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明如水。
官道上清清冷冷。兩旁是空曠無垠的田野。
趙構就在這月色下疾馳着。緊抿着嘴唇一言不發。在他身周是十來個宋使團的護衛。兀術讓他離開時張邦昌就以他安全為由強撥了這些人給他。
“張邦昌。他日若有機會。孤必取你狗命。”
趙構心中的怒意無法遏止。哪怕是王雲用毒害燕趙敗陣重傷也沒讓他如此憤怒。因為徐子桢本可以不用死的。可是張邦昌卻不肯讓他的護衛哪怕是分一個出來去幫一下。
他現在的心中百感交集。徐子桢又說對了。金人果然讓他回汴京去了。哪怕他之前是如何桀骜無禮。至于自己能不能安然回到汴京。他已經不再懷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變得非常信任甚至依賴徐子桢了。
一個護衛靠了過來道:“王爺。咱們已經遠離真定了。第一時間更新不如先歇息一下吧。”
趙構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道:“等回了汴京再歇。”
那護衛苦着臉道:“王爺。非是小的們受不了。可您的身子要緊啊。此去汴京還有這麼多路程。要是一直這麼趕您不得累垮麼。”
趙構哼了一聲。卻沒再說話。他自然也累。從真定大營出來到現在已經快三個時辰了。這期間一直在趕路。根本沒歇過片刻。第一時間更新縱然他自小就緊練騎射。現在也有點吃不消了。雙胯又疼又麻。腰也泛起了酸痛。
那護衛趁熱打鐵又勸道:“金人既然任由王爺回去了。自然再沒發兵相追之理。王爺……”
話剛說到這裡。趙構勃然大怒:“以你之言。難道孤是在害怕完顔宗望那厮派人追我麼。”
“王爺息怒。小的失言。請王爺責罰。”那護衛慌忙一骨碌滾下馬背。第一時間更新就在路邊跪了下來。
趙構一帶馬缰停了下來。看了他一眼。森然道:“都與我下馬。孤就在此處落腳歇息。”
一衆護衛面面相觑。這裡可是官道。金人如果不來倒還罷了。若真是派人追趕。那他們歇在這地方逃都沒處逃。不過趙構已然發話。他們哪怕再不情願也無可奈何。隻得紛紛下馬。将馬匹拴在路邊樹上。然後取水的取水生火的生火。第一時間更新剛要準備弄些熱水吃食。轉眼看去卻見趙構已坐在路邊閉目休息了起來。
……
“喂。徐子桢。你怎麼淨走小道啊。”
“這是近路。”
“你怎麼知道。”
“廢話。老子來之前就做足功課的。”
徐子桢和蘇三在官道數裡外的一條小路間飛快疾馳着。這條路起自真定城外。第一時間更新和官道基本平行。隻不過這裡近山。平日裡據說素有山匪出沒。所以很是偏僻。現在已過午夜。他們又隻是兩人兩騎輕裝趕路。倒是不會有什麼問題。
蘇三現在是一肚子的疑問。可是徐子桢神情非常凝重。隻是埋頭趕路。她終究還是識大體的。好幾次張了張嘴還是沒問出來。可随着這條路越來越颠簸難行。她還是忍不住抱怨了出來。
徐子桢在和時間賽跑。不敢有分毫耽擱。趙構已經離開金營幾個時辰了。要想從官道上追趕不知追到什麼時候去。不過好在他絕不會是一個人上路。張邦昌必然會安排人手護他安全。這麼一來趙構的速度就不會太快。
一個人趕路和一群人趕路是完全不一樣的。就象他原本打算一個人走的。現在多了個蘇三。這速度就不得不降了少許。
這條小路确實不好走。近則近了。但路面坑窪不平。好幾次他的馬都差點失蹄。從真定出來到現在已經趕了一個多時辰的路。徐子桢隻覺兇肋處劇痛難忍。其實他的傷口根本經不起在夜裡這麼趕路折騰。但是他還是咬牙忍着。
“快點。再快點。”徐子桢伏在馬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心裡默默念着。
蘇三在旁緊緊跟着。見他臉色蒼白得吓人。又擔心又着急。有心想勸他停下來休息一下。可看到他堅毅的神色最終還是忍住了。
不知趕了多久。天邊已漸漸泛起了魚肚白。午夜起到現在。居然已經是清晨了。
這時徐子桢籲的一聲勒住馬。側耳仔細聽着。臉上忽然升起一絲神秘的笑意。
蘇三也停了下來。問道:“怎麼了。”
徐子桢笑笑:“到了。”說着翻身下馬。可還沒站穩腳下就一個趔趄。第一時間更新險些摔倒在地。
蘇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埋怨道:“你這傷得都夠躺一個月了。偏偏還在這兒賣狠。回頭把自己折騰殘廢了算誰的。”
徐子桢瞪了他一眼道:“烏鴉嘴。”
蘇三剛要回嘴。卻發現徐子桢把馬鞍拿了下來。又摸出把匕首沿着鞍面一劃一翹。将表面那層厚厚的牛皮揭了下來。頓時奇道:“你在幹嘛。”
徐子桢不答。解開衣襟敞開兇口。露出一身白皙但充滿爆發力的肌肉。蘇三臉一紅。啐了一口扭過頭去。卻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偷偷看去。隻見徐子桢咬着牙将那層牛皮貼上兇肋。又将衣襟掩好。用腰帶緊緊縛住。
“好了。”徐子桢擺弄完這些。長長地吐出口氣。肋骨斷處疼得讓他受不了。這麼綁一下好歹能緩緩疼痛。
蘇三心裡莫名一動。她自小習武。見過的武人硬漢無數。可象徐子桢這樣虐自己的還是頭一回見。清晨的微亮打在徐子桢臉上。将他的側臉勾勒出了一道硬朗的線條。這一刻蘇三竟然有些走神了。
……
趙構睜開眼。看了看天邊即将升起的朝陽。站起身來翻身上馬:“走。”
一衆護衛紛紛收拾妥當上馬。依舊将趙構護在中間。可就在他們剛要準備動身之際。腳下的大地忽然隐隐震動了起來。
有那經驗豐富的護衛頓時臉色大變。驚呼道:“不好。追兵來了。”
趙構心中咯噔一下。忙回頭看去。隻見遠處的地平線上一道煙塵滾滾而動。隔着老遠似乎已能聞到金兵快騎的味道了。
“金兵來了。王爺快走。”
衆護衛大驚失色。慌忙擁着趙構就走。官道上一馬平川空曠之極。金人素來善騎射。在這種地形怕是不用多久就能追上了。
趙構臉色慘白縱馬疾馳。心裡終于升起了一絲懊悔。
子桢莫非在诓我。孤便要葬身于此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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