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靜芬聽了心下一樂,忙給她詳盡解釋一番。
蘇蘇會意後,鼓着嘴表示不滿:“那爹爹為何昨日不與我說來着?我要當面問問他!爹爹人呢?”
成靜芬心跳開始加速,這小妮子人小鬼大,同樣一句話能把别的小孩子唬住,卻唬不住她,偏她又長得粉雕玉琢,容不得人不喜歡。
成靜芬腦子飛快一轉,眼睛閃了閃,溫聲應道:“可不是?你爹爹昨晚本想與你說這事的,怕你鬧着不答應,偏他又提前在缪先生打過關照!想來想去,覺得兩邊不讨好,索性一大早出門去了,說是沒好意思見你和缪先生!除非你好好地在宗塾裡上學,他才有臉回來!”
“爹是這麼說的?”蘇蘇蹙起兩彎小月眉,那模樣要有多嚴謹便有多嚴謹。
成靜芬忍住笑,亦蹙着眉頭極認真地對她點點頭。
“爹爹今兒一大早将要出門那會兒被我逮到,可就是為了這事?”蘇蘇說話結都不打一個,且思路清晰,完全不像個三歲小奶娃。
她前頭三個哥姐,可沒有一個如她這般難纏。
成靜芬本想責她一句:豈能對父親用“逮到”這樣的字眼?
可又想眼前要緊的是先把她哄到宗塾裡去,其他的以後再慢慢教吧。
“嗯!被你說中了!我本是勸他親自和你說道說道,蘇兒你又不是那種蠻不講理說不通的主兒,對吧?可你爹偏不好意思!卻央我來,勸你去宗塾念書!”成靜芬擺出一臉無奈的樣子。
蘇蘇點點頭,似是理解父親的行為,小胳膊一揮:“那我今兒就去宗塾,你便去勸爹爹早點回來吧!”
成靜芬沒想進展竟如此順利,心頭大喜,抱下蘇蘇帶她用早飯。又暗中對蘇羽陵兄弟倆個交待,讓他們不要告訴四妹爹爹出遠門的事!
蘇貝那裡就不用交待了,她一向與她爹爹不怎麼親切,也從來沒有主動找爹爹這麼一說!
蘇家莊裡有一座大村塾,供莊裡的孩子讀書學經,而蘇恒衛在泰和園裡另辟了一所宗塾,專給他的兒孫讀書學藝所有。
宗塾分為“蒙館”和“經館”。
蒙館即為教授八歲以下兒童簡單的一些字詞、規矩禮儀,以及蘇家祖傳的手藝等;而經館則是教授大一些的孩子四書五經之類,此外就是要系統學習蘇家家傳技藝的精要。
蘇蘇的表現幾令成靜芬咂舌,用完早飯她就乖乖地跟着蘇羽陵、蘇羽墨和蘇貝三人前往泰和園内的宗塾,壓根沒要她這當娘的再費舌。
成靜芬不放心,悄悄跟在幾人後頭。
四個小人由八個丫環分别領着到了泰和園,負責給蘇家孩童進行蒙養教育的缪老先生因一大早得到葉氏的口訊,是以當蘇蘇背着小布包出現在他的眼前時,他一眼便猜出來小妮子是蘇三爺家的小閨女,長得精緻可愛,看上去就比一般小孩子都要來得機靈聰穎。
四個孩子一字排開,就屬她的眼神最是閃亮。
蘇羽陵領頭上前給缪先生行了禮,又說了些請他關照四妹的話,便先行往經館去了。他身邊的兩個丫環紅萸和綠萼則候在館外。
至于蘇羽墨、蘇貝和蘇蘇三個因為皆還不到八歲,所以都留在蒙館中。
在蒙館裡學習的共有十五個孩子,每次都是蘇齊徽家三個孩子到得最早,這次添了一個蘇蘇也不例外。
三個當中,蘇羽墨最年長,他左手牽着蘇貝,右手牽着蘇蘇進到學堂内,因為蒙館丫環仆婦們是可以入内的,畢竟都是小不點,指望缪老照顧這些娃那是不可能的,所以這會兒兄妹三人的貼身丫環也都跟着進了學堂。
沾了蘇蘇的光,艾芙和艾蓉兩姐妹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地方。
五歲的艾芙已認得幾個字,也知道這裡是學認字的學堂。
成靜芬悄悄隐到堂外,隔着後面的窗棱探看堂内的三個孩子,蘇羽墨在這裡混得最熟,一進堂内就指着桌上這這那那的給四妹挨個講解一氣,就在他唾沫橫飛之際,其他的孩子陸續走進。
成靜芬一個一個數過去,發現她的閨女蘇蘇真是最最小的一個!
不過七歲的二兒子在這裡可以排得上老大,他又最護佑兩個妹妹,想必蘇蘇不會吃虧,這麼一想,便不再逗留,放心地回去紫金園忙自己的了。
蘇蘇人生的第一堂課,先生發了她一本手抄書冊,然後又耐心地教她拿筆杆子。
蘇蘇興奮不已,捏着筆杆到處鬼畫,還鬼畫符畫到了自己的臉上。
艾氏兩姐妹看了直犯難為,臉上的倒還好,拿濕帕子擦擦即可,隻是衣上的那些墨團就不好辦了。
學堂結束,蘇蘇樂颠颠地随兄姊回到紫金園。
成靜芬一看她全身上下沾滿了斑迹,連臉上也是墨痕,不由暗樂不已。從她的小書包裡拿出裡頭僅有的一本書冊,見是和蘇貝的一樣,一本《千字文》,遂随口對蘇蘇哄道:"蘇兒,等你能背下這本千字文,你爹爹就回來見你了!"
