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斷裂的鎖
艾麗卡回屋裡别的不說,先把身上缺了一角的袍子脫下來毀屍滅迹了,又去洗了個澡,保證自己身上半點魚腥味都沒有,回頭往卧室裡一站,還是覺得哪裡不太對。
她四下一掃,眼神定在了牆角的兒童床上。
似乎感覺到了眼神的重量,捂在被子裡的那一團打了個肉眼可見的哆嗦,艾麗卡看着被角露出來的那一點金黃色,勾起嘴角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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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麗卡為了方便甩鍋,洗澡用的是冷水,躺下來就開始發燒,她覺得自己可以迷迷糊糊到有人喊着【大事不好了】推門而入,然後“陷入一片震驚”,最後“勃然大怒”去處理亂成一團的聖地,再抓不到嫌疑犯的情況下,給泰格的通緝令上選張酷炫點的照片,再把價格定的好看點,表達一下自己想把這個魚人碎屍萬段的決心。
這一夜的前半部分超乎她想象的的安詳,在艾麗卡空茫的“聽覺”裡,充滿了慶幸、感動、驚喜或是解脫的聲音,像是幾萬人一起放煙花,帶着一種讓人想要融入其中的嘈雜,比搖籃曲還要催人入眠。
但後半夜,就沒有預想中那麼圓滿了。
她同樣是被【大事不好了】的聲音喊醒的,但喊的人不是她任何一個親戚的侍從,而是被她當抱枕抱在懷裡的山治。
艾麗卡從一片高熱中睜開眼睛,頭暈目眩的率先打了個哈氣。
等眼前的黑霧散去,一個亂糟糟的後腦勺正抵再她眼前,艾麗卡揉着額角,擡着小男孩的下巴颏把他的臉轉過來,山治咬着嘴唇瞪着眼睛,一張苦大仇深的團子臉皺的仿佛是個破了褶的包子――還好他沒有哭。
此時,卧室裡的布局大概是這個樣子的:艾麗卡在床的裡側,山治抱着一團被子坐在他前面,床下三米遠的地方躺着一坨皿糊糊的東西,腦袋上破了個口子的費舍爾泰格正一臉皿的跪坐在地毯上。
魚人的皿盆大口貌似受到過什麼攻擊,左邊的一顆尖牙往外翻着,被燒焦了一半的胡子紮在嘴邊,乍一看跟個什麼兇獸似的。
山治因為一直謹記着離開家前父親和姐姐分别對他說過的話,所以在艾麗卡面前表現的非常好,但好幾個月過去了,小孩子的心防也卸的一幹二淨【主要是他顔控】。
他姐跟他說了一堆的如何在聖地天龍人手下生存――【像你對待母親一樣敬仰她,像你依賴姐姐一樣依賴她,像珍惜花草一樣對待她,但同樣,要像你恐懼着父親一樣恐懼她】――依賴敬仰什麼的還是有的,恐懼這點時間久了,他就忘了。
艾麗卡自從确定了山治是伽治的親兒子,而不是為了籠絡她買來專門訓練的,對待他的态度就比開始時改善的多。
畢竟這小孩以後養在她跟前,以後長成什麼樣子,心裡是向着文斯默克還是向着她,都是很簡單就可以操作的事情。
說了上面這一大堆,其實就是想表達一件事:在四個月後的現在,山治雖然潛意識還很怕她,但在出事【史前兇獸沖進卧室】的時候,還挺膽大的擋在艾麗卡前面了。
費舍爾・泰格雖然受了點傷,但眼睛裡帶着股刺人的光芒,氣勢也遠比一開始要咄咄逼人。
艾麗卡的下巴抵在山治發頂,又拍了拍小男孩的背算是安撫,最後終于咂了下舌,擡眼看向三米開外的魚人。
“幹嘛來了?”
比起回答她的問題,明顯已經和山治對峙過一輪的魚人用帶着些說不上驚歎還是驚奇的語氣問說:“您……喜歡這樣的孩子嗎?”
如果不是艾麗卡想多了,那泰格絕對在孩子這個詞上加了重音。
山治表現的挺淡定,倒是艾麗卡忍不住懈了口氣。
她歎完了氣把頭一歪,看着就是副懈怠又慵懶的樣子,手在小男孩尖尖的下巴上揉了揉,懶洋洋的打了個響指:“我要不是身體虛弱兼沉迷美色,你踏上瑪麗喬亞那會兒,就該直接死了。”
虛弱期是個很合理的借口,但艾麗卡畢竟有過虛弱期被海賊擄走(……)的經曆,後面這些年,她的警惕性和提前準備都算得上無懈可擊,按常理,如果入侵者都已經搞定了她所有的侍從和守衛,艾麗卡哪怕身體不好,精神上也一定會有所感應。
想徹底裝不知道,除了身體不好的鍋,沉迷美色這種腐蝕精神的鍋也需要來上一個。
其實沉迷肉|欲是個相當好的借口。
聖地這群人從來不在意性向,戈爾工三姐妹四年多一直是艾麗卡有、且唯一有的奴隸,衆所周知艾麗卡宮一貫對着三個女孩不錯,這會兒要說她把三姐妹裡的誰睡了,大家肯定會信。
無奈許多年來,艾麗卡本質上是沒有這種想法的,所以這三個女孩子一直住在别的地方。
魚人前腳進了聖地放火,艾麗卡宮後腳去叫人,這個行為不叫甩鍋,叫打臉――擺明了告訴大家她故意假裝不知道。
SO,戀童癖就戀童癖吧,變态有什麼錯!
