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芮聽見“鳄兄”兩字一怔,頓了頓道:“蘇芮。”
殷少清默念兩遍“蘇芮”後轉過臉來:“殷少清。”
蘇芮早從殷龍口中知道他的名字,卻隻是點了點頭。
從現在起,蘇芮算是在這個世界上正式認識了一個人。
從現在起,殷少清也這輩子第一次和一頭不輸于修士智慧的妖獸打交道。
彼此都充滿好奇,所以傳送陣一啟動,一獸一人面對面問起自己關心的問題來。其實蘇芮問題更多一些,主要是殷少清問的那些,比如“家門”“師承”,又如“可還有與蘇兄靈智相當之人物”等,都是蘇芮不能回答或者她也不清楚的問題,幸好殷少清并不是個小肚雞腸之人,幾次問過,倒成了對蘇芮有問必答。
蘇白原非常惱怒蘇芮與殷少清同行,此時聽兩人對話卻漸漸無聲。
原來如今這個修真界已于數萬年大不相同,人修和妖修的關系漸趨和緩,仙盟中還有幾位長老就是十階妖獸,白帝城附近的不少門派裡也有妖修存在,很多還擔任着重要職務。
“如果蘇兄去了仙盟學院,一定會受到妖族長老的另眼看待,畢竟蘇兄這等靈智非常罕見。”殷少清坦誠道,并不擔心蘇芮心生不悅,這也是事實,大部分妖獸就算結出内丹,智商也不過如同五六歲的孩子,所以妖獸雖然有強橫的肉身,但也常常死于狡詐的修士手中。
這是個事實,卻令蘇芮極為不解,就算在前世,人類也是将動物逼至瀕臨,何以這些堪比人類智商的妖族長老會讓子孫們置于險境?
“蘇兄,依我之見,這雖與那場神魔大戰有關,卻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試想,一個人想提高實力,是在房裡一個人默默修煉還是到戰場上去厮殺?”殷少清道。
蘇芮心裡隐約冒出點苗頭,殷少清這一句話如撥燈芯,不需多言,她已經明白了殷少清的意思。神魔大戰是起因,但無論是人修還是妖修(更多的是妖族的高層)都認識到自身力量的不足,人有靈智,功法技能多如牛毛;妖獸少智,天賦神通卻令人修望塵莫及。兩者互相起了觊觎之心,卻又苦于實力相當,不如想個法子緩慢滲透,能挖多少是多少,所以才有白帝城仙盟學院的存在。
不過怎麼看都好像是妖獸吃虧,畢竟在化形之前妖獸都跟弱智兒差不多。
“蘇兄請放心,仙盟學院有很多辦法防止人修傷害妖獸,就是在我們楓城,簽訂了契約之後的妖獸都會有一塊銘牌,誰要是敢傷害帶有銘牌的妖獸就會遭到仙盟的七級追殺。”
她還沒打算進入仙盟學院,隻是想解開這道噬魂符而已,蘇芮心道,但殷少清這種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順帶坦誠自己看法的态度很得蘇芮好感,順便翻了幾個白眼給蘇白,就是把人想的太壞了。
“你問問他别的地方。”蘇白冷哼。
殷少清臉上果然露出一絲難堪,早年他也不是沒有在外面殺過妖獸,雖然那是為了自保,可若是妖獸都如蘇芮般有智慧,那和殺人又有什麼區别?
說到殺人,修真界又有誰拿人命當回事,也隻是明面上禁止罷了。
“但是蘇兄,不管仙盟學院初衷為何,對于修士或者妖獸而言,實際上還是好處更多。”殷少清不知為何總有點想洗白人修的感覺。
蘇芮笑了笑,沒在這個問題上跟殷少清多做探讨,她有人的靈魂,自然明白人心的貪婪,仙盟學院已經算是個奇迹了。
不過那和她無甚關系,她需要的是找到白姬,解除噬魂符。
“依你所言,你身上這道噬魂符我推測應是仙盟學院的白長老所為,估計是想招攬你。”
蘇芮也一直疑惑白姬的目的,如今了解過仙盟學院,這的确是有可能的。
兩人又談了些别的,大多是蘇芮問,殷少清答,不過蘇芮一直沒問殷少清的腿是怎麼回事,她覺得那不甚禮貌。
半個時辰後,一人三獸落在一處草豐樹密的山崖下,三獸是蘇存用天羅網兜着的那隻冰狐。
落下時蘇芮便瞧見往外皆是莽莽蒼蒼的山脈,是不容易發現。
殷少清一指山崖中部:“這裡有一個山洞,是我意外發現的,正适合咱們藏起來恢複靈力。”
蘇芮見那山崖上面覆蓋了一層蓊蓊郁郁的藤類植物,哪裡瞧得見洞口?
殷少清取出玉盤,随手一劃,山崖上的枝葉似被一隻手撫過,頃刻露出個洞來。
還真有。
“走吧。”殷少清率先踏着玉盤而去。
他那玉盤,除了不能用做武器,幾乎是全能的。
蘇存忍着痛抖動背上肉包,也飛了過去。
隻留蘇芮有些難辦地停在原地,同東方玺大戰時,她也不知道怎麼踏着火焰飛了起來,這會兒她憋出了靈火,可找不到飛到感覺啊。
殷少清見蘇芮還停在下面,不解地又飛了下來。
“你來捶我的鼻子。”蘇芮道,鼻子是鳄魚的薄弱處,讓殷少清捶上一下,保管冒火。
殷少清有些猶豫,但拗不過蘇芮,隻得凝聚了三分靈力照着蘇芮鼻子狠狠來了一拳。
“嘶――”一聲,蘇芮歪歪扭扭地飛了起來,與此同時,妖晶上金光一閃,識海中忽然湧入大量的信息――神火訣。
蘇芮一頭撞到了石壁上,石壁撞出了個坑,她腦袋沒事,但是疼啊,為什麼不是飛行術什麼的?