成靜芬雖随口一說,但她也不是信口開河,想當初大兒子蘇羽陵四歲那年足足花了三個月才把千字文熟背,蘇羽墨也用了差不多時間。而蘇蘇現也四歲,大約也是要這麼長時間的。
令她萬沒想到的是,一個月後,蘇蘇開始嚷着要爹爹,成靜芬便拿出一個月前的話,闆着臉,讓她先背千字文,說背好了才能見爹爹。
結果蘇蘇倒背如流地一誦而出,驚得成靜芬臉都白了。
為了哄住小女兒不讓她瞎鬧,成靜芬隻得厚着臉皮繼續哄騙,說是還得再背出《三字經》才能見爹爹。
蘇蘇噘着嘴勉強應下,開始跟着缪先生學背三字經。
成靜芬自上次吃了一驚,生怕小女兒這回又很快背出來,一下課堂就帶她往各個園子遛門玩,又在背後命兩個兒子不要帶着妹妹背書雲雲。
被成靜芬這麼一攪和,蘇蘇果是沒有很快背出三字經,直到将近兩個月後,也就是蘇齊徽即要回來時,她才全部背出。
成靜芬暗裡大松一口氣,明面上則表現出狀似滿意的樣子告知蘇蘇,再過兩天她的爹爹就會回來了。
背後,成靜芬卻很是無奈,想自己堂堂一當娘的,竟要和四歲的小女兒鬥智鬥勇。
這次蘇齊徽倒是很給成靜芬面子,當真兩日後回到蘇家莊,一到家成靜芬就急着與他串通說辭。
蘇齊徽得知小女兒恁小就能乖乖進宗塾念起書,喜得合不攏嘴,又問蘇蘇念書的詳細情況:“缪老可有教她手工?”
蘇家宗塾裡除了教授經書,傳授基本的手工藝也是必修課。
雖然都是一些粗淺工藝,但卻是蘇家長輩發現上好苗根的重要依據。蘇齊徽當年就是蘇恒衛在蒙館裡挖掘出來的一根好苗子。
依老爺子的意思,蘇齊徽經常會去塾裡走走看看,若是發現哪個天資不錯的,就得重點觀察,确認其可否作為蘇家第六代衣缽傳承的人選。
隻是這幾年來,他都沒有看出哪家孩子勝過他的兩個兒子的,而他兩兒子都沒能入他眼,就甭提其他的孩子了。
成靜芬前前後後給他講了講,最後歎道:“好好想想明年你打算怎麼辦吧?我可不想再這麼哄騙她了!”
蘇齊徽點點頭:“尋機會我會仔細和她說說!陵兒和墨兒呢?有沒有瞎皮鬧?”
“皮鬧倒沒有!隻是我總覺得兩孩子被你訓教過頭了,現在雖說是比以前好管教,但原先那股子機靈勁兒跑掉許多!尤其是陵兒!”成靜芬不無擔憂。
蘇齊徽拍拍成靜芬的肩膀溫言安慰道:“你也不要過于擔心,我的兒子我了解,陵兒這是長大了,學會穩重了,他做大哥哥的,理應凡事多講究些!墨兒麼,平日裡愛護手足,又知禮達禮,也沒什麼可擔憂的!”
成靜芬聳聳肩膀不再多言。
“咱們的貝兒呢?在塾裡表現怎麼樣?”蘇齊徽問完這句,就轉身吩咐花珠去讓崔大海把車裡行李搬來紫金園。
“貝兒最省心了,幾個孩子裡就她最疼我,打出生起就沒讓我操心過!”成靜芬頗為感慨地說。
蘇齊徽揚眉輕輕一笑,見花珠走了屋内再沒有其他人,走近前一把摟緊成靜芬好一通溫存,成靜芬被他攪得氣喘籲籲不住地推他,可他就是不松手,直到垂花門處傳來花珠和崔大海的腳步聲,他才松開她。
“孩子們什麼時候下學?”蘇齊徽目光熾熱,但大白天裡他也隻能忍着,借問其他問題分散注意力,說話時他朝門檻邁出一步,探出身對外頭的崔大海招招手。
崔大海身上背了一個大包袱,身前又抱着一個大包袱,一旁的花珠亦兩手滿滿當當的。
兩個人将包袱提到東廂廳堂内,然後便退下。
蘇齊徽指着花珠才擱到桌上的那隻罩着黑布的小籠子,面帶神秘地對成靜芬語道:“這是給蘇蘇的禮物!她保管喜歡!”
成靜芬撇撇嘴,不滿道:“咱們家可是四個孩子,你隻給蘇蘇備禮是什麼道理,就不怕陵兒他們幾個心裡犯酸,怨你偏心眼兒?”說着她已步到桌前,伸手掀開罩布,一看裡頭蜷着一團白物,微吃一驚,“你怎麼把他帶回來了?這麼小,不怕養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