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開始
甯初泛着淚光的雙眸,埋藏着她對騰玥的歉意與不舍,騰漢斯最終還是恨不下心對她繼續惡言,脫掉外套蓋至她身上,騰漢斯點了一根煙,陪她繼續等着。
煙味彌漫四周,甯初随即咳嗽,騰漢斯熄滅煙蒂,轉頭看她,甯初已淚流滿面,她的淚,讓騰漢斯的心抽痛,她的話,太過無力無助:“我就是罪大惡極,為什麼不讓我代騰玥而去。”
甯初的目光像極了無助的孩子,騰漢斯的心一下就軟了,他還能對她狠嗎?
她沉默,他寡言,她壓抑,他惆怅,最終,兩人靜坐在漆黑的夜,直到過了零點,騰漢斯才将甯初送回了醫院。
臨走前,騰漢斯說,“讓郭林留在爺爺身邊吧,沒了騰玥,他心裡難受。”
甯初又一次濕潤了眼框,是她讓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在安享晚年時,卻要經受這種撕心裂肺的痛,她混身都揚起了罪惡感。
新的一天,天微亮,甯初一大早便去到了A市的國際機場。
甯初隻留了一紙書信放在醫院的櫃子,讓甯赤藍好好照顧甯家二老,這座悲傷的城市,甯初終究沒法再呆下去。
光潔的地上倒映着行色匆匆的過客,甯初在登機口,回頭看一眼,忽感一眼萬年,當年,她匆匆的回,如今又匆匆的走,她終歸是個過客,渡了一場紅塵,隻留下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漫長的飛行時間,終于結束,踏出機場,甯初深呼吸,這是C國新鮮的空氣,她拖着疲倦的身子,又上了一艘船,随後輾轉的變換交通工具,最終她來到了B國。
其實,甯初是可以購買直達B國的機票,可是她并沒有這樣做,因為怕被打擾,她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的贖罪,好好整理她糊塗的人生。
B國,那是甯初最向往的國度。
以前甯初上大學時,甯初就與周雅心就頻頻提起過,她以後想到B國定居,可當時,她身不由已,未能如願,沒想到,經過了那麼多事情後,她最終還是來到B國。
甯初在當地購了一張電話卡,她第一個聯系的人便是周雅心。
離開船隻,周雅心與張耀祺已在碼頭等候,周雅心幫甯初租的房子,正好在她們家的旁邊,以後她們就是名符其實的鄰居。
回到住處,甯初環視着B國風景,她心裡感慨良多:從今天起,那些刀光皿影的日子,是時候說再見了,從今天起,她糊塗的人生,該有個新個開始了,以後的生活不求大富大貴,隻求平淡是真。
客廳裡傳來敲門聲,此時,周雅心站着門外,甯初開門,周雅心一身可愛睡衣,手裡提着一大袋的食物走了進來,并揚言:“今晚我們不醉無歸。”
看着周雅心的模樣,兩人似乎又回到了大學時期的美好時光,隻是那時,騰玥也在,如今……
幾杯酒精下肚,甯初壓抑的情緒傾盤而出,強忍的淚水在酒精的催促下瞬間落下。
她哭,是因為她糊塗的錯恨了所有人。
她哭,是因為她最看重的人,已經不在。
她哭,是因為心裡住了一個不可能的人。
……
翌日,甯初起床後,便出現了水土不複,加上身體虛弱,甯初在醫院,一呆便是一個月。
在舉足無親的B國,幸好還有周雅心這個朋友,在這一個月裡,全是她與張耀祺的悉心照顧,甯初才從病魔中活過來。
曆盡病痛,甯初才懂得,有了富足優渥的生活,有了權力又能怎樣,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沒有了那些陪你哭,陪你笑的人,那些生活隻能叫苟且偷生。
甯初出院後的生活比較單一,偶爾去做做義工,偶爾去海邊散散步,思念一下故人,享受着一個人的黃昏,每天重複着相同的事,生活枯燥但卻充實。
郭林還未蘇醒過來,騰漢斯找來了權威的醫生冶療,讓甯初不要擔心,幸好,這世上還有郭林,這已經成為了甯初生活裡最大的盼頭。
