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原路返回,在夢依冉莊園的門外,白桐聽見女孩們的嬉鬧聲。白桐下車開了門,讓車子可以開進去。
他看見女孩們好像在旁邊的牆壁上刻着什麼。
“夢依冉夫人呢?”白桐環顧了一周,沒找到夢依冉的蹤影。
“依冉姐姐她應該回房間了,她說她還有些事情。”李欣怡朝白桐禮貌的笑了笑。
白桐瞥了瞥旁邊,女孩們像是在那面牆壁上刻字。
“你們在幹什麼?”白桐走了過去,看見蕭詩蕊在牆壁上細心的描繪着她自己的名字。
蕭詩蕊這個時候發現了他,她好像有些害羞,退後兩步吃才對白桐說:“依冉姐姐讓我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她說我們也許一輩子都不會來這個地方了,她想我們的時候就看看牆上的名字。”
孤獨會随着年齡增長嗎,白桐看了看牆壁上,女孩們的名字幾乎都刻上去了。他找尋了一遍,沒看見李欣怡的名字。
“你已經和她說了嗎?”白桐平靜的看着李欣怡。
“依冉姐姐先前不同意,怕耽誤我,可是我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耽誤了。”李欣怡面露悲傷的說。
“是嗎。”白桐看了她一眼,接着朵兒好像停好了車,走到了他身邊。
“這是在幹什麼?”朵兒看了一眼女孩們,又看向了牆壁上她們的名字。
“說起來,白桐先生和朵兒姐不打算把名字刻在上面嗎?”李欣怡說。
“可以嗎?”朵兒朝着她笑了笑。
“當然,依冉姐姐會很高興的。”李欣怡微笑着說。
之後白桐接過女孩們手中的刻刀,遞給了朵兒一把,他朝她笑了笑說:“我的字太醜的話,你不要笑話我。”
“我才是。”朵兒看着他說。
白桐心裡是真的害怕女孩們和朵兒嘲笑他,他拿着刻刀在牆壁上慢慢的刻着自己的名字。他開始覺得這絕對是一件體力活。汗水從他的額頭慢慢滲出來,順着臉頰流到下巴然後慢慢滴落。
白桐專心得都忘記了時間,他用力刻完了最後一筆,然後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名字,微微笑了起來。
他轉過頭看向了朵兒,她好像早就收工了,白桐得意看了她一眼說:“怎麼樣?”
朵兒仔細的看了一眼,認真的說:“還不錯。”
還不錯嗎,白桐心裡受了點打擊,他看向了朵兒面前的牆壁,上面顯現着三個字:舞朵兒。
白桐這才有些奇怪,這麼久了,他從來都不知道朵兒姓什麼。這種奇怪的感覺是什麼,他看着那個名字,搖了搖頭。
“朵兒姐刻得真好看。”李欣怡毫不吝啬的贊揚。
“謝謝。”朵兒笑了笑看向了白桐,她看出了他正在發呆,“怎麼了嗎?”
白桐回過神來,正要說話,夢依冉從大廳走了出來,她看了一眼白桐和朵兒說:“我的王子和公主,怎麼樣,你們玩得開心?”
“依冉夫人,是你安排他們那麼做的嗎?”白桐想起了今天突如其來的故事,和遊樂園所有人的熱情。
“安排他們,什麼意思?”夢依冉莫名其妙的說。
“哦,沒事了。”白桐想了想,從夢依冉的反應來看,不像是她安排的。可平白無故的,為什麼會有人出動整個遊樂園的人來友善的對待你,白桐搖了搖頭,索性不再去想。
“是嗎?”夢依冉狐疑的看了白桐一眼,接着她又說,“要是你們名字都刻完了,就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女孩們應了一聲,開始往後院走。
白桐看了看手上的灰層,緩慢的跟着她們。
“白桐,你剛才想說什麼?”朵兒走在他旁邊說。
“我說出來你不要生氣。”白桐看見朵兒點了一下頭才說,“你曾經有告訴我你姓什麼嗎?”真是一個厲害的問題。白桐盯着朵兒的臉,看着她的表情變化,随時準備道歉。
不過有一點确實很奇怪,隻是他連那是什麼都抓不住。
朵兒沉默了很久才說:“你真的忘了嗎?”
