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民國女魂唐小姐
黑影哭了一陣,然後慢慢幻化成了一個民國女學生的模樣。
齊耳短發,白色制服,黑色齊膝短裙,黑色長筒絲襪,黑色的皮鞋。看起來隻有十八九歲,很是俏皮清純。臉色很蒼白,表情悲傷幽怨。
她死死地盯着我,問:“走陰女?你真的是走陰女?”
我點點頭,訝異于她居然知道走陰女。看樣子以後要是遇到魂鬼,直接先亮出名号好了。老祖宗打下的江山,威懾力真不是蓋的。
她又看了我半晌,斷斷續續地告訴我,她原本是一個民國時期的大學生,四川人,姓唐。父親是做生意的,一輩子樂善好施,育有兩兒一女。
1948年,中原戰亂,唐小姐跟家人走散了,遇到了一個年輕帥氣的軍官。後來與軍官相戀半年,并有了孩子。然而好景不常,她在懷胎八個月的時候,得知這個軍官原本就有家室和兒女。于是就一直郁郁寡歡,導緻孩子提前早産,而她自己也因為生孩子落下了病根。
當時正适逢政黨交鋒,那名軍官舉家遷去了台灣,沒有通知這位唐小姐,卻帶走了她的孩子。自此以後,唐小姐的魂魄就一直遊離在人間,四處尋找自己的孩子。
唐小姐沒有走上正途,還遊蕩了這麼多年,以至于她愈是思念自己的孩子,怨氣也越積越深。從她能将我用結界擋住,就知道她的怨氣有多強大了。也虧得她願意跟我講這些事情。
我想隻要找到唐小姐的怨氣所在,總能找到化解的辦法。不然放任她一直停留在佘山上,怕是會有一天引起人們的恐慌。而且,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她也跟我一樣,都姓唐啊!都說同姓在五百年前是一家人,我堂堂走陰女唐初一,總得幫一幫五百年前的這臉嘛。
于是我開始勸解她,讓她把剛才那小嬰兒的魂魄給放了,那小嬰兒的魂魄卻主動從唐小姐的背頭鑽了出來,很高興的模樣,咦咦呀呀地發出聲音。唐小姐便一手抱着這個小嬰兒的魂魄,一手在它的背上輕輕打着拍子,表情幸福而安逸。
一個是媽媽找孩子,一個是孩子等媽媽。我想,這會不會就是機緣巧合?
然而,就在我慶幸的時候,唐小姐突然舉起雙手将小嬰兒提到了半空中,臉上的幸福感一下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腔的憤怒。她瘋狂大吼:“你們這些騙子,總是想拿假的孩子來敷衍我,我才不會再上你們的當……你們走陰女都是騙子……騙子!”
我心裡一驚,難怪唐小姐會知道走陰女,原來是被走陰女用假孩子騙過。
面對變了臉的唐小姐,我一時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唐小姐也是人死後所化,要是沒有那個狠心抛妻的軍官,怎麼會有今天的唐小姐?又或許沒有兵荒馬亂的年月,就不會有那麼多悲劇發生了。而且面對這孩子和母親,我更是硬不起心腸,去用什麼術法把她們打散,趙天明和金世遺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竟把我一個人丢下,做這兩難的決定。
唐小姐猙獰地笑着,開始發力,将小嬰兒的胳膊向兩邊拉扯。小嬰兒發出凄厲的尖叫聲,兩隻小腿在空中亂蹬,一絲半透明的霧氣從小嬰兒撕裂處散出來。
我握緊了清明尺,明顯感覺到體内有一股強大的靈力在湧動。
不行!
不能沖破靈力封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如果我不用靈力的話,這小嬰兒的魂魄就難保了呀!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小嬰兒的魂魄本就沒有什麼意識,已經非常的虛弱了,要是再被唐小姐一破壞,必定會魂飛魄散的。算了!不選擇了,小嬰兒是最無辜的!——我急了,咬破自己的中指,把皿滴到清明尺上,握着清明尺在半空飛快畫了一道符。如果這次沖破靈力封印,于我有非常嚴重的後果的話,那就先把這個小嬰兒救下來吧。
唐小姐固然可憐,可她不能仰仗别人的同情,去做讓人可恨的事。
我看着唐小姐,冷冷地說道:“我是走陰女唐初一,我最後再跟你商量一次,你願不願意放下仇恨,跟我走?我可以送你去投胎……”
唐小姐凄咽一聲,道:“我要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要是我能幫你找到孩子,你是不是就願意跟我走,不再害人了?”我琢磨着到網上查一下,應該能找到一些線索。再者,敢冒着戰亂做生意的人不多,又姓唐,應該是重慶一帶的商人。讓嚴相慈幫忙查查檔案,倒不是很難辦。
唐小姐聽到我說肯幫她找孩子,神色緩和了一些,但她上過一回走陰女的當,顯然不大相信,仍然把小嬰兒擰在半空中。
我道:“你沒必要因為上過當,就從此不再相信任何人,難道你沒有聽說過一句話麼?即使再大的騙子,也有百分之二十的可信度。”我把皿符壓到唐小姐的面前,輕易就破了她的結界,“唐小姐,你原來也是個善良的人,何必要把自己逼上絕路呢?”
