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頤畫的是現代多功能衣櫃,采用移門,兼具收納,實用與美觀并存。一畫出來,周老二就看癡了,他做了這麼多年的木匠,從未想過衣箱可以做成這樣!
作為一個有追求真心熱愛這行業的木匠,周老二手癢起來,恨不得馬上就将之做出來。
“這東西做出來一定賣的很好!”周老二說的無比笃定。
王豔探頭過來看了看,周頤給他解釋了衣櫃的用法,衣服可以用衣架晾起來,其他衣物比如襪子,貼身衣服也可以分門别類放在格子裡,連鞋子都有專門放置的地方!
“娘,要是有這樣的衣櫃,你願意買嗎?”周頤看着王豔。
“咋不買,就算是少吃一點兒也要買。”這就像廚師看到了好的廚具,古代家庭婦女看到了這麼好的衣櫃很少人能忍住不動心。
“我先琢磨透了,然後做出來拿出去賣,當時嬰兒車賣的就很好。”周老二眼裡充滿了幹勁,要是賣的好,又可以進一大筆銀子了。
“爹,你打算咋賣?”周頤摸着下巴問周老二,他小小的年紀做出這麼一個大人般的動作看了讓人發笑。
周老二疑惑:“還能咋賣,就和當時嬰兒車一樣,做了拿去集市上賣啊!”
周頤搖搖頭:“不能這麼做,你忘了我們的嬰兒車沒賣多久就被人模仿了,要是和以前一樣,衣櫃肯定和嬰兒車是一個下場。”周老二傻眼:“那咋辦?”周老二一直覺得自己兒子和别人的兒子不一樣,和别人兒子相比那就是金瓜和倭瓜的區别,随着周頤前些天從王家把他救出來,周老二更是深信
不疑,現在周頤想出了衣櫃的主意,他也覺得理所當然,誰叫他兒子聰明呢!現在有了問題,下意識就問周頤。既然已經在爹娘心中留下了神童的形象,周頤也就不再故意藏着了,“我們沒有人家的财力物力,一旦衣櫃被他們模仿出來,我們想和他們競争肯定是不行的,既然這樣,
我們一開始就要快速搶占市場!”
“搶占市場?”周老二不解。
“對,隻要一開始買的人多,在他們心中形成了我們才是正宗的印象,其他人想模仿也就不容易了!”“那該咋做?”周老二一想可不是這個道理,就說縣裡的包子吧,縣裡賣包子的鋪子可不止一家,味道彼此之間也差不了多少,可楊記因為是最先打出口碑的,買的人多了
,潛移默化下廣安縣的人就覺得楊記的包子鋪最正宗。“一開始我們就要大規模的銷售,迅速将廣安縣拿下,然後以廣安縣為據點,向周圍擴張!第一:首先要擴大知名度,讓廣安縣的人知道我們要賣新式衣櫃了,第二:要雇
人做衣櫃,爹你一個人肯定不行,我們可以先在村裡建一個作坊,第三,在縣城租一個鋪子以較低的價格迅速将這批衣櫃賣出去……”
周老二和王豔聽着周頤一二三四的陳列,都已經呆了,兩人回過神來,看着周頤眼睛直冒光,周老二連連感歎:“我兒子就是和别人不同啊。”
周頤一囧,他還怕爹娘會被他吓住呢!