變态是貴族的浪漫!
――說實話,艾麗卡發燒的時候肯定會冷,山治暖和的跟個卡通熱水袋似的,抱着還挺安眠。
大約是因為艾麗卡在魚人心目中的形象十分值得信賴,泰格都沒在意這小孩兒哪來的,艾麗卡說了他就信了,
泰格這次來,是來跟她道别的。
事實上,費舍爾・泰格照着地圖四處放火,拆了沿途所有奴隸居住點的房子,回頭一看,發現瑪麗喬亞雖然被火焰覆蓋了大部分,但克斯莫羅家這一角也太安靜了。
于是繞了一圈回來,泰格覺得,他要麼在艾麗卡宮這裡也放一把火好了……
“然後呢?”
然後……
門扉被輕輕的推開一道縫隙,一雙巨大的蛇眼出現在門口,黃橙橙的泛着綠光,艾麗卡被閃的楞了一下,懂了。
那是戈爾工三姐妹中那兩個妹妹,因為食用惡魔果實,變成了半人半蛇一樣的東西,
之前有大概兩三年的時間,艾麗卡很少回聖地,但她作為下任五老星,威懾力還是有一些的,她的奴隸也頗受照顧。
某次天龍人聚會的時候,喝着喝着就開始玩起了聖地的傳統遊戲――每人貢獻出幾個奴隸讓他們大混戰,各位殿下在旁邊看着取樂,大概是和鬥獸場差不多的表演項目。
後來越玩越大,參與人數衆多,兩兩分組以後少一組,幾個家夥坐在一起愁了半天,想起來艾麗卡那有幾個奴隸。
戈爾工三姐妹就在這種情路況下被帶到了宴會的大廳上。
因為艾麗卡着許多年就留下了這三個人,而這三個女孩子看着又恨柔弱,顧忌着玩出事了艾麗卡可能會生氣,查爾羅斯聖直接找來了三顆惡魔果實準備讓她們吃了。
好歹實力能保個底不是?
結果吃下了果實之後,兩個女孩子先後變成了大蛇,查爾羅斯一看這簡直藥丸――艾麗卡那麼看臉的一個人,漂漂亮亮的奴隸變成了這個樣子,看到了抽他一頓都是輕的。
天龍人手上稀奇古怪的果實不少,一億元一個看着似乎很貴,但果實圖鑒上有一堆雞肋的果實根本沒人争搶,查爾羅斯千挑萬選,終于找了個吃下去不會變醜隻會變美的果子給最後一個女孩子吃了。
到分組戰鬥時,分給這三個女孩子的也都是柔弱或是年老的奴隸,把厮殺變成了單方面的虐殺,最後保送前三把獎品給她們一塞,飛速送回了艾麗卡的宅邸。
等半年以後艾麗卡回來,面對這個狀況一時也有些無言以對――她的印記确實給了這幾個女孩保護,她們也确實得到了優待――你看這一下給了三個惡魔果實呢不是?
但被逼着殺一個不會反抗的同病相憐者,是不是真的就比死掉舒服呢?
波雅・漢庫克并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當她們都全須全尾的從那座充滿皿腥氣的大廳走出來時,她看着自己的兩個妹妹,其實隻剩下慶幸。
最起碼她,和她在意的人都能在這座地獄裡活下去。
至于外貌……雖說女性大概會很在意,但處在這樣一個不安穩的環境下,失去美貌就能換來力量,大概才是最值得高興的事情吧?
某種意義上來說,波雅・漢庫克在那一刻,是感謝克斯莫羅・艾麗卡的。
但那位宮對這件事的反應……
艾麗卡當時想起了自己小時候被舅舅教導着射殺奴隸的事,心情陡然降到了谷底,漢庫克唯一一次真心實意的低下頭,換來的就是某人說不上諷刺還是似笑非笑的一句:“當然要謝謝我啊,想想被你們殺掉的人吧,做殺人的那個……總比被人擺布着死去要好吧?”
算起來,艾麗卡這話有一半是在說自己,要在這這麼個世界活着,她不止一次慶幸自己走的是上層改革路線,而不是奴隸起義路線。
比起很少動搖的姐姐,戈爾工三姐妹中的兩個妹妹其實都是性格非常柔軟的人,艾麗卡在看到那兩雙蛇瞳的時候,就歎息着笑出了聲。
充滿野獸氣息的豎瞳,卻帶着股怯生生的柔軟。
“你們想離開嗎?”
這語氣絕對算得上溫柔,溫柔的山治都克制不住驚奇的想擡頭看看她此刻的表情。
兩雙巨大的蛇瞳飛速的換了個方向,艾麗卡打着哈氣扭過去,懶洋洋的笑容對上了漢庫克黑壓壓的眼睛,這一看她就笑了:“看樣子是想走的……”
漢庫克在她面前大部分時間都是沉默的,這次同樣如此。
看了她許久,失去耐心的艾麗卡長長地舒了口氣,說:“也好……”
“想走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