白桐看着她,不明白她什麼意思,他想了想,不再說任何話,他也不知道怎麼把話接下去。
“我曾經對你說過我的全名,你也答應過我要永遠記住這個名字。”朵兒說完加快了步伐,追上了前面的女孩們。
什麼時候的事,白桐微微閉上眼睛,他提取着自己的記憶,腦海中沒有關于這件事的任何片段。
這是絕對沒有發生的事情,前天的那件事情是因為他的記憶中還存在着些許的殘留。可這件事情什麼東西都沒反饋給白桐。
“艾爾,這件事情發生過嗎?”白桐看向了艾爾,在33區的時候,來這個地方之後,和他在一起時間最長的就是它了。
“在我的印象中,沒有。說起來,我以前就知道她的全名了,我沒有告訴過你嗎?”艾爾看了白桐一眼,豎瞳緩緩的閉合上了。
“從來沒有。”白桐想了想說。
“真是奇怪,這件事情很重要嗎?”艾爾的眼睛沒有睜開,它舒服的趴在白桐的肩膀上說。
“我也不知道,隻是心裡有一種詭異的感覺。”
“錯覺吧,沒什麼,有我在呢。”艾爾睜開眼睛,拍了拍白桐的肩膀。
“算了吧,一隻一天隻知道喝酒的蠢貓。”
“你最好也去喝點,你會迷上那種感覺的。”艾爾笑了笑又閉上了眼睛。
白桐拉扯了一下艾爾的耳朵,然後追上了她們。
……
夢依冉家平常的晚餐又開始了,隻是這應該是白桐他們在這裡的最後一頓。威爾斯說明天早上九點,他們就得離開這個地方。
當然,李欣怡會留下,看起來她很喜歡夢依冉,夢依冉也是同樣。可白桐總覺得那個女孩有點奇怪,她太圓滑了,或者應該說是狡猾。她心底有很多秘密,同時也喜歡編織謊言。白桐想了想,不覺得她是個惡人。他理解為她隻是編造着謊言來隐藏心底不可告人的憂傷。
真是喜歡幫别人找理由,白桐捂着額頭,看了李欣怡一眼,然後平靜的移開了目光。
“水手,你怎麼了嗎,是不是想到明天就要登上大船了,激動得頭都暈了。”威爾斯笑了笑說。
朵兒看了白桐一眼,她在桌子下面伸出手想要握白桐的手,可最後她的手還是停在了半空中。
白桐看見了這一切,他拉着了朵兒想要收回去的手,緊緊的拽在手心。朵兒掙紮了幾下,可白桐隻是看着威爾斯,面色平靜。
“船長,讓我想想,我們回去過後就下午四點了。你打算怎麼安排這些女孩呢。”白桐看了一眼在座的女孩說。
“這要看她們自己的了,她們要是想要參觀一下33區和我的莊園我當然沒意見。”威爾斯笑了笑說,“這些等我們到了33區再說吧。”
說完他又對夢依冉說:“依冉姐,明天我們就走了,我會想念你的。”
“哼,尼克,我可是有人陪着的,需要你的想念嗎。”夢依冉看了他一眼,轉過頭。
“相信我,我一定會有辦法的。”威爾斯認真的說。
“我想你其實已經有了什麼決定吧。”夢依冉收起了自己的脾氣,她歎了一口氣對威爾斯說,“我隻是一個将死之人了,當然你也是。就算那個人再次出現,也不是那麼重要了吧。”
威爾斯沉默了,他緩慢的動着筷子,久久沒有說話。
白桐對這樣的場景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安心的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絲毫不在意從他們口中說出的自己聽不懂的話語。
“白桐。”艾爾拍了拍白桐的肩膀,望了他一眼。
“怎麼了?”
