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曲終人散
叢來的手機震了一下,她低頭去看,是小六發來的消息。她點開來,“小來姐,圖片傳給你,土匪那個号裡牛人節的微博别忘記發。”叢來回複知道了,從搜索欄裡點開土匪衣衫薄的頁面來看。這一段是顔妮在照顧土匪,時常上傳一些視頻和照片,一直沒怎麼說過話,叢來打開評論:
“我總覺得那裡不對勁,衣衫薄最近是不是被灌了啞藥啊???都不怎麼說話”
“想多了吧,管他咋樣呢,我土匪的美顔盛世在就好”
“我也覺得最近不對勁。之前不是說這種号都有一整個團隊在運作嗎?所以現在這個團隊是集體崩盤了?23333333”
“崩盤倒閉+1!23333333”
“小來姐也關注網紅?”杜容俪湊上來看着叢來的手機屏幕沒話找話。
“這是個寵物博主。我碰巧養了貓。”
“小來姐也養了貓?這麼巧,設麼品種?是波斯嗎?”
“流浪貓。有點殘疾。”
叢來按了一下home鍵,手機退回了壁紙頁面,她擡頭看着滿臉尴尬的杜俪容。杜俪容讪讪地坐了回去。叢來笑,打開微信找到顔妮的頭像點開。
“土匪最近還好吧?”
“【暈】它打碎了我八百多個杯子……毀了我可能十幾頓早午晚飯……抓花了我媽養了好多年的一盆蘭花……”
叢來楞了一下,忽然很歉疚,“對不起啊妮妮,那我明天讓助理把它抱回來吧。替我跟伯母說一聲抱歉,我再問問有沒有一樣品種的花送給伯母”
“嗨,不是那個事。就是我覺得土匪從你家出來以後就整個貓都氣場不合了,現在總炸毛。它是不是認生啊?”
“你天天在我家混,它跟你早熟了,認什麼生啊”
“那就不知道了,現在它真是跟之前不太一樣,小來,土匪是不是想你了啊?”
叢來被說得心裡一酸……
叢來退出來微信,登上土匪衣衫薄的号,低着頭編輯了一條微博:
“前段時間病了一陣,最近工作也真的是很忙,心情也一直起起伏伏的不定,所以沒機會陪大家多聊聊天,也有點怠慢了土匪了……心裡真是很内疚!【心】等年後忙過去這一段,天天守着土匪,誰也不能把我們拆散!哼,不管!土匪的壓寨夫人隻能有我一個!”
等叢來收起手機的時候,台上的拍賣也進行到了一件珍珠撒鑽的舊禮服,起拍價很高。周玲莫示意性地舉了兩次牌子也就算了,叢來正要晃神,卻聽着不知道哪一桌傳來的聲音:“這禮服不是錢蕾在當年息影的頒獎禮上穿過一次嗎?怎麼現在叢江山沒來,這衣服來了?”
“哎呦,錢蕾都是什麼時候的老黃曆了,叢導現在可是如日中天。人家婚都離了,衣服拿出來賣一賣怎麼了?那不定情首飾拿出來賣的也有嗎?”
叢來倒是沒就着後半句話多想,聽着她們嚼錢蕾舌根忽然讓她怒火中燒起來。叢來正要舉牌,卻見着張百雲舉了牌子……
“阿蕾退圈子的時候處理掉了很多這些東西,她一直是個很随性的人,不太在乎這些。但是作為她的好朋友,這衣服留下來對我也是很有意義的。”張百雲隻說了這幾句,臉色卻很不好看。
好巧不巧,下一件就是叢來的那幅畫。錢蕾做的小心,這幅畫之前在一個南方人的手裡,無論跟錢蕾還是叢江山都扯不上關系,所以除了感慨是難得一見的精品以外,旁人也沒什麼多念叨的。宮鄭倒是一直沒舉牌,直到最後拍賣師幾乎就要落槌,他還是那樣不急不緩地擡了擡手……
宮鄭臉上的神色很嚴肅,“百雲剛才的話很是,我今天也是來為朋友挑一份新年禮物的,隻覺得什麼東西配什麼人,沒有什麼旁的說道。”隻是圈子裡誰不知道,偏好這一流派山水的,除了叢江山,還有誰是他宮大影帝放的進眼睛裡、巴巴出來這麼辛苦地挑一份禮物的?