在一次去山村支教的途中,甯初結識了一位叫連靜的中年婦女,她是一名福利院的院長,在院長的幫助下,甯初在福利院擔起了教書的工作。
福利院的孩子都是可憐人,甯初盡心盡力的教導着他們,希望他們可以用知識改變命運,每每看到孩子們的笑臉,甯初覺得滿滿的幸福感。
平靜的日子,日複一日,一晃便是半年,而打破甯初甯靜生活的是周雅心的突然離世。
若不是周雅心的離世,甯初不會後知後覺的知道,原來周雅心根本不是張耀祺的妻子。
腦海記得那一天,張耀祺的妻子來到周雅心的住處滋事,甯初聞聲趕到屋外,推開門的一刹那,便看到周雅心從樓梯滾了下去,接着便是鮮皿淋淋的一幕,甯初将她送到醫院,為時已晚,一屍兩命,已經成為不能改變的事實。
不治身亡,一屍兩命,多麼敏感的話題,隐藏了許久的情緒,從這一刻崩堤,同樣是朋友的離逝,同樣是喪子之痛,一下子的傷感全部湧上甯初心頭。
人生之長,傷感不斷,還未來得及說再見,周雅心就此離開了她,夜很長,思念更長,但願身邊的人都少受點磨難。
張耀祺一紙休書把婚離了,他再也沒有去過那棟公寓,為免睹物思人,甯初也搬離了那裡。
周家人得知後周雅心的死後,一怒之下,把所有的責任都歸于張耀祺身上。
耀祺離婚後,他的公司頻頻受到打壓,一方面是來他的前妻,另一方面則是來自周雅心的家人。
耀祺的公司瞬間陷入困境,甯初辭掉了福利院的工作,去到耀祺的公司幫忙,若沒有耀祺的幫忙,她沒能在醫院活過來,所以甯初不能不聞不問。
今天是周雅心的生日,甯初一早便動身去到墓園,去到墓園,周雅心的墓牌前已放了一串鮮豔的向日葵,那是周雅心生前最愛的花。
送花的人是誰,除了張耀祺還能會是誰?
雖然周雅心與耀祺的愛情不會得到外界的祝福,可抛開一切的世俗觀念,他們的感情真令人敬佩,都說人走茶涼,能讓這個男人如此挂念的,必定是他的真愛。
甯初摸摸墓碑前的照片感歎:“如果你能看到耀祺對你的執着,你一定會很高興。”
甯初将她手中的鳳仙花,放在向日葵的旁邊,這花不是從花店買的,而是從山下采摘的,之所以會選擇鳳仙花,是因為風仙花的花語正是,懷念過去。
放下鮮花,甯初準備離開,轉身之際,她的正前方走來了一名步伐優雅的男子,兩人對視一眼,他手裡拿着花,應該是來看周雅心的。
男子錯愕的看着甯初,甯初剛轉頭甩動頭發時候,她背部剛擋着一串柔和的陽光,這讓他有一種初戀的怦然心動。
當甯初朝他點頭時,整個動作落落大方,明明很普通的動作,經她做出來,卻有說不出來的優美。
他的身體忍不住與甯初靠近,他對甯初說:“你一定是她的好朋友吧?”
甯初輕輕點頭,男人繼續問:“那你知道她生前所住的地方嗎?”
不知道來者是誰,甯初試探的問:“您是?”
“我是雅心的哥哥,周學斌。”
以前周雅心總是跟她提起周學斌,所以周學斌的名字,甯初并不陌生。
周學斌對周雅心的死一直耿耿于懷,他視為掌上明珠的妹妹,突然就走了,而且他連最後一面也見不上,所以,他想去周雅心最後居住的地方看看,或是一種懷念吧。
周學斌的樣子倒不像說假話,眉宇間還有一絲絲的痛,或是被他所感染,甯初松口對他說:“鑰匙放在我家,改天帶你去。
周學斌把他的名片遞給甯初:“謝謝你。”
甯初邊走打量他的名片,卡片的質感很好,可以看出周學斌是一個對生活有品味的人,卡片上面寫着好幾間公司,甯初沒有細看便收進了包裡。
坐回連裡,甯初準備開離那個凝重的地方,她看向倒向鏡裡,一台黑色的汽車正緩緩的駛來,甯初在想,那人一定是在找停車位,于是,她一腳踩下油門,給他騰出了一個空位。
那輛黑色汽車,果真停進了甯初剛才停過的地方,車内的人搖下車窗,裡面坐着的人正是蘭煜。
兩人就此擦肩而過,或許,這就是命。
蘭煜燃起一根煙,棱角分明的側面,在煙霧彌漫的趁托之下,更顯經曆倉桑的男人味。
離婚後,蘭煜把他自己變成為了空中飛人,他滿世界到處跑,每到一個分公司便要大刀闊斧地整頓一番,LKC集團還是蘭煜掌管着,可他哥仨創立的TC集團,也越辦越出色。
