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來之前徐子桢也曾經想過兀術的用意,高璞君和溫娴也列舉了不少可能,隻是他怎麼都沒想到,兀術居然是想自己當皇帝,而且不光是要占大金國的皇位,還要開疆辟土?
這疆往哪兒開?土往哪兒辟?他可不信兀術會繞道去打回鹘或日本,把大宋這麼大塊地方放棄。
“我……”徐子桢有點呆滞了,憋了半天問道,“你就那麼确定十七萬人都願意跟你征東伐西的?就都願意跟着你篡了你們家吳乞買的位?”
“人沒有什麼幹不了的事,無非就是利益足夠,我給他們足夠的犒賞,又許他們足夠的軍功,為何不願意?”兀術臉上的笑意漸漸冷了下來,“吳乞買反複無常喜怒難測,又素喜暗中使計殺人,那次太祖廟之變你當真是反賊所為?不妨告訴徐兄,那全是吳乞買一手操之,朝中知曉此事之人不知幾何,如此暴君,起反心的臣子又何止我一人?”
徐子桢是真無語了,當初太祖廟之變他是親眼目睹的,那在場的一個個當朝重臣就象牲口似的輕易被殺了,當時他以為是斡本設計陷害完顔薊的,卻沒想到真正的幕後黑手原來還是吳乞買。
想到這裡他不禁感慨之極,瞧瞧人家的皇帝做的,心狠手辣鈎心鬥角,再看看大宋的那爺倆皇帝,想吐槽都不知道從哪兒吐起好。
兀術見他默然,也不急着催他,而是又給他杯中倒滿,笑道:“今日隻是飲酒叙舊,徐兄不必急着應我,來來來,徐兄請!”
徐子桢裝作沉思狀陪着他喝了一杯,心裡飛快地轉着念頭。
拉他入夥造反,這是個契機,不管兀術有沒有能力真去當上那個皇帝,至少可以先虛與委蛇答應着,十七萬大軍啊,造反啊,哪有那麼快的,所以這段時間足夠他去做些他早已準備好而且差不多該做的事了。
徐子桢沉吟了半晌,故意說道:“别說吳乞買怎麼反複,你也不是靠譜小郎君,按你說的你有十七萬大軍,要是我幫你打下大片江山最後你給我來個反悔怎麼辦?十七萬人要滿世界宰我一個還不是輕松加簡單?”
兀術又笑了:“方才我已說了,我保你徐兄一世富貴,這富貴從何而來,靠的自然是你的商号行走四方,到那時我為一國之君,你替我主諸國貿易,你我從此便是兄弟,又怎會加害于你?”
我呸!
徐子桢在心裡默默地鄙夷了一下,現在他靠着趙構這棵大樹,還有西夏吐蕃西遼大理的關系,徐記商号的生意紅火得很,哪需要重起爐竈再來一回?再說了,憑他随便哪個驸馬身份都足夠過幾輩子了,他現在這麼跑來跑去賺錢為的又不單單是自己,隻是這目的不好對兀術說罷了。
不過現在這時候答應不答應都不好,徐子桢冷笑道:“打住,我可沒答應你,别先說得這麼熱乎,不管有沒有你小四,我的日子都會過得很滋潤,陪着你南征北戰,你當我吃撐着了?該掙的錢還是那麼多,最後我還落一惡名,你當我傻麼?”
見兀術又要開口,徐子桢一擡手止住:“老子還是那句話,富家翁我是當定了的,你要篡皇位也好打天下也好,都跟老子沒關系,不過勸你别來應天府。”
徐子桢這話說得十分嚣張,雖然沒有威脅,但意思已經挑明了:你要敢來,我就敢滅你,哪怕你有十七萬大軍!
兀術居然神色不變,依然笑吟吟地舉杯道:“我早已明言,徐兄已是我心中摯友,兀術又豈會對徐兄不敬?”
徐子桢撇了撇嘴,這話連傻子都不會信,兀術還來忽悠自己,不過這小子場面話倒是說得敞亮,而且伸手不打笑臉人,這王八蛋的城府讓自己都找不到借口接着發飙。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兀術居然再沒提半句拉攏徐子桢的話,隻是沒邊沒際的跟他閑聊了起來,從商周春秋聊到漢晉隋唐,從文聖孔丘聊到趙氏黃袍加身,然後忽然間又扯到了詩詞歌賦。
徐子桢來者不拒,酒到杯幹,話到接茬,反正上輩子的九年義務教育沒白費,兀術說的那些典故人物他大多都是知道的,至于詩詞之類的,他随便聊幾句反倒能讓兀術卡殼,這讓他爽快無比。
一頓酒直喝到了日頭西斜,徐子桢忽然站起身來将杯盞一推:“我該回去了,回見。”
兀術也不再挽留,笑吟吟地站起身來拱手:“徐兄走好。”
夕陽如火,輕風徐徐,大地上染了一層淡淡的金黃色,美得簡直戳個章就是一幅畫。
可是徐子桢卻沒有了剛才的放松神情,而是微皺着眉坐在馬上,沉思着,眼前的美景根本沒有入他的眼。
墨綠陪在一旁走了很久,終于忍不住問道:“徐子桢,兀術到底跟你說了什麼,你倒是告訴我呀,說不準我還能幫你合計合計呢?”
徐子桢驚醒,搖頭道:“不用想就知道不是好事,跟你合計什麼?讓你也頭疼麼?”
“我當然知道不會是好事,難不成他想讓你賺錢不成?”
“你猜對了,他還真是想讓我賺錢,而且是讓我能賺很多錢,富可敵國那種。”
“啊?”墨綠愣住了,但以她的聰慧很快就反應過來,“他……他要你叛國投他麼?”
徐子桢苦笑:“不光投他這麼簡單,回去跟你們一塊兒說吧,讓我再想想。”
“這你還要想什麼,自然不能叛國啊。”
“……我要真叛國就把你送給他當誠意了,笨蛋。”
“你敢罵我笨蛋?我去告訴小姐!”
“你這笨蛋已經是個事實,告不告訴娴兒都不會變了。”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徐子桢你站住,别跑!”
……
徐子桢被這麼一打岔,暫時不再糾結于這事了,而和墨綠打笑着往回走跑去。
這邊亭子裡,兀術依然還在,忽列兒從外進來,遲疑了一下問道:“徐子桢應下了?”
“哪有這麼容易。”兀術笑了笑,眼望徐子桢離開的方向,“不過他的眼睛告訴我,他雖未答應,卻至少未騙我敷衍我,我想,他早晚會答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