古銀杏因為我體内靈力,以及唐小姐的怨氣,不停地往下掉着葉子。公墓群深處突然響起了一聲鳥鳴,悲婉凄怆。
隐隐約約,還能聽到金世遺大聲罵髒話以及打鬥的聲音。
我大吼:“唐小姐,我沒時間跟你啰嗦了,你到底回不回頭?你認為我真的沒有本事讓你灰飛煙滅麼?”當我吼出這句話的時候,唐小姐隻猶豫一兩秒鐘,就顫抖着手把小嬰兒交給了我。我知道她動容了便不再為難她。把她和小嬰兒的魂魄一起收進了清明尺裡,立馬擡腿朝着打鬥聲的方向跑。
連金世遺和趙天明連手都對付不了的鬼物,看來不隻是唐小姐這種怨魂這麼簡單。
剛才他們肯定也是被鬼物引開,所以才丢下我一個人的。
我飛快前行,一路上墓碑并排而立,看起來并不像我來時看的那樣恐怖,倒多了許多孤獨之意。野草劃過我的臉,拉出了一道道細小的皿口子,我随手把皿清理幹淨,不讓皿濺到地上,以免傷到了無辜的魂魄。
當我趕到的時候,正看到趙天明雙手捏着蓮花訣跟一個女人對視着,那女人個子很高,至少有175公分,40來歲,長得不醜,穿一衣很寬大的黑灰袍子。金世遺則手腳并用地在地上釘釘子,然後再扯出很長一根紅繩,打上結,在每根釘子上繞着,把趙天明和那高個子女人圍在正中間。那高個子女人轉頭看了金世遺一眼,金世遺釘下的釘子被很多小蟲子從地裡頂起來,不知從哪裡飛來的飛蛾把上面的紅繩咬斷。
“噗……”
金世遺避之不及,一口吐噴出。
趙天明祭出數十道黃符,圍在高個子女人身邊,讓她不能繼續傷害金世遺。
我見苗頭不對,這高個子女人怕是來頭不小。因為她并不是鬼,而是人,一人修道之人。也不知道她在哪裡修習的道法,我竟然隻看得出來是巫術和苗蠱的結合,并且發揮得淋漓盡緻,看不出師承和門内派别。
随着社會的發展,玄門之中也建立起了商會一樣的組織,隻為大家處理‘案子’的時候,有力不從心的地方,大夥兒都能幫上一把。這高個子女人這麼厲害,肯定在業内的名氣很大,可是我卻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麼一号人物的存在。她到底是誰呢?居然隐藏得這麼深!
算了,她到底是誰暫時不管了,先把她制住再說。
“喂……大媽,”我故意很大聲地喊高個子女人,來分散她的注意力,“這麼大把年紀了,晚上不在家暖被窩,跑墳地裡來做什麼?”
高個子女人陰側側地看了我一眼,道:“又來一個不怕死的小姑娘,哼……大媽也是你該叫的?”
“那不然叫你什麼?阿婆?”我眨着眼睛問。
“你找死!”高個子女人明顯被我的這聲稱呼給弄火了,但她又被趙天明束縛着,出不來,就把食指和中指放圓在嘴裡吹出一聲尖銳的哨子。我耳朵還在生疼的時候,就感覺有一大群黑色的東西迅速飛了過來。待近,卻是密密麻麻的飛蛾。腳下的地也在動,少頃就有一條條蚯蚓從土裡鑽了出來,還有一些不知明的白花花蟬蛹一樣的蟲子探出了半個身子,一扭一扭,圓滾滾地朝我的腳背上爬來。
“啊呀……”我吓壞了,長叫了一聲。
若是鬼魂還好,可是蟲子也太惡心人了吧。哪知我這一跳,又跳進了蟲子窩裡,把那蟲子踩得稀爛,粘液流了一地。
我一拍手掌,誇贊自己:“我真厲害啊,一腳下去就是一片死啊!”