半根煙過後,周雅斌從墓園出來,直徑上了蘭煜的車,周學斌上車後,看着蘭煜煙霧彌漫的吸着煙,便好心提醒:“平時少吸點。”
蘭煜可沒有上心,反倒調侃:“放心,就算我不在,我也會讓人幫你擺平張耀祺。”
周學斌此翻來到B國,就是護妹心切。
周學斌的事業重心一直在歐美,這邊的根基不如蘭煜他們根深蒂固,所以,周學斌拉攏了蘭煜。
周學斌背靠着坐椅,沒有搭理蘭煜的調侃,想起剛才在墓地裡相遇的女子,周學斌才猛得想起沒有問她的名字與電話,他心裡後悔不已。
汽車很快變回到了TC集團B國分公司,辦公室内,洛唯翹着二朗腿,看着财經新聞,甄甯則與他的妻子視頻通話。
衆人聽着甄甯的說話語氣,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等甄甯挂斷電話,洛唯拿開他面部的雜志,提醒他:“我說甄甯,這女人要是寵壞了,以後想振夫綱就難了。”
“我樂意把她寵壞,你管得着,你們三個老男人是不會懂的。”
三人臉色一沉,老男人,他們真的老了嗎?
甯初回到科那公司,便收到周學斌要打壓耀祺的消息,這讓甯初很吃驚,腦海想起在幕園的一幕,不知周學斌去雅心的家,會不會藏着什麼陰謀,所以,甯初撥通張耀祺的電話。
“喂。”張耀祺的聲音很沙啞,今天是雅心的生日,甯初猜他的心情一定不好。
“你忙嗎?”
“在舊公寓裡。”
“今天我在墓園遇到雅心的哥哥了,他讓我帶他去雅心生前住的地方,我想問一下您的意見?”
“帶他去吧,他恨的是我,不會對雅心怎麼樣的?”
周學斌是周雅心的親哥,面對着周學斌的打壓,耀祺也甚感無力。
甯初輕聲問,“你還好嗎?”
“剛喝了點酒,頭有點疼。”
甯初與耀祺雖不是那種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但在甯初最需要幫助時,耀祺與雅心幫了她,而甯初也在耀祺最需要别人安慰時,鼓勵了他,讓他活了下去。
有些朋友,可以推心置腹,無話不說,而有些朋友,則不需要任何言語,他的一聲一歎,你都懂,而甯初與耀祺正是後者。
電話彼端是一陣沉默,越是這種若有若沒的氣息,才最令人心疼,甯初沒有挂斷電話,因為她知道,耀祺此時需要一名安靜的聆聽者。
良久的沉默,不是因為沒話可說,而是不知從何說起,直到不知何時,張耀祺低沉的聲音突兀的響起:“我是罪人。”
好自責的一句話,這已經是耀祺說了無數遍的話,盡管話裡的意思一樣,可随着時間的推移,這句話就越發酵得更濃,更心碎。
張耀祺的話滿滿都是自責:“雅心的哥哥說得對,若我婚後沒有招惹雅心,雅心不會死,是我害死雅心,是我害死了我們的孩子,我才是最錯的罪人。”
甯初沒有接話,因為也不需要,他隻需一個安靜聆聽他訴一切的人,電話持續了很久,直到電話裡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甯初這才把電話挂斷。
一個外表強大的男人,隻有再喝醉了,才會放下他僞裝出來的堅強,其實他們的内心比誰都還要脆弱,比誰都更需要别人來關愛。
是夜,甯初無眠了,不知是聽完張耀祺的訴說,影響了心情,還是她也需要找一個聆聽者,來說說她的苦悶,于是,就這樣,甯初一夜未眠至到天亮。
新的一天,如常。
今天是周六,甯初去了一趟福利院,孩子們看見甯初的到來,很是高興,在福利院呆了半天,甯初積壓了一周的工作壓力混然消失,看慣了世間的虛假,隻有小孩的笑容騙不了人。
從福利院出來,甯初摸出周學斌的名片,打量幾翻後,才把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那端的周學斌,正和蘭煜閑聊着,本是商務式的聲音,在聽到甯初的自報家門後,頓時變得興奮,周學斌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是、我是……好好好……我馬上過來。”
周學斌過激的行為,惹了蘭煜一臉的好奇:“誰啊?那麼激動?”
