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宓和崔子軒坐上的是那條最豪華最氣派的大船。
兩人上船後不久,船隊開動,金色的陽光下,一葉葉白帆升起,直是延綿到了天盡頭。
姜宓在艙房呆了一會,終是忍不住,便蹦蹦跳跳地朝着崔子軒的艙房跑去。
她來到艙房外時,幾個文士正從崔子軒的艙房遊貫而出,看到姜宓,這些人恭敬地向她行了一禮,轉身退去。
艙房中,崔子軒正在翻看着一卷書帛,他眉頭深鎖,表情十分嚴肅。
姜宓想了想,還是走到他對面安安靜靜地坐下。
坐在榻上,姜宓撐着下巴看着崔子軒,隻覺得光這樣看着他便心髒甜得發漲……
這時,崔子軒頭也不擡地輕語道:“是不是很悶?乖,我忙完了再帶你去玩。”
還真是哄小孩子的語氣。
姜宓扁了扁嘴,她回道:“我,我無事随便走走,看到你在這裡就進來了。”
聽到姜宓的回答,崔子軒笑了笑,說道:“行,你随便吧。”又看了一會書帛,崔子軒想到姜宓,便吩咐道:“書架上有一些卷宗是我博陵崔氏的記錄,你以後回到族裡也是要知道的。去看看吧。”
姜宓臉紅紅地應了聲,走到一側拿起一本卷宗翻看起來。
這本卷宗,卻是博陵崔氏的譜碟。厚厚一疊,記的還隻是近五十年的。
姜宓看得入神。
不知過了多久,那一邊,崔子軒放下書帛,伸手在眉心揉搓起來。
姜宓回頭看到,她悄無聲息地走了過去,替他揉按起來。
崔子軒幹脆向後一靠,閉上雙眼唇角揚起。
感覺到她纖柔的手指帶着一股女兒香在自己臉上移動,崔子軒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惬意。過了一會,他低聲說道:“阿宓。”
“恩。”
“博陵崔氏很大,你乍乍然過去難免不慣。我帶來的人手中有熟知家族各項事務的,從明天起,我會讓她們分别給你授課,你好生聽着。”
姜宓知道他是為了讓自己順利融入他的家族,便點了點頭。
聽到她軟軟的應是聲,崔子軒輕笑道:“真乖。”表揚過後,他又說道:“還有老家的那些叔伯嬸子,你也記一記特征,免得到時慌了手腳。”
姜宓再次應是。
崔子軒心裡暢快,忍不住伸手抓住她柔細的腕子,把姜宓的小臉擱在自己的臉上摩挲幾下,崔子軒閉着雙眼低語道:“阿宓,我會對你好的。”
姜宓再次聽到這話,她唇角快樂地揚起,低下頭,把自己臉貼着崔子軒的臉,讓兩人的呼吸相溶,姜宓幸福的低語道:“有了崔郎,我已經圓滿了。”
姜宓性格内斂,難得說出這樣動情的話,崔子軒睜眼看她半晌,伸手把她輕輕摟在了懷中……
船隊駛出三天後,迎面又有一支船隊加入。
而這支船隊的主人,姜宓卻是熟悉的,他們就是範陽盧氏的盧亘和盧璃兄妹。
兩年前見那盧璃,姜宓便覺得她是自己平生僅見的絕色美人,現在姜宓自己也長開了,可陡一見面,姜宓還是被盧璃的氣場壓得怯了一下。
自上了船後,盧璃的目光便一直放在姜宓的身上。
見到姜宓對上自己後,反射性的垂眸後退,盧璃的唇角浮起了一抹極淺極淺的淡笑。
因盧亘來找崔子軒是有急事,當下姜宓告退離去。
回到艙房,姜宓把當日的課程學習了一番,見過去了約摸一個時辰,想到那兄妹倆人應該已經離開,便提步朝着崔子軒的艙房跑去。
現在姜宓身份不同,看到她過來,崔子軒的護衛們都是低頭一禮便退後幾步,不會阻攔也沒有出聲提醒裡面的人。
不一會,姜宓來到了艙房外。
姜宓剛剛走近,突然的,她聽到裡面傳來了一陣女子的啜泣聲。
姜宓腳步一頓。
就在這時,盧璃那哽咽的聲音從艙房中傳來,“崔子軒,阿璃想了大半年都沒有想明白,阿璃哪裡比姜氏不上,你甯願娶她為妻?”
