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門診在夜裡是不看診的,而此刻的袁諾和路小書都耷拉着腦袋正坐在急診室外的休息椅上補眠。剛剛還滿臉是皿的江源,現在還在裡面縫合傷口,說起來他也是挺倒黴的。
“誰是江源家屬?”夜裡的急診室還是比較冷清的,值班護士的詢問在空蕩的空間更顯嘹亮,但連續呼喊了三聲,還是沒有人應答。無奈之下,護士直接從辦公室門口走到猶在小雞啄米似的兩個年輕女孩身邊。
袁諾是在護士的推搡下清醒過來的,迷迷糊糊地接過護士手上的藥物與棉簽,努力地晃了晃僵硬的脖頸,随手翻開手機一看,呀,已經晚上十一點半了。袁諾伸手推了推還在睡夢中的路小書,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好不好打車。兩人風風火火地走到急診大廳門口時突然就頓住腳步,猛的想起自己究竟遺忘了什麼。
兩人行動一緻的回頭,就看到頭上纏着白色繃帶的江源緩緩走過來,因為失皿過多的緣故,他的臉色有些蒼白,腳步也有些虛,但大體狀況還是不錯的。袁諾意識到把人家給忘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趕忙走過去詢問他的狀況。
“謝謝你們,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會怎麼樣?”江源笑得腼腆,完全不像已經結婚的男人,反而更像一個剛出校園的大學生。
“你沒事就好。”
“我送你們回去吧,現在那麼晚了,兩個女孩子也不安全。”
“不用不用,我們自己就可以的。”路小書趕在袁諾之前拒絕,開玩笑,他現在的狀态比她們的情況還更糟糕,搞不好還要她們兩個女孩子保護呢。
“是的,不用了,我……不好意思。”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了雙方的拉鋸戰,袁諾輕松口氣,這個電話來的可真及時。
“喂?你好。”
“你怎麼還沒有回來?”沉穩的男聲透過電話傳入耳膜,但袁諾顯然有些摸不着頭腦。
“啊,你哪位啊?”
“沈連昭。你現在在哪?”
對方的語氣活像是逮到一個夜不歸宿的未成年孩子,關心而又嚴厲。袁諾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但又想到對方隻是暫住自己家而已,有什麼好怕的,更何況自己也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但口頭上還是沒有顯現出來,畢竟人家現在可是有自己的把柄在。
“我在醫院急診室呢?”
“哪家醫院?”
“二醫院。”
對方直接叫袁諾“在那等着”,随後直接挂斷電話,隻留下袁諾傻愣愣地聽着電話裡傳來的嘟嘟聲。他的意思是他要過來嗎?
在聽到旁邊路小書的詢問後,袁諾還有點不自在地解釋了一下,說是家裡有個親戚要來接自己。
想到江源還在一旁等待,袁諾和他說了大概情況,江源卻表示要等接他們的人過來再離開,見他堅持,袁諾也不好再推辭,隻和路小書又一次坐回休息椅。
偌大的大廳此時隻有他們三個人相顧無言的對坐着,顯得有些尴尬。
“你唱歌挺好聽的啊,江源。”袁諾覺得自己還是需要說點什麼,好緩解一下現在這種不尴不尬的局面。
“恩?還好吧。”
“你要不要先給你媽媽打個電話?畢竟現在已經很晚了,也不知道她回家了嗎?”
江源猛的擡頭注視着袁諾,似乎她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江源的眼睛黑白分明,但仔細看卻毫無焦距,被這麼一雙眼睛緊盯着的袁諾,突然有些緊張,默默地咽了口口水,開始吞吞吐吐的解釋。
“我…我是林經理的朋友,林晟,你應該認識吧。額,今天你媽媽到農家樂有事,我和萍姐剛好也在,當時雙方發生了點沖突,警察也來了,你媽媽當時被請過去協助調查了,現在…”
“哦,我知道了。”江源表現的很冷靜,似乎隻是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并沒有過多的詢問。
這讓有點心虛的袁諾好歹放松一點了,她記得自己當時趁亂貌似有不小心打到了江母,不過這件事情顯然不适合現在說出來。
“她又去鬧事了吧。”江源語氣有些嘲諷,又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顯然他本人對自己母親的性情還是比較了解的。
“我想起來了,你就是今天上午去看燕子的那個女孩吧,謝謝你。燕子一定很開心。”
江源在說到齊燕時與剛剛聽到自己母親的事情時,表情完全不一樣。
“你們感情應該很好吧,為什麼你們要…”兩個人的感情那麼糾結,袁諾也不免有點好奇。
“恩,我們感情很好的,但是很多人追燕子,但她最終還是選了我,我唱歌她聽,日子很平淡但那個時候卻是我們最幸福的日子。”
顯然江源已經陷入自己的回憶,盡管臉色蒼白,但那一副幸福的表情卻不似作假,明明是一個大男人,卻一直絮絮叨叨的講述着自己與齊燕的故事,說齊燕喜歡音樂,江源當時就模仿她喜歡的歌手唱歌,甚至還用歌手的聲音和她說話,他們一起去農家樂附近的小坡看蒲公英,看日落…..
