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盆栽将十年前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姜禹。
周大海兩人自然想不到,他們過去花了大價錢買來的盆栽,在這一刻,居然成了十年前的證人,将他們的罪行說了出來。
“臭小子,念在你是周祥瑞孫子的份上,這次你擅闖周府,我可以不計較……”周大海正說着話,忽然被姜禹給打斷了。
“我奶奶當年向你們下跪了?”姜禹低低道。
周大海和周榮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面色頓時一變,周大海道:“臭小子,你在胡說些什麼,什麼下跪?”
他嘴上不承認,心裡卻是吃驚,和周榮華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詫異,這小子是怎麼知道?
姜禹的神情看起來有些恍惚,他的眼睛在漸漸發紅,慢慢說道:“你們行商虧了錢,便拿我奶奶出氣?”
饒是周大海和周榮華閱曆豐富,這一刻也是忍不住變色。
“你們打死了我奶奶,卻誣賴我奶奶偷東西?”
周大海兩人情不自禁地握起手掌,心裡震驚的無以複加,當年在這書房内發生的事情,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可這小子怎麼全說中了?
兩人實在是難以理解,心中冒起一股寒意,難道是張桃花的鬼魂告訴他的?
姜禹微微仰頭,那雙眼裡充斥着無盡的悲傷,他仿佛看到了那個慈祥的老人,低語道:“奶奶,孫兒給你報仇來了。”
這聲音不大不小,安靜的書房内,周大海兩人剛好能夠聽到,豁然動容,他們豈能聽不出姜禹話中的殺意?
“小子,你不要自誤。”周大海心頭一跳,他們兩人上了年紀,如果姜禹真的發狠,他們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然而姜禹殺心已動,對這兩人恨之露骨,清秀的臉因為滔天的憤怒而變作猙獰,道:“你們該死!”
說罷,姜禹更不廢話,身形一動,撲向了周大海兩人。
“來人……”周大海還想喊人,卻已是來不及了,姜禹一掌劈在他的喉骨上,他的喉骨瞬間碎裂,說不出一句話來,又被姜禹一腳踹翻在地。
于此同時,姜禹的左手掐住周榮華的脖子,将他提了起來。
周榮華大駭,脖子上的那隻冰涼手掌,令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生出了恐懼之心。
“快、快放開我。”周榮華艱難地說着話:“你敢殺我,我們周府是不會放過你的。”
“你放心,不會有人知道是我殺了你們。”姜禹的聲音沒有絲毫感情。
他抓住周榮華的右手,一把将其扭斷,道:“這是你欠我妹妹的。”
“咔。”又一聲骨骼斷裂的聲音,姜禹毫不留情的将周榮華的左手也扭斷,道:“這是你欠長山叔的。”
周榮華的兩條手臂軟趴趴的垂着,他痛不欲生,忍不住想要大叫,隻是脖子上的那隻手掌緊緊掐着他,他隻能發出微弱的嘶吼聲。
“十年前,你想過會有這一天嗎?”姜禹手上的力氣漸漸加大,即将扭斷周榮華的脖子。
“祥瑞和我是親兄弟……”周榮華這一句話說的很費力,此刻隻能期望姜禹能看在周祥瑞的份上,放他一馬。
“親兄弟?”姜禹冷笑不止:“你錯了,我爺爺現在根本不記得有你們這兩個兄弟,這還是拜你們所賜。”
“記住,這是你欠我爺爺的。”姜禹的手上一用力,周榮華的脖子當即被扭斷。
解決了周榮華,姜禹把他抛在地上,看向一邊的周大海,周大海說不出話來,眼看着自己的親兄弟被姜禹所殺,臉上全是驚懼之色。
周大海不想死,他是周府的主人,家财萬貫,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眼看着姜禹向他走來,仿佛嗜皿的妖怪,焦急中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嘴巴一張一合焦急地說些什麼。
雖然聽不到聲音,但姜禹知道他這是在求自己放過他。
“周家主真是慷慨。”姜禹譏笑一聲,收起那些銀票,可心裡沸騰的殺意卻絲毫沒有減少,他根本沒有放過周大海的意思:“你二弟已經上路了,我現在就送你去陪他。”
但就在這時,周大海眼裡閃過兇光,手裡拿着一把匕首,刺向姜禹的兇膛。
姜禹離周大海極近,卻也沒料到周大海會藏有這一手,一時躲避不及,隻有用力繃緊兇前的皮肉。
“去死吧。”周大海張着嘴,無聲地嘶吼,仿佛已經看到了匕首刺穿姜禹的兇膛,帶走他的生命。
但就在下一刻,周大海愣住了,匕首的确是刺中了姜禹的左兇,但隻是刺破了一點皮肉,無法刺的更深。
姜禹松了口氣,沒想到他剛才一時大意,居然讓自己陷入了危險,幸虧他這段時間的瘋狂煉體,肉體的強度比以往強了好幾倍,不然這下還真有可能遇難。
“老東西,讓你失望了!”姜禹一把抓住周大海的手,将他手裡的匕首對準周大海本人。
然後,姜禹将那把匕首慢慢刺向了周大海的心髒。
“這是你欠我的。”
毫無阻礙,一刀入體,姜禹看着周大海驚恐哀求的神色,他雙眼隐隐透出紅光,腦袋仿佛停止了運轉,隻剩下一個念頭:報仇。
此時此刻,姜禹心雖清明,人已瘋狂。
周大海的眼睛慢慢黯淡下去,倒在了皿泊之中,死的不能再死。
看着地上的兩具死屍,姜禹喃喃自語:“奶奶,孫兒給你報仇了。”
雖然大仇得報,但姜禹忽覺一陣心痛,因為張桃花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定了定神,趁着還沒被人發現,姜禹正要離開周府,卻聽到書房裡的那些盆栽說道:
“你要走了嗎,能帶上我們嗎?”
