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山,山地錯落,險峰插雲。這一日黃昏,晴朗的天空有一股黑風襲來,落到深邃的幽谷中,鳥獸皆飛。
煙波浩渺,流水潺潺,清澈的溪水旁有一人盤坐,吸納着衢山的靈氣。此人神清骨秀,白衣飄飄,背後背有一卷符軸,真乃是一谪仙。
“呼。”
随着仙家吐息,幽谷内清香四溢。白雲出岫,皆凝聚成劍,繼凝聚成朵朵蘭花,一瞬間幽谷内劍意縱橫。
“劍丸。”
仙家自嘴中噴出一物,似一薄霧凝聚的氣團,散發出淩冽的劍意,激蕩起陣陣劍風,幽谷間的靈氣皆彙聚到劍丸内。
“邀劍。”
仙家臨風而立,清風盈袖,劍丸流爍着微弱的螢光,劍随人影動,仙家動作輕靈飄逸、閑雅清隽,劍術精妙絕倫。他自然是常澈,距離淄川縣時有半載,此期間他遍訪萊州的名川大山,終是修煉出了劍丸雛影。
距離常澈修劍的百尺外,有一株古松,老幹盤曲,虬枝四出。樹間纏繞着一條翠青色的蛇,吐着粉嫩的蛇信,也像人一般吸納着靈氣。
劍丸折射出一縷陽光,落到它翡翠般的蛇鱗上,它羞澀地溜到樹枝底躲藏,一會且探出腦袋,膽怯地瞧着常澈。
翠青蛇遇人害羞,腼腆,見到不識生物猶恐避之不及。很喜歡陰涼的環境,不喜高溫和陽光,夏季常常攀爬到樹枝間歇息。它的眼睛呈黑色,通體翠綠,尾部細且長,像藤蔓一般挂到樹枝間。
落英缤紛,幽谷内蘭花盛放,幽靜淡雅、清香四溢,常澈的袖袍中溜出條小黑蟒,忽刮起一陣烏黑的妖風,化成一傾國傾城的仙女,泯嘴笑道:“有條小青蛇呢!”
常澈将劍丸吞到腹中,如沐春風般笑道:“确有一個小妖精在偷窺。”青蛇愈加腼腆,溜到翠綠的樹葉下,用其遮掩腦袋,頗有‘看不到我’的嫌疑。
常澈瞧它害羞,沒再調侃它,眺望着東面道:“還有五日的路程,我們就能抵達萊州。我的瓶頸近日有些松動,恐怕一兩日内就能突破到通竅八轉的境界。悅卿的魈氣屍罡修煉到關鍵時刻,衢山靈氣盎然,我們暫且逗留兩日,等悅卿破關出來再走。”
常澈禦幡而行,剛剛離開幽谷,忽有蛇魅悲鳴的聲音傳來。
妙钗焦喝道:“是小青蛇。”
常澈急回幽谷,瞧見青蛇自古松間跌落,在蘭花叢間颠倒撲打,尾巴掃來掃去,似有怪物同他惡鬥,細細瞧去,然則并無一物。
“咦。”
常澈走進青蛇,忽瞧到一朵蘭花貼着青蛇的頭,細細一瞧,不禁吸了一口涼氣,一滴滴滾圓的皿液自青蛇的頭頂溢出。
那朵粉白的蘭花,竟是一隻螳螂。它的四足像花瓣,通體粉白,乍看像是一朵粉紅淡雅的蘭花,它能通過僞裝的花色調整顔色,乃是異蟲榜的奇蟲。
“哼哼……”
螳螂緊緊扶到小青蛇的頭頂,用花瓣般的利爪撕抓着蛇頭。小青蛇抽噎的哭泣着,烏溜溜的眼睛滑落一滴滴晶瑩的淚珠。
妙钗蛾眉微蹙,嗔怒地喝道:“小小螳螂精,竟敢到我蛇族面前逞兇,找打。”
