把小刀唰唰的開始給筐子裡的水果削皮。
“這個能吃吧?”
艾麗卡鼻子還有點癢,仰着頭靜靜的飯來張口。
飯來張口之前,還有個詞叫衣來伸手。
香克斯手腕一轉剔除了果核,低頭時眼角一掃,看見一截雪白的腳腕,他眼睛一眯,感歎:還真是一點汗毛都沒――
等等。
艾麗卡最後擤了擤鼻子,陡然感覺到溫熱又粗糙的觸感襲上腳腕,男人掌心的繭蹭的她直接打了個抖。
她皺起眉頭:“你幹什麼?”
紅發的手指順着邊沿伸進去,在腳腕上摸到一片發燙的紅腫,末了嚴肅的擡起頭,問她:“這是怎麼搞的?”
艾麗卡低頭一看,輕描淡寫的“切”了一聲。
“過敏而已。”
她從海裡撈上來的時候,外罩的大衣已經完全不能看了,腳上的鞋子掃了一個,醒過來以後船的是紅發從後面商船找來的衣物,她一連幾天沒出過門,今天剛穿這雙鞋,估計是染料用了什麼她過敏的藻類,不過不疼不癢的,就無所謂了。
――這麼說起來,她到底是嬌氣……還是不嬌氣啊?
無所謂,有人心裡當你嬌氣,願意哄着你不就好了?
紅發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疑惑的臉,突然覺得心情變得非常輕快。
媽呀天龍人的壞毛病幾時能變得這麼可愛了?
香克斯低頭就開始笑,擡起她的小腿,拖着腳腕就把她的鞋脫了。
這個動作,讓艾麗卡直接愣住了。
她小時候有一段時間自閉【就是殺妹證道前後】,每天活動都是大人抱着她走,後來為了鍛煉能力還有虛弱期的問題,她也很少在平常難為自己,能坐車一般不走路。
在她的長輩們都習慣了這一點,連帶着多弗朗明哥從小就知道她這習慣。
在他們都還小的時候,但凡見面也是艾麗卡一動不動的窩在他懷裡,哪怕長大了之後的現在,隻要見面,多弗朗明哥還是習慣了給把她攬在懷裡抱着,其中還有一道程序――為了可以整個抄在懷裡,一般多弗會先幫她把鞋脫了。
沒在意艾麗卡的愣神,香克斯回手把那雙不太合腳的鞋扔了,然後把側了側身子,讓艾麗卡的腳剛好可以踩在他的膝蓋上。
“放心吧,”他拿起刀,打趣似的說道:“褲子比甲闆幹淨。”
時間靜止了那麼一小會兒。
艾麗卡一挑眉頭,表情微妙的說:“褲子無所謂,倒是香克斯……”
這句話在紅發耳朵了仿佛被放大了一百倍還多,腦子裡懵懵然的有種年輕時被船長用霸王色硬撞時的空白感。
被人叫名字原來是這種感覺嗎?
――對哦,紅發甩了甩頭,香克斯……貌似是我的名字啊?
“香克斯?”
“沒什麼!”
紅頭發的男人手上還拿着把小刀,用一種可以形容為【怎麼才發現啊】的表情開始低笑,笑的腰都彎了,最後爽朗的舒了口氣,上身向前一探,雙手墊着下巴伏在了她的膝蓋上。
艾麗卡看着他的手開始皺眉頭。
香克斯用一種完全陌生的驚奇眼光再一次觀察這個女人(或者說女孩子),眼角眉梢,耳畔唇邊,他見過一次就記得很清楚的紅色小痣,還有那雙像蘭海葵一樣的眼睛。
她到沒有任何不再在,但依舊皺着眉頭,嘴角微抿,問說:“怎麼了?”
這種眼神……什麼意思?
紅發坐起來聳了聳肩膀:“沒什麼。”
他猶自帶着笑意,唰唰唰的開始削果皮――這才不是追星或者等快遞呢,說句實話,就是一見鐘情。
能惦記好幾年的話,大概算是鐘情鐘的比較深了吧?
他沒什麼,艾麗卡這邊卻有什麼。
天龍人的公主有天真的夢想、有謎一樣的殉道觀念、有非同尋常的責任感、還有一張非常好看的面孔。
同樣,如同紅發一直在心裡描摹的那個形象一樣,她确實嬌氣,并且自己毫無意識。
公主小姐輕輕的蹬了蹬他的膝蓋,可嫌棄的說:“你剛才摸過我的腳。”
香克斯點頭,嗯,它們現在還放在我的膝蓋上呢。
“所以……”
公主小姐眼神冷靜然而眼眶依舊發紅,打了個哭嗝:你能先洗個手嗎?”
香克斯好脾氣的說:“可以啊。”
十分鐘後,她再一次皺起眉頭,又踢了他的膝蓋。
“給我找把叉子來。”
紅頭發的男人盯着她的眼睛,笑着點頭。
“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