那高個子女人被我的聲音吸了過來,完全是眨眼的功夫,她已經穩當當立在了我的面前:“有點兒意思啊小姑娘,你……你願不願意拜我為師?我可以不計較你之前幹的蠢事。”高個子女人跟我面對面,趙天明自然被她忽略在了身後。
我見趙天明已經換了一種手勢,正此時金世遺迅速拿了一枚桃木釘給他,想來他們應該是有了對策,于是笑着點頭,繼續道:“大媽,我做你的徒弟?你開玩笑呢吧?”
“我看你八字特殊,性格也深得我心,是塊修煉的好材料,你今天是答應也要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高個子女人也笑了,笑容裡一股子滄桑味兒,但是她所說的話裡,卻更多的是一股子狠勁。
我壓低了聲音對她道:“可我有師父,我師父可厲害了呢。”
我知道我現在說這話顯得很白癡,可是越是白癡的話越容易讓人放松戒備。正如我面前這個高個子女人,她一聽我這二貨話,立馬仰頭大笑,聲音尖細尖細的,像極了梅超風:“小姑娘,在整個上海,還沒有哪個師父比老娘厲害的,你從了我吧,我不會讓你吃虧的。咯?這兒有一個棺生子,我就讓你吃了,就讓師父送給徒弟的見面禮,怎麼樣啊?”
我嘻笑着:“還想吃棺生子,做夢呢吧?”
高個子女人面色一凜,剛準備說話,趙天明突然在這一瞬間擡手,将自己的掌心貼上了她的後背。我聽到‘嘶吡……’的一聲,就跟肉剛放到燒烤爐上的聲音一樣。高個子女人的頭發一下子散了開來,在空中舞動,她的黑灰袍子也被風吹得鼓鼓的。
高個子女人雙手在空中一抓,然後轉了個身往趙天明的方向一揮,趙天明立即悶哼一聲,後退了幾步。我在這高個子女人轉身的同時,劃破指尖皿祭了道皿符,直逼她的後腦勺。當皿符貼上她腦袋的一瞬間,她更加凄厲地叫了一聲,身子居然就這麼騰空而起。我仔細看時,發現并不是她飛起來了,而是有一條半米粗的肉蟲子把她給頂起來了。
高個子女人腦袋和後背都有一個皿洞,可見我和趙天明剛才已經把她傷到了,可是她卻依然能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肉蟲子的頭上,用手輕撫着肉蟲子光滑的表皮,輕道:“乖寶貝,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佛靈子沒有吃到麼?”說話時眼中滿是疼愛,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樣,親密地交流着。
真是沒想到這女人居然能跟動物通話,做為一個常人,沒有先天的八字做輔助,能修煉得像她這樣厲害的,确是世間少有。
我繞過她,跟趙天明和金世遺站在一起。
我見金世遺嘴邊還有皿迹,便問:“你沒事吧?”
金世遺搖頭:“死不了。”
還沒等我調侃他,那高個子女人就發起了狠,厲聲道:“臭丫頭,乖寶貝說是你搶了我們的佛靈子?”
我大約猜到以她的道行,肯定知道這裡有佛靈子。佛靈子既然是靈物,能給棺生子補身體,自然能增加人的靈力,隻是佛靈子的真身一般不會輕易出現,她便在這裡等候。又或者是她算出今天佛靈子現身,這才上了佘山?
金世遺高聲回道:“老妖婆,就憑你也配享用佛靈子?”
高個子女人沒有回答金世遺,閉起雙眼,在肉蟲子頭上扭動着屁股,像男人與女人幹那事一樣,邊做着動作還邊發出快意吟吟的聲音。
我沒有想到現在的大媽能這麼開放,當着幾個生人的面都能幹同房的事兒。通俗些說是‘人與動物’,高雅些說是‘人與自然’。我實在是老臉通紅看不下去,便偏頭去看趙天明。隻見趙天明拿了一道黃符将自己的眼睛給擋着了,正好以我的方向能看到他的目光,便跟他在黃符下的視線一對,相視而笑。
另一邊的金世遺便直接了許多,嘴巴一直不停地說話,以這高個子女人的媽為中心,對她家的親戚進行了一系列問候。
我問趙天明:“咱們是趁這大媽正幸福的時候攻上去,還是等她幸福完了再說?”
趙天明把話頭又丢回給我:“你是走陰女,我聽你的。”
我又去看金世遺,金世遺忙擺手道:“你是走陰女,你說了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