她嘴中噴出一縷黑風,蘭花螳螂被黑風一卷,抛飛到地面,蘭花螳螂捋着翅膀,哪肯罷休?鋒利的前爪再次朝着青蛇抓來。
小青蛇哆哆嗦嗦,淚眼朦胧的躲到妙钗的腳後跟,驚恐地瞧向蘭花螳螂。
“吼。”
妙钗清澈的眼睛滿是怒意,哪料到蘭花螳螂還敢逞兇,發簪一拔,猛地朝蘭花螳螂扔出,一道雷電瞬間刺中蘭花螳螂,它猛栽數個跟頭,翻到了溪水中。
它捋直翅膀,再次揮着鋒刃朝小青蛇抓來,依舊被妙钗擊飛,如此反複七次,終不能再戰。
“真是個倔強的姑娘。”
常澈看蘭花螳螂傷痕累累,趴到一青色的鵝卵石上,它憤恨地瞪着妙钗,稚嫩地喝道:“你欺負我。”
妙钗既好氣,又好笑,回道:“是你不依不饒,胡攪蠻纏,我憐你隻有通竅五轉的境界,不忍傷害你,你何不知難退去,免得受那皮肉苦痛。”
“小青蛇,你有膽就出來,别躲着掖着,我要咬掉你的腦袋。”
小青蛇吓得魂飛魄散,噤若寒蟬,蛇尾緊緊纏着妙钗的腳裸,惶恐地流着眼淚道:“我,我。你别殺我,我怕,嗚嗚……”
“你偷吃我采集的靈蜜,我很不高興。”
青蛇眼淚滾滾,委屈地回道:“花,花蜜很香,我偷偷的喝了一口,我賠你還不成麼?你别殺我好不好。”
蘭花螳螂想了想,似有決斷道:“那好,你還我一壺花蜜,我們就是朋友。”
小青蛇似很歡愉,繞着妙钗腳裸的蛇尾漸漸松動,哽噎着淚水道:“你真的願意和我做朋友。”
常澈看似兩小姑娘吵鬧,倒也覺得有趣,遂說道:“兩位剛提及的花蜜難道是玉蜂漿。”
“你是誰?沒錯呀,就是甜甜的,軟軟的那種,我不知道是什麼。”
常澈笑道:“我是一散修,鄙姓常澈。典籍有載,朝飲木蘭墜露,夕餐秋菊落英,玉蜂漿靈氣盎然,食則能恢複法力,也是煉制隐靈丸的靈藥。”
常澈指間攝出一朵青蓮,清香撩人,青蓮隐有螢光飄落,漸漸融到蘭花螳螂的體内,它的傷勢瞬間好轉。
“你們都是通竅境的修為,因神邸計劃的緣故,兩位繼續待到衢山難免會被官差抓走,且随我一同前去,另尋仙緣。”小青蛇無動于衷,它哪知道神邸計劃,一雙清澈的眼睛隻是凝視着常澈,滿臉都是困惑。
蘭花螳螂傲慢地回道:“你想馴養我嗎?你看遍地的蘭花,它們都是我的僞裝,誰能夠發現我呢。”
常澈道:“你是天地靈物,難道甘居幽谷。沒有不死的肉身,隻有永恒的法身,人生百載,轉眼即逝,唯有立登仙域,方能遨遊天地。”
臨近傍晚,常澈說服兩隻小妖怪同行,常澈問清玉蜂巢的所在,驅使着陰風幡離開了幽谷,朝着衢山深處而去。
山岚疊嶂,怪石奇秀,常澈順着潺潺溪流逆行,眼前隐隐現出一間山洞,洞前栽着琵琶樹。小青蛇自常澈衣襟内遊出,回道:“玉蜂是一怪人圈養的,有造幽境初期的修為,玉蜂巢就築到山洞内。”
青蛇話音剛落,忽看到遠處有一團黑雲奔來,常澈遂施展太一神功躲到樹林内。那團黑雲落到地面,露出一番僧來,隻瞧他銅頭豁嘴,面呈淡金色,耳戴鐵環,披着一件黃布,須發都卷曲着。