“今天晚上和我去個地方怎麼樣?”艾爾想了想說。
白桐猜想着它其實是想讓自己去見它那個朋友,他在想那個朋友到底是一隻貓,還是一條狗。
“有什麼特别的事情嗎?”白桐說。
“也沒什麼,他說想給你一些金玉良言,可在我眼中,他就是一個醉鬼。”艾爾不在意的說。
“吃過晚飯之後吧。看她們的樣子,吃過晚飯應該還會去島上的小鎮轉一圈。”白桐看了看女孩們小聲的說。
“你不用安慰一下朵兒姐嗎?”艾爾朝着白桐笑了笑。
“不用你管,何況,朵兒怎麼可能那麼容易生氣呢。”白桐說着溫柔的看了朵兒一眼。
朵兒氣呼呼的看着他,用手掐了一下他的手掌。
威爾斯這個時候和夢依冉停止了交談,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他看着白桐猶豫着要不要說出來。
“把關于别人的秘密爛在心底,這可不是一個好的抉擇。”白桐看着威爾斯說。
“哈哈,什麼時候水手也變得這麼敏銳了。”威爾斯笑了笑說,“我在之前收到了何蕭發給我的消息,他的意思就是明天你回去後有個驚喜在等着你。”
“等着我?什麼驚喜?”他在腦袋中想着什麼事情還能讓他産生驚喜的感覺。
“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負責傳話。不知道什麼時候何蕭這個小子也喜歡裝神秘了。”威爾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上去他的餐飲時間結束了。他推來椅子站起來,然後又把椅子推了進去說,“我還有點事得出去一趟,你們慢慢吃。”
又是去見老朋友嗎,為什麼每個人都會有老朋友。白桐看着威爾斯慢慢消失在自己眼前,才收回了目光。他吃完了最後一口飯,用餐巾紙擦拭了一下嘴巴也站了起來:“抱歉,今天晚上我也有點事。”
朵兒看着他擔憂的說:“我和你一起去吧。”
白桐看向了艾爾,艾爾輕輕搖了搖頭。
“朵兒等下陪着她們逛街就行了,我會很快回來的。沒準你們回來之前,我就在家裡等着你們了。”白桐溫柔的握了握她的手。
“甜蜜的小夫妻。”夢依冉看着他們笑了起來,接着所有的女孩都笑了起來。
這種氛圍倒是把白桐和朵兒弄得害羞了。
“那你小心點。”朵兒所擔心的是也許還留在島上的那群紅月的人,可白桐覺得他們的目标好像不是自己。這居然會讓他産生一種失落感,他轉念一想,自己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除了朵兒,好像沒人會在意。也許威爾斯算一個,當然,肩上這隻小貓也算。
“恩。”白桐輕輕應了一聲就和艾爾走出了房間。
出了莊園,天空已經暗下來了,黑色的烏鴉在枝頭大聲的叫喚着。它們聽見人類的腳步聲後又飛上天空隐藏在黑夜之中。夢依冉的莊園修建的位置還算很高,在這裡白桐大概能看見半個小鎮。那裡算不上是燈火通明,可卻又一種溫馨感。
篝火、炊煙的溫馨感。隻是白桐他們并不是往那個地方走,艾爾告訴他往反方向走。面前是一片廣袤的白桦樹林,裡面傳出像是人類的怒吼聲。白桐知道,這隻是海風艱難的從裡面擠出來的聲音。
“艾爾,你之前消失了之後都是來這個地方嗎?”白桐邁動着步子走進了樹林。
“差不多吧,我那天在小鎮上看見了他。他很驚奇的看着我,問我為什麼會來這個地方。”艾爾在白桐的肩膀上說。
“你那時間認識他嗎?”看上去腳下這條路似乎比通往教堂那條路要好上太多。這裡似乎經常有人會清掃。
“他告訴了我很多以前的事情,然後莫名其妙的,我覺得自己的記憶中好像就多出了一個人。”艾爾平靜的說。
“多年以前,那他告訴你,你是誰了嗎?”幹枯樹枝斷裂的聲音在樹林裡回蕩。