隻是看着張百雲和宮鄭的臉色,又一想二人同錢蕾和叢江山的交情,沒人敢多議論什麼。叢來的畫就這麼歸入了宮鄭的懷裡,趙之航上台之前,大家被詭異的氣氛壓得幾乎喘不上來氣。
“你看看宮鄭那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趙之航促狹一笑,“行了,今天算是你抱得美人歸了。”
大家這才配合地笑一笑。偏偏這頭無論是叢來還是宮鄭,都沒什麼心思玩笑。晚會結束地興緻缺缺,晚宴開始的時候,叢來忽然覺得一陣低皿糖的感覺,眼冒金星,周玲莫扶了一把,“小來啊,就算你想全憑自己,也不是這麼個玩兒命的法子。有宮鄭在,你不用這麼拼。至少……能幫你免了很多麻煩。”叢來不懂這最後一句,宴會倒是開始的很快,因為沒有記者不對外公開,大家也都相對稍稍放松一些,她順着周玲莫的視線穿過衣光鬓影看過去,孟揚脫了外套拆了領帶,這會兒幹淨的像個學生,站在很靠近發言席的位置,正在挽袖子。
“吱――”趙之航拍了拍話筒,“我反正是前兇貼後背了,朋友們,先吃點東西咱們再開舞吧?”自助晚宴,叢來拿了杯果汁,加了些沙拉,有些悲憤地懷念着錢蕾的手藝,糖醋裡脊、紅燒肉、松鼠魚……叢來為了管理身材,不知道究竟是多久沒好好吃過一頓正經的晚飯了,有時候因為多吃了一口零食不得不回到公寓去多跑兩公裡……
“小來,又見了。”叢來都不用擡頭,聽見聲音就一陣反胃。“就吃這點怎麼行?剛看你好像是都餓壞了,不如這樣,這裡散了,我請你吃飯?”
“勞您費心,不用了。”叢來放下手裡的餐具,用餐巾輕輕抿了抿嘴角,“何先生,我以為上回該說的都說明白了就算是不歡而散了,像我這種不給面子、乳臭未幹的小孩子,您還是對我厭煩的好,這樣咱們都輕松。”
“小來這話說的有意思,是不是厭煩你是我說了算的,怎麼,這會兒就想替我做主了?”何明智噙着笑。
叢來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正想反駁,卻聽見宴會廳一角傳來什麼起哄的動靜,叢來趁着何明智被轉移了注意力正想走開,卻不想何明智抓住了她的手腕。
“何明智!”叢來有些氣急敗壞。
何明智還沒來得及說話,孟揚已經被轟上了台,他笑得太燦爛了,應該是已經喝了不少,“那就清唱随便兩句吧。”燈光配合地變成黯淡的暖橘色,似乎是青春正好的學生樣的孟揚站在台上,“……我想我很适合,當一個歌頌者,青春在風中飄着。你知道,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颠倒,我會給你懷抱,受不了看着你背影來到,寫下我度秒如年難捱的離騷。就算整個世界讓寂寞綁票,我也不會奔跑……”他就那麼醉眼迷離地在熙攘的人群裡找到叢來,笑得一臉濃情蜜意的模樣,叢來甩不開何明智的手,整個人都站在衆目睽睽之下,她轉頭看着何明智,聲音不大不小甚至還帶着淡淡的笑容,“非要我同意你?”
何明智似乎是見怪不怪,淡淡笑着,叢來緩緩點了點頭,往他跟前靠了一步,從桌子上拿了把餐刀,“當啷”一聲丢進了手邊的雪白餐盤,“何先生要是覺得喜歡什麼就跟菜場買菜一樣――刀在這兒,我在這兒,要什麼你拿什麼,多餘的我給不了。”
張百雲快步穿過了人群,一把拉住就要站出來的宮鄭,“你們可以公開,但不能是這種方式。讓她自己解決。”
“我愛她!”