一轉念也想明白了,她這飛起來不是踩着火嘛,可能就激發了與火有關的傳承。
剛想到此處,腦子裡忽然響起了鳄祖的聲音:“咦~沒想到我的後輩中還有人得了這功法,實話說,神火鳄早就滅絕了,所以這功法我也是一知半解,自行參悟吧。”
一句話之後,鳄祖就消失了。
蘇芮:……
殷少清進來時便見蘇芮摸着鼻子對着石壁發呆,正待過去看看,眼前黑影一閃,原來是蘇存伏在洞内一塊突出的大石上對他虎視眈眈。
“蘇存,下來,不是他幹的。”蘇芮繼續揉了揉鼻子,她後肢着地站起來朝蘇存走去,走了兩步,忽然覺得後方視線過于詭異,忙四肢着地,爬了兩步,又覺得無甚氣勢,索性又站了起來,轉過身去:“殷兄,你覺得我走路的姿勢如何?”
殷少清覺得自己不應大驚小怪,這鳄魚如此聰明,學人走路自然算不上什麼怪事,遂讓自己臉部肌肉放松道:“甚好……甚美。”
話一出口,忽然想咬自己舌頭,誇鳄魚好看?
蘇芮眨了眨眼,順着殷少清視線往下,心裡奔過一萬隻草泥馬,她這麼站着是不是等于沒穿衣裳啊。
殷少清回過神來:“外面我已布上陣法,不近距離搜查是不會被發現的,我這有瓶真元丹可以恢複靈力,還有一瓶愈傷丹……”
說着,殷少清朝蘇芮走過來,蘇芮見他那架勢似乎是想給自己上藥忙揮爪子道:“給我即可,你也受傷不輕,趕快打坐修行吧。”
殷少清并不勉強,将兩瓶丹藥遞給蘇芮後便席地而坐入定修行。
蘇芮松了口氣,誰會像她去想一隻鳄魚有沒有穿衣裳,天底下的鳄魚不都是這樣麼?
一面想着一面細細檢查了一遍蘇存,和别的妖獸一對比,蘇芮覺得蘇存天賦應該不低,至少智商算得上高了。
蘇存外傷不輕,很多地方肉都被削掉了,尤其是背上那兩個小肉包,這就是翅膀的原型,蘇芮索性将那一瓶愈傷丹全捏碎了,都敷在蘇存身上。又将真元丹分了一半給蘇存,丹藥這種東西,在蘇芮的意識裡,還是少吃為妙,畢竟不是靠自己獲取的,不過這裡靈氣稀薄,暫時就這樣罷。
安置好蘇存,蘇芮将視線投向一旁天羅網裡的三階冰狐。
自從東方狐死了之後,這隻冰狐就奄奄一息的樣子。一路逃竄,蘇芮也沒顧及這隻冰狐,倒是被蘇存一路扯着,大約是想吃了它,不過若不是有馭獸環,這隻冰狐可沒那麼好對付,現在她還要先恢複靈力,還是先放着它,等蘇存醒了問問蘇存的意思。
故而蘇芮也沒理會那冰狐,隻在一邊靠近石壁處蹲坐在地上――妖獸的修煉根本無甚固定形态,簡單粗暴就是吸收靈氣,她擔心表演一遍太極拳會讓殷少清昏過去,還是選一個自己舒服的姿勢。
這時蘇芮才覺出疼來,就是那種不能動,動一動都忍不住哆嗦的疼。她分出一縷神識來檢查身上的鱗甲,除了尾巴根上還有幾片完整的,别的地兒肉都烤熟了行不,聞起來還挺香的。
取出一枚真元丹含在口中,蘇芮立即察覺到濃郁的靈力順喉而下,沒有猶豫,她立即運轉起鳄靈功來,靈力由大脊椎至尾,再傳至髒腑,在四肢形成小循環,經前額再度彙入大脊椎,如此反複不停修複着受損的經脈皿肉。
待到那半瓶真元丹都用完了,蘇芮滿意地審視自己的鱗甲,還和以前一樣緻密結實,忽然間蘇芮注意到尾巴根上有一片鱗甲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樣。
就是原來還剩那幾片鱗甲裡的一片,上面有一半鱗甲像是染了紅色一樣。
鳄靈功僅适合一到三階修煉,但到三階大圓滿時,已經可以再生一條尾巴,當然包括這身上的鱗甲,怎麼這片鱗甲她沒法給換掉?
“啧啧,你居然生出了半片異化鱗甲。”蘇白剛才就注意到她那半片奇怪的鱗甲,隻不過不太确定,按理說蘇白這種低階種族是不可能出現異化的。
經過蘇白解釋,蘇芮明白了,原來有一些妖獸在極端的環境中會出現變異,蘇芮這半片鱗甲,在東方玺的三味真火中變異了,這半片鱗甲已經不再畏懼三味真火。
聽起來很美,實際是差點被烤熟了才進化了這半片鱗甲,指不定哪天掉了還不是白搭。
“不會,以後這裡長出的鱗甲都是異化過的,否則叫什麼異化。”蘇白不屑道,覺得和蘇芮這種低階種族溝通起來實在是費勁。
蘇芮立即想起那神火訣,這樣來說,果然是有大用,她可以自己錘煉異化鱗甲呀。
蘇芮還未高興多久,上方忽然傳來一陣震動。
她猛地睜開眼睛,殷少清已經站了起來:“有人來了,有元嬰期修士。”
其實不用殷少清說,蘇芮也感覺到了,一時間兇中生出一股怒火,這東方家的人,到底有完沒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