隻是王豔有些遲疑:“一開始就這麼大的動作,這得花多少銀子?”這确實是個問題,周老二和周頤算了一下衣櫃的成本,這就要取決于什麼樣的木材做了,一般的木材一個衣櫃做下來花費的木材成本大約100文,好一點兒的要翻倍,至于
那種名貴木材他們現在用不起,要是有人定制以後也可以做,不過那就要另算。其他成本,周頤準備将作坊做成流水線式,定制尺寸标準,雇工分别負責不同的部分,這不需要什麼技術,村裡的男子完全可以勝任,最後再由專業人士組裝。周頤算了算,打算先請二十人,每人每天二十文,一個月下來就是六百文,然後由周老二出面請相熟的木匠,每個木匠帶七人左右,一個月開價一兩銀子,并不是人人都有周老二
這麼高超的手藝和這麼大的名頭的,一般一個木匠每月掙半兩銀子在多數,開價一兩銀子定會有人來做。
這樣算下來一個月光人工就要花費十五兩銀子。
現在還不知道這麼做一個月的衣櫃産量是多少,周老二聽了周頤的做法後粗粗估算了一下,算上前期的磨合期,一個月平均下來每天二十架衣櫃應該不成問題。除了這些,縣裡現在租一個小點兒的鋪子大約是四十兩一年,再加上前期的宣傳費用算算五兩銀子,搭一個簡陋的作坊要三兩左右,這樣下來,一架衣櫃的成本費用大約
在三百文左右。
周頤問了王豔就那個木箱子是她嫁來周家後,王虎後來給她置辦的,也就是一般的,當時還花了六百文呢。這麼一對比,周頤就定下了價格,一般的八百文,好點兒的一兩(設定一兩銀子等于一千文),嬰兒車的成本比衣櫃少,但現在周頤要搶占市場,自然要打價格戰,他前
世那些企業一開始為了搶占市場,都咬着牙虧本做呢。廣安縣地處南苑府城核心,繁華大縣,同時也是大越朝少有的人口大縣,光縣城就有五千多戶人家,登記在冊的人口就有四萬多,而算上下轄的全部人口大約有十萬左右
,但古代的人口普查做的自然不怎麼到位,隐藏起來的起碼有三分之一。
六百架衣櫃和龐大的人口比起來完全就是九牛一毛。
就算再多幾倍,隻要名氣打出去了,周頤相信也會賣的很好。
這麼算下來,光是開頭一個月的本錢就要八十兩,但流轉銀子也要預留出來,粗粗一算,至少要一百二十兩銀子。他們手中賣嬰兒車掙了一百兩,分家二十兩,王舉人賠了三十兩,但花費也不少,分家後添置東西共計二兩多,周頤進白鹿書院交束脩買筆墨紙硯等共計十二兩,而大頭
則花在了周老二買勞役名額上,整整五十兩銀子。
現在他們手頭滿打滿算也就八十五兩銀子。
數字一出來,周老二和王豔就苦了臉色。
“他爹,要不還是算了吧,你好好做木匠活,安安穩穩的,這麼多銀子要是賠了可咋整!”王豔到底是女人,膽小,一算要這麼多銀子首先就打了退堂鼓。
周老二也面帶凝重,這畢竟是所有的家底了,要是虧了,全家大小就得去喝西北風了。
但是想想剛剛算的利潤,一架衣櫃純利在六百文,一個月制作六百架衣櫃,要是全都賣出去了,這可就是三百六十兩銀子啊。
其實周頤還把鋪子的錢全部算在頭一個月了,真要算起來,一架衣櫃獲利還不止六百文。
周老二眉頭皺緊又松開,如此反複後,終于下定決心:“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幹了!”周頤看周老二做了決定,微微一笑。四十兩銀子租一年的鋪子,就算六百架衣櫃不能馬上賣出去,但一年肯定可以賣光,依照廣安縣人樂于追求新潮,又有經濟能力的情
況下,他們肯定不會虧本。
“可是還差那麼多本錢咋整啊?”王豔擔憂。周老二想了一下:“隻有向大舅哥借了!”王虎天生神力,作為打獵的好手,一年掙得銀子可不少,現在又加上一個不遜色于他的王元,父子倆掙得更多了,四十兩銀子拿
出來應該很輕易。
其實隻要周老二和王豔開了口,王虎肯定會借,就是周老二有些張不開嘴,本來就覺得在王虎面前矮一截,現在又向他借銀子算咋回事。
王豔和他夫妻同心,豈能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見周老二做了決定,便一力支持他:“我去向我哥說吧。”“爹,娘,其實可以讓大舅的銀子算份子錢,到時候我們賺了銀子給他分成就是了。”王虎王元打獵雖然可以掙錢,但這職業實在太高危,周頤記得前年王虎就被黑瞎子抓
傷了,休養了兩個月才好。
“這個好。”王豔眼睛一亮,王虎兩父子上山打獵,她這心裡總是放心不下,要是額外有了掙錢的營生,他們也不用提着命去上山打獵了。
一家人商量好了之後便熄燈睡覺。
第二天,周老二送周頤去書院之後,回到家裡就和王豔去了上灣村。
上灣村和下灣村共用一條河,因位于上下遊而得名。
王家位于上灣村村口,王豔的爹叫王老實,因十幾年前被拉去修河道,弄垮了身子,做不得重活,時不時還要吃點藥。王豔的娘早在她小時候就沒了,現在的後娘叫柳英。她嫁過來後給王老實生了一子一女,分别取名王繼來,王欣,王繼來已經娶親,生了兒子叫王力,已經六歲了,比周
頤還大一歲。
王欣今年十五歲,正在相看人家。因王虎是長子,他想分出來并不現實,所以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但王虎本就厭了柳英,加上他性格霸道,自從懂事後就沒怵過柳英,雖然在一起過,但王虎每個月隻交
三百文,多了一分沒有,不管誰來說都沒用,這沒分家也和分家沒差了。其實王虎家四口人個個長得人高馬大的,飯量也是一等一,三百文扣除他們四口吃飯的錢後,也落不下多少,柳英為這不知使了多少計,可惜神鬼怕惡人,王虎就是咬準
了多的沒有,要麼就分家,他負責給王老實和柳英養老。可柳英不敢啊,在一起過都不敢給王虎一家四口眼色了,這要是跟着這幾個混不吝的,她還不得被磋磨死?柳英被自己的腦補吓得瑟瑟發抖,又舍不得王虎幾口人的好勞
力,這麼些年,就這麼磕磕絆絆的過來了。王豔和周老二走到王家門口的時候,正遇上在河邊洗衣服回來的王玲,她骨架随了爹娘,眉眼長得很大氣,說話聲音也大,她遠遠的見到了王豔和周老二,便驚喜的叫出
聲:“姑姑,姑丈,你們可來了,咋沒把幾個弟弟妹妹也帶來?我爹說你們分了家,我還想去看看呐……”
王玲說話連珠帶炮的,沒等王豔和周老二反應,就是一連串砸過來,等走近了,徑直牽着王豔,大聲朝院子裡喊:“娘,娘,姑姑和姑丈來了!”