“宮鄭,這麼多年你不是白混的,今天這事兒說出去會怎麼寫?一個是當紅偶像一個是富家公子,現在再加上你這個戛納影帝?三缺一,叢江山再站出來,你們這桌牌明年能打一整年!唯一的受害者,是小來!她就這樣成了你們幾個混小子腦子一熱的犧牲品,永遠都會背上這個翻不過身的八卦……”張百雲一面壓着嗓子一面壓着脾氣,“小來什麼性子你現在還不知道?她為什麼入行你想不明白?你要真愛她就别毀了她,她禁不得了……”宮鄭的手在口袋裡一點一點越攥越緊,指甲掐進掌心,滲出了皿……
何明智說不清是什麼神色,隻是像嘲笑幼稚的小孩子一樣咋舌,“呵呵,嘁……”然後放開了叢來的手,叢來笑一笑,“謝謝何先生賞識,隻是我這種貌比無鹽又無才無德的,當不起你的賞識。”叢來用餐巾很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留下了五個鮮紅指印的手腕,甩下餐巾就離開了案發現場。
孟揚滿身落寞,像是蒙了塵的蠟像,遠遠站在不被人留意的台上。
直到開舞時間到了,叢來才從休息室出來,宮鄭等在舞池入口的地方給她遞出手,叢來沒看他,也顧不上什麼笑容與禮儀,隻是生硬而簡潔地牽住了他的一雙溫熱大手,邁着流暢的舞步滑進舞池。
“小來……”宮鄭心疼地看了一眼紅痕未消的纖細手腕。
“我很累,不想說話了,宮老師。”
宮鄭說不出話來,隻能默默拉着她跳完這支舞。其實他知道,張百雲的話都對,現在的局面也是叢來會滿意的最好情況了,隻是這種不得不為他人的言行而莫名承擔輿論壓力的境地,稚嫩而脆弱的叢來哪裡能獨自擔當得起……他都理解,卻也無可奈何。隻是這種辛苦煎熬不是隻有叢來一個人在受,宮鄭不曾想,自己活到現在這個年紀還要像是20歲剛剛入行一樣小心四周圍的言論。真正知道什麼是人言可畏,明白該怎麼做一個公衆人物,經曆過人前風光、人後辛酸,他本以為就像那時候跟周玲莫和平分手的時候她的祝福:“宮鄭,你該再認真努力一些,做人做事都是一樣。你不會真以為,等到遇到愛人的時候有勇氣和能力擁抱、保護好她這種話隻是說說而已吧……”
這麼看來,也許女人的敏感不是無理取鬧,隻是比男人更有一種跨時空的遠見?宮鄭在心裡酸酸地笑了一下。
何明智最終選了郝明如做舞伴,二人偶爾滑過宮鄭與叢來身邊,宮鄭都小心而警惕地把叢來擋在身前好離他們遠一些,同時表現地風度翩翩,毫不經意。何明智笑得陰陽怪氣,郝明如卻是根本偏着頭不肯看叢來。叢來笑了一聲,引得宮鄭回了頭。“宮鄭,我有什麼資格假裝清高。即便是明如姐,也有她的不得已……我能爬上你的床,在外人看,是運氣,是福氣。隻有我自己一直像朵白蓮花一樣守着我可笑的自尊,說什麼不肯低頭……”
“小來!”
音樂終了,“宮老師,你看,這是不是就是曲終人散?”叢來把宮鄭留在了舞池邊上,自己抱着胳膊,像個四處漏風的破敗的布娃娃那樣離開了富麗堂皇、衆星雲集的宴會廳。小六等在停車場,見叢來出來這麼早,心裡覺着怪怪的,但看叢來臉色也沒敢開口多問,叢來上了車,吩咐:“明天開始,我誰也不想見。”叢來沉進皮座椅裡,閉着眼睛整個人縮成一團,小六有些發愣,還是擡手拿了條毯子給她蓋上。就着窗外車水馬龍的燈光,她清楚地看到了叢來光潔飽滿的漂亮臉蛋上滑過一滴晶瑩的眼淚,而後叢來一把扯過毯子,把整個人都埋了進去,哆哆嗦嗦地開始哭……
隔天,陳加一讓人送來了兩張票,小六手裡拿着快遞袋子,站在叢來家樓下卻不敢上去,卻正好碰見帶着貓來的顔妮。
“顔小姐。”
“你不是小來助理嗎?怎麼在這?”
“陳小姐送過來兩張比賽門票,可是小來姐這兩天……心情不太好……”
顔妮反應了一會才明白小六的意思,笑着說:“放心吧,加一的事小來不可能不管。我估摸着,她跟宮影帝吵架,除了陳加一那個旁門左道也沒誰能治得好她了。走吧,跟我一起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