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下一片肅殺之氣,趙構的身份還是康王時就訓練出的那隊鐵甲軍正整整齊齊地列在城内,在百姓們眼中絕對當得起威風凜凜四字,可徐子桢卻知道然并卵。
“子桢!”
人群後有人呼叫,徐子桢一回頭,隻見一身水綠長裙的趙楦正亭亭而立望着他。
徐子桢不由得有些失神,因為趙楦自從回來後雖一直在他家住着,可卻似乎和以前的“容惜”換了個人似的,表面上還是帶着微笑,可卻是……對,是太客氣了,客氣得就象是個很有素養卻和他徐子桢沒有任何關系的路人,看着很有禮節,卻很平淡,很陌生。
這種變化是在徐子桢意料之内的,因為從他将趙楦救回來之時起,他就能預見到,趙楦會為了他沒出手救汴京之圍甚至沒救他父兄而起心結,這些日子趙楦隻是沒怎麼和他見面,可至少沒和他翻臉,畢竟好好的宮中她不去住,還是依然住在徐家。
其實他不知道,趙楦還是在心底深處期望徐子桢是另有準備的,或許她父親兄長早已被救出,隻是被藏在某處也說不定,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能比她更懂徐子桢,也沒人能比她和徐子桢更有默契,所以她始終在等,等待徐子桢某一天能揭曉謎底,還她一個說法,可惜直到今天為止,徐子桢還是沒有任何答複,不管是給她的還是給天下人的答複。
“金人将至,你怎來了?”徐子桢無奈地問道。
趙楦微微一笑:“我總也是大宋帝姬,便無力抗敵也不該躲着吧。”
旁邊忽然又鑽出幾個小腦袋來,叫嚷道:“對,我們也是,就算撈不着上陣也得上城牆罵幾聲金狗他娘。”
幾個小腦袋當然是李猛高寵和寶兒,在他們身後是高璞君和秀兒,另外竟然還有個徐子桢沒想到的人物――瓊英。
“瓊姨?您老人家怎麼也來了?”徐子桢給三個小子一人敲了個腦殼,然後對瓊英苦笑道。
瓊英微微一笑,說道:“你娘本想來助你,可還要照顧着梨兒母子,所以我便替她來了。”
徐子桢揉着額頭,今天他底氣不足,因為曆史上的應天府是被金人打破的,趙構是要南逃的,所以金軍這次殺過來會是怎麼個結果他真不敢說,當然,他早就做好了不少準備,隻是這些準備究竟要不要用他還沒決定好。
就象汴京一樣,城保不保無所謂,關鍵在于将來大宋會不會強大,趙構如今對他已有了猜忌之心,似乎就象曆史上對待嶽飛那樣,那麼自己還有必要一力保他麼?
“來了來了,金人來了!”
城頭忽然一陣騷亂,徐子桢猛的回過神來,不管怎麼說先看看,他大步朝城牆上而去,沿途的官兵見到他無不面露喜色,眼中帶着崇敬之情。
徐子桢才剛踏上城頭,就見趙構匆匆迎了過來:“賢弟,你可來了。”
身邊的官兵以及瓊英等人急忙下拜,就連趙楦也盈盈一禮,隻有徐子桢依然站着,他已有好些日子沒見到趙構了,就連上次趙構請他他都沒去,今天一見之下,他發現趙構的神情憔悴了不少,現在想想應該是上次請他相見時就得到了金人即将南侵的消息,因此急得夜不能寐。
徐子桢淡淡地點了點頭:“七爺。”
趙構一見到徐子桢似乎就象見到了大救星,臉上頓時露出了喜色,可偏偏這時旁邊冒出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
“大膽徐子桢,見駕為何不跪?”
徐子桢扭頭看去,正是趙構身邊那個總拿斜眼對他的侍衛。
“七爺早已許我見他不跪,你又算哪根蔥?怎麼,你是想讓七爺金口禦言不算話還是說你能替七爺做主?”
那侍衛頓時為之氣結,瞪大了眼睛卻偏偏說不出話來,徐子桢說的兩條可都不是他能頂得住的,他要敢接這個茬就是僭越。
徐子桢懶得理他,一把将他撥到旁邊,大步朝上走去,趙構急忙跟上,看着反倒象趙構是他的随從一般。
旁人看得有些發愣,趙構卻沒心思計較這些了,徐子桢來到城頭往外看去,果然,隻見北方官道上煙塵漫天旌旗招展,金兵果然已經來了,離應天府的城牆已不過十幾裡遠。
在徐子桢注目遠眺時,金軍也慢慢停了下來,然後軍中分出一隊人馬來,約莫有兩萬左右,脫離中軍直奔城門而來,為首的是兩員将領,兩杆牙旗上一個寫着蕭字一個寫着張字。
城上城下早已做起了應戰準備,滾石檑木堆成了小山,官兵們刀出鞘槍亮尖,神情緊張地死死盯着城外。
那隊金人前軍終于來到城外,徐子桢面色微微起了變化,那兩員金将左邊那人是個粗魯漢子,身高臂長體格魁偉,一看就是個能征善戰之輩,而右邊那個卻面白如玉儒雅俊秀,若不是盔甲在身,倒更象是個書生,而這個書生才一露面,城内就已有人低呼了出聲。
“那是叛将柳風随!”
“什麼?柳風随,徐先生的結義二弟?”
“狗屁二弟,徐先生早已與他割袍斷義,如今他不過是條金狗罷了。”
衆人的議論聲忽然漸漸低了下去,因為說起這事他們才想起,傳言中是徐子桢勾引他二弟的新婚妻子,這才逼得柳風随叛逃的,雖說叛國事大,可這事終究是徐子桢不地道。
那隊金軍就這麼停在了距離城門不遠處,似乎根本不擔心宋軍開城門殺出來,那個粗魯金将用一種鄙夷的目光掃了一眼城頭,擺了擺手,立即有個金兵策馬跑前了幾步,對城上喝道:“宋人聽着,我大金鐵騎已至,速速開城跪迎,如若不然我大軍必破門,皿洗全城!”
城上一陣鼓噪,官兵們無不怒容滿面,金兵一來就這麼叫嚣,他們哪能咽得下這口氣。
趙構的雙拳緊緊捏着,牙關咬得腮邊兩道肌肉畢顯,似乎随時可能下令迎戰的模樣,可卻最終還是對徐子桢道:“賢弟,該如何處之?”
徐子桢神色不變,擺了擺手:“寶兒。”
“在!”寶兒應聲而出。
徐子桢一指城外:“射他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