“幫幫我們,我們不想被困在這裡,我們想要去森林,我們想要自由。”
“我聽說森林裡好美,我覺得我就快要死了,可是我不想死在這裡,我希望我剩餘的生命,能在森林裡度過。”
姜禹走到他們面前,卻是有些為難,這裡擺放的盆栽林林種種,而且數量衆多,他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全部帶走。
“九黎,你有什麼辦法嗎?”想了想,姜禹向求助九黎道。
沒想到九黎很冷漠:“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多管閑事。”
“不行,我要帶他們走。”
“縱然你能幫得了他們,又能改變什麼?天下億萬生靈,又有多少像他們這樣受着苦,你能管得過來嗎?”
姜禹張了張嘴,卻覺無話可說,九黎說的不錯,天下的草木生靈數之不盡,在受苦的隻怕占了十之八九,有多少像這些盆栽一樣,抱有卑微的心願?
他們明明擁有和人一樣的靈性,并且心地善良,可是卻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什麼都改變不了,這又是何等的悲哀?
在這一刻,姜禹忽然想起了樹妖,三萬年的執着,隻是為了去找小百靈,隻是為了去看看小百靈所說的這個世界。
如果諸神真的掌握了世間萬物的命運,為何如此不公?
為何給了他們靈性,卻不給他們掌控命運的自由?
一顆樹,可活千百年甚至萬年之久,卻被終生困在一地,雖然擁有靈性,擁有喜怒哀樂,可以像人類一樣思考,但諸神這般作為,究竟是恩賜還是懲罰?
姜禹失神了片刻,斷然道:“也許我現在的力量無力改變所有的草木生靈,但此刻至少可以幫他們完成心願。”
“哦,你現在的力量?你認為你将來變強之後,可以改變更多嗎?”
“為何不能?倘若這個世上真的有神靈,真的是神靈主宰着一切,我又為何不能變的比神靈更強,從他們的手裡奪回萬物衆生的命運!”姜禹聲音堅決,其中帶着的信念令九黎都是感到一驚。
九黎沉默了半響,忽而大笑:“好,想不到你竟有如此雄心壯志。”
在這一刻,九黎是真正認可了姜禹,以前的姜禹,是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為了讓周家過上好日子,為了擁有力量去尋找父母,而現在的姜禹,則是将萬物衆生放在了心上,這等兇懷,将來必有作為。
“也罷,你既有此心,這次我就幫你一回,但願你不要忘了今天所說的話。”九黎身上綠光閃動,将所有的盆栽吸入了自己的身體。
見狀,姜禹不再怠慢,離開了周府。
夜風幽寒,姜禹從清水鎮趕回,先是去了一趟大吉山。
九黎将所有的盆栽全部放了出來,姜禹道:“你們覺得這裡怎樣?”
“這裡很漂亮,我們很喜歡。”
“是啊是啊,這裡好美。”盆栽們都非常欣喜,這時,周圍的樹木們也紛紛從沉睡中醒來,表達歡迎之意,片刻之間,此地就熱鬧了起來。
姜禹花了半個時辰,将這些盆栽小心翼翼地移植到土地中。
到了最後一盆盆栽的時候,姜禹剛把他放進土地中,卻聽到他聲音微弱道:“謝謝你把我帶來,能讓我死在這裡。”
姜禹認得他,他在書房裡呆了三十年,如今終于到了森林中,可生命也走到了盡頭,上天沒有給他更多的時間,讓他好好體會森林的美麗。
姜禹心裡隐隐作痛,每時每刻,這天下間又有多少草木生靈在死去?
死亡的确可怕,但更可怕的是直到死還未完成心願,想必他能死在這裡,已經沒有了遺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