周老二抹了抹汗,他挺喜歡這個侄女的,就是這說話的聲音,跟炮仗似的,他乍一聽到有些受不了。
随即就從院子裡走出了一個穿着藍粗布,紮着頭巾的中年婦女,她和周老二身高不相上下,但骨架大,又有肉,看着要比周老二壯實很多。一看見王豔和周老二熱情無比,領着他們去屋裡見了王老實和柳英。王老實因為身體不好,整個人看起來恹恹的,見了王豔和周老二,隻略略說了幾句話,便覺得喘氣有
些急。
王豔看着親爹這樣子,心酸無比。柳英不陰不陽的打量了兩口子幾眼,看着他們拿來的十幾個雞蛋,嘴巴撇了撇,便提着雞蛋去了自己的房間。
王欣據說是在房裡繡嫁妝,王豔和周老二來了也沒見她出來一下。王繼來兩口子帶着兒子回了娘家。孫大花将兩口子領到了他們的屋子。他們一家四口住了三間房,還是占着向陽的房間,柳英母子幾人早就不滿意了,可惜屈服于王虎的淫威下,最多背地裡念叨幾句,連
當面怼人的勇氣都沒有。
要是周頤在這裡可得感歎幾句,這可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大嫂,别忙了,我們坐下說說話。”王豔見孫大花忙着給他們端東西吃,忙說道。
孫大花也是個實誠人,聞言便笑道:“那行。”她陪着王豔兩口子唠嗑沒多一會兒,王虎和王元就回來了。
父子二人打了獵物,去縣裡賣了又轉了一圈,這回來的才有些晚了。王虎見王豔兩口子來了,高興的很。忙讓孫大花炒肉買酒。
吃中飯的時候,王欣終于從房裡出來了,小姑娘眉清目秀的,聲音也柔柔弱弱的,叫了姐姐姐夫,整個人帶着一股子弱柳扶風的味道。
王玲看了暗地裡撇撇嘴,矯情!
柳英看菜色,有魚又有肉,雞蛋也炒了一大盤,眼裡便帶了幾分喜色,不住的往王欣的碗裡夾菜。
這是大房自個兒拿出來的東西,不吃白不吃!
一頓飯吃的平平靜靜,畢竟有王虎在,柳英也不敢作妖。
吃完了飯,回到了大方的屋子裡,王虎看周老二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蹙了蹙眉:“你幹啥就直說,磨磨唧唧的!”
周老二人知道大舅哥是一個爽快的人,最見不得别人膩歪,一咬牙就說了:“我想了個營生,但銀子不夠,想向大哥你借點兒錢。”
王虎問:“多少?”
“四十兩!”說完周老二有些忐忑的看向王虎。
王虎聽了,磕巴都不打一個,直接對孫大花說道:“他娘,拿四十兩銀子來。”
“哎。”孫大花爽快的應了,轉身就去了裡屋。
“大哥,你不問問我幹啥,就把銀子這麼借給我了?”周老二傻眼。
“你的為人我還是知道的,沒說過空話,是幹實事的,要不是實在缺銀子,你恐怕也不會對我開口吧?”