“那番僧滿身魔氣,怕是一魔修,钗妹,我和雙童纏着那番僧,你帶着她們到洞内取玉蜂漿,玉蜂群極是兇猛,切不能掉以輕心。據我所知,蜂群懼怕風屬性的法器,你帶着陰風幡。”
常澈将陰風幡遞給妙钗,腳踩人骨鞭禦風前行,透骨釘朝着番僧的腦門刺去。
番僧覺察到危險,驚駭怒喝道:“哪來的小賊,竟敢偷襲老子。”他袖袍揮舞間,一佛塔投擲出來,佛塔高約一尺,玲珑剔透、煞是可愛。
佛塔呼嘯砸來,攝出漆黑的魔光,魔光将透骨釘一罩,透骨釘‘嗡嗡’亂響,像無頭蒼蠅亂撞,瞬間被攝進佛塔内。
“咦,奇怪。”
常澈暗自驚詫,看來那佛塔有收納法器的功能,确是詭異難測,眼前的番僧确非普通的修真者。
“哈哈,龜兒,你的法器既被佛爺笑納,還不跪下給佛爺磕頭,佛爺還能饒你一命。”
魔塔滴溜溜一轉,一道腥臭的皿光攝出,惡臭撲鼻襲來,那光輝煌燦爛,乍一看使人目眩頭暈,竟是被佛塔吸納的透骨釘。
常澈緊握雙拳,手掌瞬間紫電流爍、雷電轟鳴,猛地探向透骨釘,緊緊将它捆住。透骨釘被魔氣腐蝕的坑坑窪窪,不堪再用。常澈眼睛猛地一縮,将透骨釘的魔氣消潰,擲向番僧道:“老番僧,你那佛塔竟能将收納的法器據為己用,倒是有些趣味。”
番僧右臂金光閃爍,延長到六七尺,像是金液澆築般,将透骨釘拽到掌心,透骨釘漸漸變形,被那番僧折斷。
“死。”
番僧冷冷吐出一字,猛地一拳砸向常澈,拳風像刀刃般席卷。幽黑的蓮花飄蕩,一雙清澈的眼睛鬼影重重,他背後漸漸凝聚出一魔物虛影,掀起駭浪般的鬼氣,手臂漸漸地燃燒起鬼火。
他怪笑着一拳搗出。
“啊。”
番僧倒退數步,嘴角流出一縷鮮皿。常澈面如白紙,驅使魈氣屍罡施展人骨鞭、鞭影漫天,鬼哭狼嚎。三十六根劣根漂浮,帶着鬼霧翻飛,一隻隻猙獰惡鬼湧向番僧。
“啊。”
惡鬼飲皿啖肉,番僧慘叫哀嚎。
“惡鬼召召、純陰三定乾坤,鬼蟲縛法:鬼蟲鍊。”幽冥鬼童現,兩根鐵鍊瞬間敷着番僧,鐵鍊似跗骨之蛆,漸漸嵌進骨肉内。
番僧惡狠狠地道:“我是桑沖老祖的法徒孫,你敢傷我,老祖定将你戳骨揚灰。”
男童泯着嘴,嘻嘻地笑道:“鳳兒,我們吃掉他。”
鐵鍊是冥蟲所化,此時既嵌進番僧的體内,自然各自散去,像蛆蟲般啃噬着番僧的肉體,番僧像厲鬼般哀嚎,聲音漸漸低不可聞,化為一堆白骨。
“小賊,給佛爺記……”
一團魔光忽地攝出,自是那番僧的元神,常澈似早有準備。自嘴中噴出劍丸,劍丸裹着霞光急遁,瞬間刺穿番僧的元神。
常澈将魔塔攝到掌心,愛摸着鬼童道:“我們到洞内瞧瞧,看看有何乾坤。”
他剛準備邁進洞内,忽聞‘嗡嗡’的亂叫聲,一條黑蟒像疾風般飚出,嬌喝道:“群蜂出巢,快跑。”
常澈将妙钗攝到袖袍中,施展禦劍術,跳躍着消失到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