“他自己都不清楚,我隻是記得他是我很多年前認識的一個酒瘋子。他說他對我的了解很少,我在懷疑他是不是在說胡話。”
“我一直有個問題,你到底活了多少年了?”白桐笑了笑說。
“哈哈,誰知道呢?”艾爾避開了這個話題。
白桐想了想,他不知道那個朋友對艾爾是不是在說胡話,但艾爾絕對在心底藏着一些秘密。
談話終止了。白桐想想也覺得應該如此,要是他隻是平常的和這隻貓拌嘴的話,它會很樂意和你吵上半天。可,要是問點什麼關于它的事情,沒兩句就談不下去了。
“等下,你不要誤會了什麼,我是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畢竟事情來得太突然了。驅使我行動,做出一些事情的主要因素,我覺得應該把它稱之為‘本能’更為貼切。”
“哦。”白桐不在意的笑了笑,他其實并不想去做那個一直打聽别人秘密的人。他想,要是艾爾會對他不利,他早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何況,那天艾爾可是如同神迹一般的掌控了天氣。
一路上,一人一貓都不再說話,直到走出白桦林,白桐看見出現在眼前的景色。
“這是什麼地方?”白桐指着前面說。
他所指的地方有兩頭并排放着的大石獅子,石獅的中間有一條寬闊的道路,這條路一直通往上面,像是沒有盡頭。道路的兩旁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閃門樁。
真像是仙人居住的地方。白桐愣在原地感歎道。
“不要在意,這隻是一個被廢棄的神社,走吧,我們要見的人還在上面。”艾爾跳下了白桐的肩頭,它看上去迷上了爬這些階梯。
“那上面居住着什麼人?不,難道那其實是個神。”白桐被自己想法吓了一跳。
“不過是一個流浪漢。”艾爾撇撇嘴說。接着它跳上了階梯,白桐也跟着走了上去。
他們大概走了幾分鐘,白桐就靠在門樁上不想動了。
“還有多久,我快不行了。”白桐看了看上面,夜色已經掩蓋住了前邊的階梯,他看不見還有多久他們才能到頂。
“還有一半吧。”艾爾随意的看了白桐一眼。突然,它愣住了,很久都沒有移開目光。
“别,别那麼看着我啊,你的豎瞳真的有點吓人。”白桐看見艾爾的瞳孔在黑夜中泛着光,那是一種屬于夜視動物的詭異色彩。
“不,我在想我曾經是不是在這個位置看見過一個人。”艾爾若有所思的說。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來過這個地方。”白桐看了看前面的階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繼續往上走吧。”
艾爾搖晃了一下腦袋,它看了一眼黑色的門樁,移開目光跟上了白桐。
……
幾分鐘之後,白桐終于離開了最後一塊階梯,他扶着旁邊的樹木喘着氣。耳邊吹來了沒有任何節奏的鐘聲。他在想是不是越高的地方,風就吹得越大,他拉緊了外套的拉鍊,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艾爾之前就丢掉他跑掉了,走之前還嘲笑着他沒有一隻貓厲害。
斜上方的銀月泛着幽冷的氣息,海風在這座上的山頂呼嘯着。旁邊像是神社的院子,周圍種着些像是蔬菜的東西。
“艾爾。”白桐緩緩的向前走,同時叫着艾爾的名字。
風吹得越來越激烈,鐘聲也越來越頻繁。現在要是聽見有人在神社裡吟誦佛經,白桐也不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