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點頭說道:“如藍是我的女兒不假,但是她和夜風是不是兄妹就難說了。”
杓蘭驚奇的睜大了眼睛,歪着頭看杜仲:“诶?丞相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夜風不是你兒子?”
杜仲深深歎了口氣說道:“我初見含煙的時候,她的身邊就已經有了夜風,瘦瘦小小的,包在襁褓裡面幾乎看不到人。”
杓蘭跟着歎息一聲,然後贊道:“看來丞相你真的很喜愛含煙,否則的話也不會這麼心甘情願的替别人養兒子這麼多年。”
秦艽伸手将杓蘭向後拉扯了一下,并皺眉輕斥道:“蘭兒不許胡說。”
杓蘭對他癟癟嘴巴,倒也沒再說些什麼,不過背地裡伸手在他腰間掐了一把就是了。
“丞相,依着你和柳含煙的淵源,難道就沒有弄清楚夜風究竟是誰的兒子?最起碼,他是不是柳含煙生的你總能确定吧?”
這糊裡糊塗的母子兄妹關系,将杓昀一向精明的腦袋瓜也給饒的暈暈乎乎,讓他忍不住伸手撓頭。
“丞相,殿下說的很是,這夜風到底是不是柳含煙的兒子?”
杜仲隻能深深的歎氣再歎氣,不斷在心中回想着當年兩人相處的情形。
那年,杜仲還不是丞相,是為吏部尚書,手中掌管整個朝堂文武官員的升遷降黜。他肩負景元帝重托,名義上因病在家休養暫離朝堂,實際上卻在天下各郡縣晃悠,為朝廷選拔賢能。
都說南方出才子,哪怕是山林裡砍柴為生的樵夫都能開口吟誦一段孟母三遷,因此出了暄陽城的巍峨城門,他就一路向南而去。
都說不管兩人相隔多遠,隻要被月老的紅線給纏住腳腕,縱然是隔着高山隔着深河,兩人總歸是要見面,是要有一番糾纏的,杜仲和柳含煙,就是如此。
那是在建甯山山坡上的一片桃花林裡面,聞訊而來訪賢的杜仲并沒有看到那傳說中才高八鬥的大才子,卻被一道在林間翩翩起舞的紅色倩影吸引住了身心。
直到現在,杜仲都清楚的記得,在微風的吹拂下,在漫天飛舞的桃花瓣裡,那人就像是個誤落凡間的仙子,一颦一笑,舉手投足之間皆是溫婉風情。
尤其是她在看到自己展顔一笑的時候,自己就像是變成了個提線木偶,而她手中的紅色長陵就像是那扯動木偶的線,将自己一步步的拉了過去。
可是後來,他發現心中的仙子居然有個兒子,心頓時就空了,并呼呼的向外吹冷風。
“這是你兒子?”這時候的杜仲,覺得自己的嗓子跟那幹涸的土地一樣,一塊塊都裂開了。
柳含煙抱起襁褓中的夜風親了親,笑道:“他的母親性情剛烈,而我,不過是個因情傷心,偷偷躲在這裡舔舐傷口的弱女子罷了。”
杜仲頓時就覺得久旱逢甘霖,那幹涸之地上的大裂口都被雨水給滋潤了起來。
不過随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他看到柳含煙将夜風放在心尖上疼愛,一顆心有漸漸的不安了起來,“含煙,他真的不是你兒子嗎?”
柳含煙看向他,笑容淡雅如菊,“你不信我?”
在這樣的笑容面前,杜仲怎麼都張不開嘴,最後隻能點頭表示自己相信,柳含煙說什麼自己都相信。
那天,在柳含煙無意中看到杜仲從景元帝那裡得來的腰牌之後,便對杜仲說出了這麼一番話,“我們之間是注定沒有明天的,因為我離不開這個地方,而你是在京城做大事的人,不能一直留在這裡陪我,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跟我走,我要明媒正娶迎你進門,做我的夫人。”
柳含煙笑着搖頭,接着說道:“等你離開的時候,能不能将風兒帶走?等他長大,随便給你當什麼,隻求你不要告訴他,曾經有我這麼一個人疼愛過他。”
那日傍晚,杜仲因事進了城,并在城裡住了一晚,等到第二日事情忙完,趕回到桃花林的時候,他隻看到燃成一片灰燼的小茅屋。
那一刻,杜仲覺得自己死的心都有了。
而在下一刻,他就接到了景元帝的飛鴿傳書,要他立刻就趕回暄陽城去。
一番痛苦的抉擇之後,杜仲對着小茅屋的廢墟祭奠清酒三杯,然後翻身上馬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建甯城。
上天總是眷顧好人的,兩年半之後,杜仲居然在一個人牙子哪裡發現了夜風,他仍舊是那麼瘦瘦小小的,手腕上那顆朱砂痣也一樣。
他将夜風帶進府中,交給夫人撫養,并對滿府的下人們言說以後夜風就是這府裡的少爺,誰要是敢對他不敬,那他可不答應。
聽完杜仲講述和柳含煙的這段淵源,秦艽不由的皺眉深思,“殿下,你可還記得當時在建甯城裡,我們探聽到的消息,說柳含煙是一個官員的帶去的家眷?”
“嗯,是有這麼回事,當時我們還以為那個官員就是丞相大人。”
杜仲擺手道:“怎麼可能,我見到含煙的時候,她在建甯山下已經獨自過活了許久。”
杓蘭趴在桌子上用手托着下巴道:“看來,那個神秘的官員,很有可能是夜風的親生父親,而且,這含煙八成就是夜風的母親,隻不過她不肯承認罷了。”
杜仲攤着雙手說道:“就算夜風是她和别人所生,我也不會嫌棄半分,她為何不認?”
“我說丞相大人,找你方才所說,這柳含煙在碰見你之前,肯定是遇人不淑,否則的話她也不會一個人帶個孩子獨居在半山坡的小茅屋裡面。而且她還是京城的官員帶去的家眷,在建甯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麼可能抱個别人的孩子養在身邊?
“那事實隻能是她被那個沒良心的男人抛棄,獨自一人生下孩子,但是一個因情傷心的女子心裡怎麼可能不恨,所以她甚至不願意面對這個孩子,因為這個孩子的存在就是時時刻刻在提醒她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洋洋灑灑的分析了一大段之後,杓蘭忍不住将下巴擱在桌面上長歎,“這可該如何是好呢,如藍姐姐要是知道自己和夜風是一母所生,一定會瘋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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