“這……這倒是。”周老二說道。“那不就得了,我還有啥不放心的,你要做啥營生,我隻有蠻力也不懂,就隻能這麼支持你了,早些年小妹受了不少苦,後來我能掙錢了,她又被早早的嫁了,就當是我這
個做哥哥的一番心意吧。”
“哥……”王豔聽了,忍不住紅了眼眶。看着放在面前的四十兩銀子,周老二一時心緒難平,和他有皿緣關系的親人隻會想方設法的從他身上吸皿,而大舅哥卻因為他的一句話就可以毫不猶豫的拿出四十兩銀子
,這鮮明的對比,讓周老二思緒翻湧。
平靜了一會兒,周老二将自己的計劃細細的說了,末了說道:“如果大哥信的過我,可以将這筆銀子做份子錢,賺錢了大家一起分。”王虎立馬就否決了,“這咋行,主意是你們想的,啥準備也是你在做,我又做不了啥,怎能拿錢,你放心大膽去做,要是賠了,這筆銀子就不用還了!”王虎沒有見到衣櫃
的樣子,不知道前景咋樣,但他想來,周老二這麼謹慎的人敢投這麼多錢,想來應該是不差的,那他怎麼能舔着臉什麼也不做光分錢?
兩人争執不下,最後周老二實在說服不了王虎,便也放下了,想着回頭要是掙錢了,再給大舅哥多分一些就是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王豔兩口子在王虎這兒借到了錢,周頤也在書院裡琢磨着該給衣櫃起一個響亮的名字,樹立品牌,也為以後開全套家居店做基礎。
想來想去,周記宜居似乎不錯,既朗朗上口又意簡言赅,容易被人記住。下了課,周頤故意磨蹭到最後。
錢夫子見周頤那樣子,便道:“你可是有事找我?”
“是,夫子。”周頤走上前,對錢夫子行了一禮才說道:“夫子,我有一事想請您幫幫忙。”他仗着年紀小,故意奶着聲音說道。
“哦,你有何事求我?”錢夫子看着面前糯米團子似的人兒,說着小奶音,偏一副一本正經的大人摸樣,就有些想笑。周頤:“我爹爹為了供我讀書,想了許久,才想到了一個絕妙的點子,說是要做一個新式衣櫃,為了讓人家記住,他還起了一個名字,叫周記宜居,想把這幾個字印在衣櫃
上,可是我寫的字不好看,所以我想來求求夫子,可不可以幫我寫這幾個字?”他眼巴巴的看着錢夫子。
“新式衣櫃?這倒是稀奇了”錢夫子知道周頤的父親是名木匠,在他想來衣櫃還能有什麼新式的,不過看着面前滿眼渴求的心愛弟子,錢夫子還是爽快的答應了。
錢夫子平時寬衣闊袖,頗有魏晉之風,周頤見得隻有他上課時教學生的模樣,真正揮毫潑墨卻一次也沒看過。
隻見錢夫子鋪好了紙張,磨墨的時候由快到慢,整個人似乎都沉浸了進去,周頤漸漸放輕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錢夫子。
錢夫子磨好墨,用筆輕蘸,然後運筆而動,一蹴而就,整個過程行雲流水,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周頤向寫好的幾個字看去,周記宜居四個字宛若本就從紙中生出來,渾然天成,自然舒展。他一時看的失了神,自己要什麼時候才能寫的出這樣的字呢?
錢夫子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以你的靈性,再加上筆耕不綴的毅力,二十年即可自有風骨。”
“這麼久啊!”周頤下意識的驚詫。
誰知這句話卻不知哪裡撓到了錢夫子的神經,隻見他笑容立時沒了,厲聲說道:“你若是存了投機取巧,走捷徑的心思,以後别說是我的學生。”
“啊……我不是……”看着錢夫子越來越陰沉的臉,周頤住了嘴,拿起筆墨,向錢夫子又鞠了一躬,“謝謝夫子”便火燒尾巴似的跑了。錢夫子等周頤走了,輕輕的歎了口氣,知道自己方才急了,見周頤這麼有靈性,他生怕其也走上那些聰慧之人卻半路夭折的人老路,少年成名的人不少,但這樣的人常常
被周圍人誇贊迷了眼,被浮華蒙住心,能走到最後的卻往往是一開始不顯山不露水,但能踏踏實實一步步向前邁的人。
周頤捧着墨寶,見周老二還沒來接自己,料想他應該是去舅舅家借銀子了,便準備自己回家。
還沒出縣城,就遇到了匆匆趕來的周老二,他旁邊還跟了一個壯實憨厚的少年,那少年一見到他撓了撓額頭,嘿嘿笑了一聲,叫道:“表弟。”“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