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犢犢伸手指的是杓蘭,看着的卻是杓昀,那話,聽着既是說給杓昀聽的,又像是說給秦艽聽的,最後落到杓蘭耳朵裡的時候,要不是秦艽攔的快,那擺滿酒菜的案幾就要被踹翻了。
大家都沒想到,這西川王居然張口就要娶他們的長公主,一個個都還有些轉不過彎兒來,倒是陸湛,第一個站了起來。
就見他先對杓昀行了個禮,然後對着牛犢犢說道:“西川王應該知道,長公主已與秦丞相已有婚約在身,這還是先皇在的時候就定下來的,并已昭告天下各州縣……”
牛犢犢擺手打斷陸湛的話,毫不客氣的說道:“我好歹也是一國之王,自然做不出那搶别人老婆的事來,不過,他們二人不過是有了婚約而已,并沒有成親,我要長公主做我的王後,也不算是搶了你們丞相的老婆,壞了他的姻緣。”
杓昀的臉色漸漸有些不好看了,就聽他輕咳一聲,對着牛犢犢說道:“想必是這宴席上的酒太烈,上了西川王的頭,暈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牛犢犢诶了一聲,對着杓昀直搖頭:“小王隻顧着吃這美味的牛肉了,都沒怎麼喝酒,怎麼會上頭呢,陛下你也太會說笑了。”
嚴如藍坐在杓昀的身邊,将掐入手心的指甲掩藏在寬大的袖口下面,用手臂碰了碰杓昀。
杓昀正被牛犢犢的無理糾纏弄的頭疼,便沒什麼好氣兒對嚴如藍,低聲喝了一句,“亂動什麼,你就不能老實些!”
牛犢犢看着被訓斥的嚴如藍,嘴角向上一挑,“陛下,小王看這位姑娘像是有話要說。”
杓昀發出一聲冷哼,“那就說來聽聽。”
嚴如藍稍稍向上直起了些身子,對牛犢犢問道:“我們大彧有句老話,不知西川王可曾聽說過?”
沒想到這牛犢犢對嚴如藍十分客氣的拱手施禮,看得衆人眼珠子掉了一地。
“小王才疏學淺又孤陋寡聞,還請姑娘賜教。”
嚴如藍被他弄的很是不好意思,微微轉過身子避了一下後才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話,不過就是說甯拆十座廟不破一門親,這壞人姻緣的事,都是要遭報應的。”
牛犢犢對着嚴如藍向上走了幾步,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那麼請問,都會受到什麼樣的報應呢?”
嚴如藍向後傾了些,強笑道:“我又沒壞過人家的好姻緣,怎麼會知道要遭受什麼樣的報應。”
杓蘭被秦艽攔住後也慢慢冷靜了下來,現在正将視線不住的在嚴如藍和牛犢犢之間來回的轉,總覺得他們兩個之間有些不對勁。
牛犢犢聳聳肩膀道:“那還是算了吧,我喜歡吃牛肉已經犯了祖宗的忌諱,還不知道會不會有報應,就不再跟自己過不去了,長公主殿下還是留給你們的丞相好了。”
杓昀看着因為嚴如藍兩句話就老實下來的牛犢犢,忽然發覺自己根本就看不透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諸位臣子們繼續坐在那裡當擺設,陸湛也退了回去,眼觀鼻鼻觀心的坐下了。
牛犢犢回頭對秦艽拱了拱手道:“秦丞相,可别忘了你許給我的那杯喜酒啊?”
秦艽隻好對着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于是杓昀趁勢說道:“下月初六,朕準備給長公主和阡陌舉行大婚,禮部尚書,你可以操辦起來了。”
禮部宋尚書起身領旨後,一算日子也沒剩下幾天了,當即就在心裡琢磨開了,這位杓蘭長公主深受先皇和皇上的寵愛,這婚禮可一定不能出任何纰漏。
“西川王可在暄陽多住些日子,等喝了喜酒再走不遲。”
“既然殿下盛情,那小王就不客氣了,正好還能趁着這幾天再四處找找看,說不得就能碰到個願做我王後的女子呢。”
杓昀登基後第一次在宮中設宴,除了被款待的西川王,居然沒有一個人吃飽。
事後杓蘭揪着季閑雲的拂塵感慨,估計她這位皇兄再也不會輕易在宮中設宴了。
之後的五六天裡,牛犢犢整天的帶着兩個手下在暄陽的四條街道上閑逛,看什麼都覺得新鮮,瞧什麼都覺得有趣,有一日遇上了季閑雲,也不知兩人怎麼的就熟稔了起來,居然結伴逛那勾欄院去了,看的秦艽是大搖其頭。
這天晚上,已經過了子時,差不多就要到醜時的時候,正是人最困的時候,朱雀街上打更的更夫張茂也不例外,正努力的和瞌睡蟲做着争鬥,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就往自己臉上啪啪拍兩巴掌,強迫自己清醒。
别說,這個讓自己痛的法子還真是有用,張茂在狠心拍了自己兩下又掐了一把之後,整個人确實精神了不少,就在他正要放開嗓子喊上一句“天幹物燥”的時候,卻發覺自己突然有些發冷。
伸手搓了搓胳膊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張茂嘟囔了一聲該不會是要下雨了吧,但是擡頭一看,卻發現那月亮正挂在頭頂上,清亮亮的,周圍連片雲彩都沒有。
“真是奇怪,又不是要下雨,怎麼就突然有些冷?”
張茂一邊嘟囔着一邊向前走,卻發覺越來越冷了,到最後,他的嘴邊居然有寒氣哈了出來。
不但是越來越冷,就連風也漸漸的起來了,且越來越大,就聽得哐當一聲,好像誰家的大門沒有上栓被吹開了。
張茂順着聲音望過去,發現那扇大門就在自己的正前方,吱吱呀呀的晃動着,他不禁有些納悶,自己不是一直沿着朱雀大街走嗎,什麼時候偏到邊上來了?
要是換個人估計就害怕了,但是張茂不怕,怕的話他也就不會做打更這份辛苦又不賺錢的差事了。
擡頭看了看大門上的牌匾,一看就是年深日久的,上面的字都斑駁不清了,張茂舉高了手中的氣死風燈籠,隐隐約約看到了鎮國将軍四個字。
當年羅家被滅門的事情很是轟動,雖然說景元帝登基之後成了忌諱沒有人敢随意談論,但是畢竟時間相隔不久,像張茂這種三十多歲的,還是知道的。
“好奇怪,這大門怎麼開了。”
張茂還以為有什麼賊人,就悄悄的将門徹底推開,準備進去一探究竟。
可是就在他剛探頭進去,卻發現有個人正一身雪白的端坐在院子中央,看到他後忽然站了起來,伸着雙手說自己冤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