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夕陽西下,倦鳥歸林的時候,景元帝才看到常福圓滾滾的身形出現在清晏殿的大門口。
“杜仲怎樣了?”
“皇上放心,丞相大人已經無礙。”
景元帝将吊了一下午的心放了下來,這才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早朝時朕還看到杜愛卿他面色紅潤,怎麼一下子就病重到要找太醫?”
常福皺着眉頭,思索着從杜府聽來的隻言片語道:“奴才隻聽說,丞相大人他散朝之後,在街上遇到了一個女子,然後就暈了過去,具體情形,奴才也不清楚。”
景元帝忍不住一下子将眉毛挑的老高,詫異的問道:“一個女子?”
常福點點頭,“好像還是個年輕姑娘家。”
景元帝忍不住嚯了一聲,“年輕姑娘?事關朕丞相的清譽,你可聽仔細了?”
“皇上,這話是丞相夫人和她的貼身侍女說時奴才不小心聽到的,應該錯不了。”
景元帝想了想之後忽然樂了起來,“沒想到朕的丞相精明能幹,他的夫人居然也巾帼不讓須眉。”
常福見景元帝興緻不錯,便湊着趣兒說道:“奴才愚鈍,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你想啊,這杜仲看到人家姑娘居然能暈過去,八成是看上了人家高興的過了頭,他日後要是非要将人給帶進府裡去,他夫人肯定不願意。但是杜仲他高居相位,鬧起來也不好看,所以他這位聰慧的夫人才想起請太醫,為的是讓朕給她出頭呢,不然的話,她和貼身侍女的話哪裡不能說,偏偏要讓你聽見?”
經過景元帝的一番分析之後,常福不禁連連點頭,“奴才明白了,這丞相夫人還真是聰慧。”
景元帝分析的不錯,杜仲的夫人還真就是這麼打算的。隻不過,她料錯了杜仲。
讓杜仲見了之後就暈倒的,不是别人,正是跟着杓蘭他們一起進京的嚴如藍。
……
到了用晚膳的時候,韋貴妃派人來請景元帝,說是親自下廚做了幾個家常小菜,景元帝欣然前往,誰知半路上卻被杓蘭給截去了淑妃的昭陽殿。
倚門等待的韋貴妃,卻隻等到了皇上在半道上被杓蘭公主拉去昭陽殿的消息,氣的又扯壞一塊帕子,“該死的小丫頭,仗着皇上的寵愛,居然處處跟本宮作對,活該那秦艽不要你!”
對于韋貴妃的惡毒怨念,杓蘭半分感覺都沒有,甚至連噴嚏都沒有打一個。此時的她,正對着淑妃做的糖醋魚大快朵頤。
“嗯,淑母妃,你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蘭兒真想把舌頭都吃進肚子裡去呢。”
淑妃含笑給她擦擦嘴角沾上的醬汁,“喜歡吃的話就多吃些。”
景元帝則是對着杓蘭豪爽的吃相無奈搖頭。
眼見的杓蘭瞥見景元帝滿臉的無奈,伸手夾了一大塊魚肉放進他的碗裡,笑嘻嘻的說道:“你們一個是父皇,一個是母妃,都是蘭兒的家人,所以蘭兒才會在你們面前如此的真性情。”
一聽杓蘭這樣說,景元帝不禁想起她在年節的家宴之上,張不開嘴似的小口吃東西,忍不住笑了起來。
杓蘭也跟着呵呵笑了,笑完之後,繼續向那條碩大的糖醋魚下筷子。
吃着吃着杓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掰着手指頭算了半天之後,對着景元帝說道:“父皇,明日蘭兒能不能出宮去走走啊?”
“這剛回來,你出宮做什麼?”
“我在建甯城裡認識了一個好姐妹,正巧她也一同來暄陽了,我和她約好了明日一起去遊湖呢。”
“哦......”景元帝聞言停箸,“她是什麼人?”
杓蘭忽然嘿嘿的笑了,直将景元帝和淑妃笑的身上發毛。
“你這丫頭笑什麼,你父皇可還等着回話呢。”淑妃一邊說一邊在她的肩上拍了拍,“蘭兒不笑了,小心嗆到。”
杓蘭強忍着不笑,可是那嘴角卻一直向上翹。
景元帝忍不住感歎,“能讓蘭兒樂成這樣,這姑娘想來也不是一般人,你想出宮的話就去吧,隻是不要回來太晚。”
其實杓蘭一提到在建甯城認識的姐妹時,景元帝就知道她說的是嚴如藍,畢竟他派去的暗衛不是擺設,杓蘭認識什麼人說了什麼話都會如實上報到他的面前。
“蘭兒謝謝父皇。”
看着繼續歡快吃魚的杓蘭,淑妃忍不住好奇的低聲問景元帝:“皇上,可知蘭兒為何發笑?”
景元帝也低聲說道:“暗衛禀報說蘭兒心認識的那姑娘看上了昀兒手下的夜風,當時為了将躲着她的夜風給抓出來,差不多将建甯城的地皮都給翻了一遍,就連這次不遠千裡上京來,也是為了抓住夜風。”
淑妃聞言也忍不住翹起了嘴角,“這姑娘倒是和蘭兒性情相投呢,若是有緣,臣妾倒想見上一見。”
景元帝在淑妃手上拍了拍,“用膳吧。”
淑妃在心底歎了口氣,二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外面變成了什麼樣子,真想出宮去看一看。
不知淑妃心裡發苦的杓蘭手上動作不停,眼看着一條魚下了大半,她嘴上的咀嚼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淑妃見狀有些詫異的問道:“蘭兒這麼快就吃飽了嗎?”
杓蘭伸手在兇口上揉了兩下,皺着眉頭說道:“嗯,可能是我吃的太快了,有些不舒服。”
景元帝伸手指着桌上的清炖雞湯,正要碧沅給杓蘭盛上一碗往下順一順的時候,就看到杓蘭的一張俏臉緊緊皺在了一起,伸手捂在嘴上跑了出去。
檸芗見狀,趕忙追了出去。
和景元帝詫異的對視一眼之後,淑妃起身道:“蘭兒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臣妾去看看。”
跑到門外的杓蘭,忍不住吐了起來,而且這一吐就再也停不下來,吐到最後胃裡什麼都沒有,隻剩下酸水的時候,還在一個勁兒的幹嘔。
景元帝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幾乎将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給诏到了昭陽殿。
看着幾個頭發花白的老太醫湊在一起叽叽咕咕半天,就是說不出個什麼道道來,而躺在床上的杓蘭還在止不住的幹嘔,臉色都變得有些青白,景元帝不由得拍案而起,“說,公主到底怎麼了,可是吃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天子一怒皿染千裡,幾個老太醫噗通一聲直直跪倒在地,最後還是年紀最大的劉太醫硬着頭皮說道:“皇上,據屬下共同診治,公主她不像是吃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更像是......更像是中毒......”
景元帝的瞳仁猛然一縮,一把揪住劉太醫的領子将人提了起來,厲聲問道:“什麼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