沈連昭走進急診大廳的時候,就看到三人詳談甚歡的情況,如炬的目光很快掃描到袁諾的身上,步伐快速而穩健的走到她面前,看到沒有明顯外傷時也不禁松了口氣。
袁諾見到沈連昭趕忙起身,靠近他身邊時還聞到他身上的一股濃重的煙味,顯然他是到家後還沒來得及洗漱,就發現袁諾未歸又趕緊找出來的。這種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讓袁諾的心理有些熨帖,暖洋洋的。
“沈隊長?”江源是見過沈連昭的,那個時候齊燕出事後不久,這個人曾經來詢問過自己關于齊燕的事情,但他顯然沒有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碰到他。
“江源,你這是什麼情況?”那慘白的繃帶想讓人忽視都不行。
“一點小意外。”
“哪有,是有人故意打的,想謀殺啊。”袁諾在沈連昭來了以後,就像是有了主心骨,果然還是人民公仆可靠啊。
聽到謀殺二字,江源的身體明顯的顫抖一下,臉色更加沒有皿色,顯然還是在後怕。
“報警了嗎?”
“還沒。”袁諾看出了沈連昭眼裡的不認同,連忙表示自己當時吓壞了才忘記的。
沈連昭顧不得袁諾的表态,背過身和江源面對面站着,似乎想要單獨與他說些什麼。
倒是一直安靜着做壁花的路小書,伸手扯了扯袁諾的衣袖,眼睛裡閃爍着八卦的光芒。袁諾知道自己需要好好解釋清楚了。
醫院畢竟不是久呆的地方,沈連昭在江源的要求下直接把他送到最近的地鐵站,然後就開始送路小書回家。
“帥哥,你和我們家袁諾是親戚嗎?”剛剛時間太短,路小書還沒有問出自己想問的問題,不過既然本尊還在,就不怕問不到。
“她這麼說的?也算是吧。”沈連昭不置可否,畢竟這關系到袁諾的個人意願問題,他不好在她朋友面前多說什麼。
“哦。”原來真的是親戚啊,本來看到一個帥哥,還在想好友的春天就要來了,沒想到又是沒影的事。
“路小書,别老想有的沒的,想想等下怎麼跟叔叔阿姨解釋吧。”路小書家裡管的很嚴,現在都已經超過十二點了,等下就有的瞧了。
“袁諾,你要幫我。”想起家裡那兩尊菩薩,路小書就頭痛,明明自己已經成年那麼久了,還當自己小學生呢。
平安送路小書回家後,袁諾簡單的和路家父母解釋了她們今天所遭遇的情況,然後想道車上的沈連昭,很快就告辭離開了。雖說自己有幫路小書解釋,但叔叔他們信與不信,就不是自己能管的了。
袁諾看到停在路邊的越野車,小跑步過去,剛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帶,沈連昭就發動引擎驅車離開,可沒想到的是沒過一會沈連昭就開始向袁諾發難。
“你今天怎麼會和江源還有他媽媽那群人攪合到一起了?”
沈連昭雖然語氣平淡,但袁諾還是從這聽出了些許質問的味道,畢竟自己今天的生活可是相當精彩。
袁諾突然有些明白路小書的感受了,但顧念人家這兩次的搭救以及那頓美味的午餐,袁諾把整個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不過今天那麼多巧合的事情碰到一起,也不知道他信不信了。
“你剛說江源和林晟認識是嗎?”沈連昭把語調放的輕緩,眼神習慣性的與眼前的人對視,但他那格外銳利的眼神,不經意間就能造成迫人的效果。
袁諾雖然有些不自在,但是卻沒有避開他的眼神,“應該是的,當時我們看到江源他媽媽在撒潑,江源看到林經理的時候很尴尬,好像要開口什麼的,不過後面又沒有了。”
“那你們林經理呢,有什麼反應嗎?”
“沒有什麼,就感覺很煩躁吧,恩,對,就是不想看到的那種樣子。”
“哦。”江源與林晟相識,而林晟又與齊燕同時發生車禍,這裡面牽涉的人還真的挺多的。沈連昭連日來的追查,碰到了不少的瓶頸,到底是一個簡單的車禍案,還是連環殺人案,這是他們急需解決的問題。
“對了,你們查到是誰放進去的蒲公英嗎?”雖然對沈連昭有些發怵,但對于莫名出現的蒲公英,袁諾還是比較在意的,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沒有,本市那幾輛車的車主沒有什麼可疑,但是S市那輛車,卻是輛報失的車輛,在案發前一周。”
“啊,那麼巧。”總覺得哪裡不對。
“是啊,哪有那麼多的巧合。齊燕的車禍可能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制造的車禍。”
“什麼?”
“有人要謀殺齊燕或者是林晟。”
“謀殺?”
沈連昭的眼神堅定,袁諾潛隻在瞬間就意識到他說的是真的。警方肯定已經找到新的線索了。問題是,誰要謀殺他們呢?一個部門經理一個農家樂老闆娘?
“袁諾,你明天有時間嗎?”
“啊?”
“和我一起去看一下案發現場吧。”
“啊?”
這,這事情發展的方向是不是有點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