艙房中安靜了一會。
片刻後,盧亘的聲音在一側傳來,“子軒,抱歉了,實是因為此事已經成了家妹心中的梗。”
崔子軒還在沉默。
他這次沉默得有點久,就在時間久得讓姜宓以為他會随便找個借口打發兩人時,崔子軒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沉,“若是太平盛世,姜氏自是不如阿璃,可在如今這個世道……”
略略停頓一會後,崔子軒又道:“再則,自與姜氏初見後,我每每見到她便心生歡喜……抱歉了阿璃。”
幾乎是崔子軒那句“我每每見到她便心生歡喜”的話一出,不管是艙裡的盧璃,還是艙門外的姜宓,全都有點失态。
艙房中一陣砰砰亂響,緊接着便是盧亘急急叫喚妹妹的聲音,而艙門處,姜宓在猛然擡頭後,她的臉上炸開了一朵燦爛的笑容。
說實在的,對于崔子軒會娶自己,不但天下人疑惑,姜宓也是疑惑的。
她想過,她雖然美貌,可崔子軒身邊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女子。
她也想過,她是有才,可崔子軒籠絡了那麼多大才之士,她這點才根本不夠他看。
她還想過,她的運氣是不錯,也有人斷了她的命好,可這一點,并不至于讓崔子軒拿正妻之位來籠絡。
可以說,這段時間以來,姜宓就像陡然撿到一箱珍寶的人,開心之餘總不免患得患失,總害怕哪一天從夢中醒來,那珍寶就不見了。
也因為她這種不安,所以姜宓雖然對崔子軒非常眷戀,可她與他獨處時,一直有點小心也有點放不開。
她這是第一次得到崔子軒明确的答案!
雖然,之前兩人獨處時,崔子軒也說過類似的話,可那種情境下男人說的話最好聽,姜宓也不敢太相信。
直到此時此刻!
陡然的,姜宓再也忍耐不了了,她砰的一聲撞開了艙門。在艙中三人驚訝看來時,姜宓像隻小狗一樣沖到了崔子軒的懷裡,緊緊抱着他不放了!
見到姜宓一邊哭一邊用臉在自己衣襟上蹭着,那模樣哪裡還有半點矜持和疏?崔子軒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掏出手帕幫姜宓拭了把臉,然後抱着她走到一邊榻上坐下。
坐下後,崔子軒見她還是淚流個不止,不由好笑地說道:“怎麼還在哭?”
姜宓抽噎道:“我就要哭。”
“好好好,你哭你哭。”崔子軒無奈,他轉頭吩咐了一句,等婢女端着熱水毛巾進來後,他把那擰幹的毛巾拿在手裡,示意婢女們退下,自己低下頭用那毛巾一點一點的給姜宓擦起臉來。
……盧亘兄妹怔怔地看着。
這時的崔子軒,明顯是不記得艙中還有這兩個大活人了。看到他們一個擦得認真,一個越發眼淚流得歡。盧璃慢慢轉頭,艱難的一步一步朝艙外挪去。
盧亘連忙跟上,示意艙外守着的護衛們離開後,盧亘來到盧璃身後,他低聲喚道:“阿璃?”
盧璃軟軟地靠在艙壁上,過了一會,她低語道:“……我一直以為,就算他對她更看重些,崔郎的正妻也隻能是我……”
盧亘說不出話來了。
盧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哥,我等了他那麼多年……所有人都以為我會嫁給他,他怎麼能……”
……
艙中,崔子軒隐隐也聽到了盧璃的哭泣聲,他回頭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這時,已經把他的衣襟哭得透濕的姜宓把臉壓在他的兇膛上,聲音悶悶的從他兇口處傳來,“阿郎。”
“恩?”
“我沒有父母,以後你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對不對?”
崔子軒唇角一揚,低笑出聲,“對。”
姜宓把臉在他兇口蹭了蹭,啞聲又道:“我也沒有了哥哥,以後你既是我的夫郎也是我的哥哥對不對?”
崔子軒伸手撫着她的小腦袋,愉快的輕笑道:“對。”
姜宓在他懷裡格格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她突然伸手扒開他的衣襟,因現在天氣炎熱,崔子軒穿是甚少,姜宓這一扒他便直接露出了結實的兇膛。
姜宓湊唇過去,在崔子軒的兇大肌上用力的“叭唧”了一下,見到左側那粒櫻紅,她還順便用牙齒咬了一口,然後,姜宓高興地說道:“那我知道了。”
她也沒有發覺崔子軒的呼吸變得急促,用力一掙掙脫崔子軒的懷抱後,姜宓快樂地說道:“啊啊,我怎麼能這麼快活呢?不行,我要告訴三個媽媽去!”
聲音一落,她像兔子一樣轉身就溜,在崔子軒黑着臉撈去時,她還極其敏捷的腰身一貓竄了出去。
看到被姜宓砰的一聲撞上的艙門,崔子軒伸出的手無力地垂下,他磨牙半晌,黑着臉鎖上了艙門……
……
第二天,盧氏兄妹便要求離去。
讓姜宓沒有想到的是,在送走盧氏兄妹後,船隊足足在原地停留了半個月。直到半個月後,崔子軒才帶着隊伍回到船隊。
姜宓正是歡喜情熱之時,情郎這樣一離開就是半個月,她不免有點不滿。可不等她找崔子軒算帳,當天晚上她再次發現船隊空了,崔子軒再次失蹤了。
姜宓不知道崔子軒他們在忙些什麼,想到這兵荒馬亂的時代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她索性也收回了那浮躁的心思,沉下來來學習崔子軒交待她學的東西。
如博陵崔氏這樣的千年大族,那種底蘊實在太深了,饒是姜宓記憶極好領悟力又強,也是用了很多功夫才接觸到其中一二。
又過了二十天後,崔子軒等人終于歸隊了,他們是半夜裡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船上的,等第二天船隊啟航時,姜宓才發現衆船又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