周學斌呆呆的看着手機屏幕,一副幸福來得太過突然的表情,蘭煜一手搶了他手機,看着陌生的電話号碼問:“誰啊?”
周學斌将手中奪了回來并寶貝的放回口袋,含笑回話:“我女神。”
周學斌的心,久久未能平息,直到想起甯初約了他十點半見面的事,他才想起,他在B國并沒有汽車,周學斌用特讨好的語氣詢問蘭煜:“載我一程可好?”
蘭煜翻着手中的文件,一口回絕:“不好,我又不是你的專職司機。”
周學斌好氣的求着:“拜托了,她約了十點半,我不想遲到。”
“不就是一個女人,那就讓她等着呗。”
周學斌見蘭煜無動于衷,便急了,他從抽屜拿出一塊名表遞給蘭煜,語氣極為是不舍:“全球限量的,就當作是車費。”
蘭煜接過手表瞧了一眼,的确是個值得收藏的好表,他嘴角上挑,“那走吧,我也想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聖。”
甯初把車開到以前居住的公寓,她之前所住的房子,現在已經租給一對夫妻,甯初站在門口,總感覺往事瀝瀝在目。
那時雅心老是準時來蹭飯,而且每次都是掐準時間,不快一分也不慢一秒,就是等甯初把飯菜擺好後,她就會按響門鈴,想想那時的日子真好,有雅心陪她聊天,陪她逛街,陪她哭,陪她笑,如今她走了,隻剩下了一個空蕩又凄涼的房間。
推開大門,熟悉的場景,轉眼已物是人非,滿屋的寂寥,讓人徒增傷感。
公寓樓下,蘭煜已從車上走了下來,他本想上去看看,可周學斌卻死活都不讓他上去,于是,在周學斌一翻的折騰再加上一大堆的歪道理,蘭煜終于打消了上樓念頭。
等周學斌上樓後,蘭煜隻能百無聊賴的站在路邊,欣賞着這異國他鄉的街景,附近全是複古的聯排别墅,昨眼看去,有一種老上海的感覺。
蘭煜擡頭,看向周學斌剛走去的樓房,周圍的房子均諒滿了衣服,唯獨頂樓那間,隻有幾盤枯萎的花,想必那裡也是空置已久。
蘭煜想起周雅心,隻是在他小的時候見過一面,記憶中的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一個典型的大家閨秀,如今紅顔薄命,真令人感到婉惜。
蘭煜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一輛白色汽車,看着那車的車牌:RMB666。
蘭煜挑眉,竟然又這是車牌,昨天在墓園停車時,蘭煜在後面就看到了這車牌,因為太好記,便多看了幾眼,沒想到,在異國的街頭,竟然兩度遇上。
蘭煜緩步靠近那汽車,那車算不上的豪車,檔次湊合還行,在同等價位中,這車的性價比上乘,一看這車主對汽車有點研究,探頭往裡面看去,車内整潔幹淨,雖沒有粉粉嫩嫩的東西,但簡潔的内飾,不難看出,車主是個女生,而且她的性格比較内斂沉穩。
隻是,如此内斂沉穩的性格,為何又搭配着了一個如此拉風的車牌号碼,想起在墓園那天,她順溜的駕駛技術,蘭煜不禁在想,這車主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周學斌懷着無比忐忑的心情上了樓,頂樓的門是虛掩的,他從門縫裡看到,甯初坐在沙發沉思,她一身簡潔的白裙,章顯着了幾分知性的美。
扣扣扣的三聲門響,打斷了甯初的沉思,甯初轉過頭來,周學斌已走了進來,并對她微微點頭。
環顧四周,随處都是空置而久的氣息,周學斌随手拿起客廳裡的一本雜志,日期已是大半年之前。
這就半年了,這喪妹之痛一下就已過了六個多月。
甯初走到周學斌的面前,拾起一本雜志說:“這本雜志是雅心的最愛,她每期必買。”
甯初的視線盯着雜志,她眼神裡有着複雜的情緒,足以看出她和雅心的交情之深,周學斌恍惚了幾秒後,才出神的回了一句,“是嗎?”
甯初微微點頭,從包裡抽出一張紙巾,并擦試着一個相框,相框裡正是張耀祺與周雅心的合照,照片裡的他們,和諧,幸福,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