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越!
排骨!
我能聽見有人在我附近拼命掙紮,卻弄不清他們兩個的位置。
“跪下磕頭!磕啊!再不動,你的朋友可就要淹死啦!”劉姨的聲音飄忽不定,聽上去就像是在院子裡四處遊蕩,就算我伸手扣住了飛刀,也一樣找不到對方的位置。
劉姨冷笑之間,我猛然醒悟了過來。這座院子像是死井,但是裡面并沒有水。她用什麼淹死我們?
利用心理活活把人吓死?那我感覺到的阻力又是怎麼回事兒?
陰氣!
對方掀開井蓋之後,我會感覺到溫度驟降、呼吸像是忽然嗆水,都是因為院子裡的陰氣太濃,加上劉姨的不斷誘導,我才在心理上覺得自己掉進了井裡,而且越想就越覺得自己溺水了。
“跪呀!你不是狂嗎?怎麼……”劉姨笑聲再起時,我猛然間從身後的背包裡拔出一枚老式的手榴彈,拉開引線,往遠處扔了過去。
“你不要命啦?”
劉姨尖叫聲剛起,我立刻身形前撲,一下趴在了地上。等我雙手護住頭部時,手榴彈也在遠處轟然炸響。夾帶着鐵片的氣浪從我頭頂翻滾而過之後,我頓時覺得身上浮起了一陣暖意,人也跟着一躍而起,猛然睜開了雙眼。
遠處的檀越帶着一身泥土從地上爬了起來,伸手從身上抓出一把靈符,撒向了空中。靈符燃動之間,檀越四周忽然火光暴卷,乍看上去就像是熊熊烈焰從他身上翻滾而出,向四面八方碾壓而去。
浮動的陰氣在符火當中陡然變色,就像是被明火引燃的瓦斯,憑空竄起了層層碧綠的火光。我眼看着符火四周燃起綠焰時,飄動的火光已經往我身前侵襲而來。
我本能地擡手往臉上擋了一下,卻感到一股溫熱的氣流從身上掃了過去。等我放手再看時,院子裡的一草一木都保持着原狀,隻有劉姨被燒成了火球。
“饒命啊!凝夢快救救我……”劉姨撕心裂肺地慘叫着往沈凝夢身邊撲了過去。
“給我死――”檀越邁出一步,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向了對方面門,淩空一擊,把劉姨抽飛了出去。早已經虎視眈眈的排骨不等劉姨落地就躍上了半空,一口咬住對方脖子,把人拖倒在地。
“别咬死了!”
我還是晚了一步,等我趕過去時,排骨已經咬斷了劉姨的半邊脖子,熒熒綠火順着傷口散落在地時,穿在劉姨身上衣服也被燒成了飛灰。
白衣下面還是劉姨原先的那套衣服,隻不過,她的衣服已經被火燒得千瘡百孔,有些地方已經露了肉。
檀越走了過來,表情嚴肅地道:“下回記住,你還有隊友。”
我一時之間被檀越噎得無言以對。
從我們進院到跟劉姨交手的這短短幾分鐘裡,我就看出了自己和檀越之間的差距。
他是正統的術士,而我卻是野路子。
老核桃告訴我:一旦遇上陰氣濃郁的地方,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陽光照進來,天地純陽克制陰氣無往不利。實在做不到這點,就得想辦法放火,火光一樣可以沖散陰氣,但是效果卻比不上陽光。
我出發之前就一直在防備着各種意外,讓唐向晚給我弄來兩顆德國造的手榴彈,就是為了在來不及放火的時候,拿來救急。
檀越用的卻是符火。就算我剛才不扔手雷,他一樣能想辦法引爆陰氣,而且比我的法子安全得多。
如果不是劉姨被我的手榴彈吓得尖叫了一聲,檀越說不定就會被彈片波及。好在他反應夠快,猜到我要扔手雷,帶着沈凝夢一塊兒卧倒,才算躲過了一劫。
好在檀越并沒多說什麼,才避免了讓我更加尴尬。
檀越伸手翻動了一下屍體:“毛病出在剛才那套白衣上。我印象裡,她一向喜歡大紅大紫的衣服。這套白衣是從哪兒來的?”
檀越的最後一句話明顯是在質問沈凝夢,後者擦着眼淚,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我走過去說道:“沈小姐,有好些事情,你是不是應該給我解釋一下。”
沈凝夢驚訝道:“你想讓我解釋什麼?”
我伸手撕掉了屍體的半條袖子,抓起她的胳膊,指着屍體小臂上一塊被火燒卷邊兒的膏藥道:“我要是把它撕下來,你說會看見什麼?應該會多出來一塊人皮吧?”
我厲聲道:“你究竟撞沒撞鬼?眼前這些事兒,是不是你搞出來的?”
從那天馬匹受驚之後,我就一直在想,對方究竟是用的什麼辦法在我和檀越的眼皮底下玩了一出鬼魂驚馬的把戲。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沈凝夢上馬之前,劇組為了保證她的安全,反複檢查過馬鞍,馬鞍上不可能多出異物。
我知道當時拍的是馬戲之後,還特意讓排骨躲到遠處,怕的就是排骨驚到馬匹。劉姨卻偏偏一口咬定是排骨驚了馬。我當時以為劉姨是故意針對我,現在看來,她當時隻不過是想通過胡攪蠻纏來幹擾我的判斷。
那時候,最有可能把人皮符塞進馬鞍的人,隻有沈凝夢自己。馬匹受驚之前,她還特意做了一個打馬轉身的動作,為的就是用身子擋住我和檀越的視線,掩護被人皮符禦使的鬼魂去抓馬眼。
人皮符不像是紙符易于保存,在使用之前必須有人氣滋養。把人皮符貼在活人身上,外面加上一層特殊手法處理過的膏藥,就是最簡單的保存方法。
如果不是劉姨身上的膏藥卷邊,讓我看見她胳膊上露出來一角用青墨畫出來的符文,我絕對想不到,沈凝夢會在自己身上做手腳。
沈凝夢苦笑道:“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好隐瞞的了。我撞鬼的事情,的确是我一手策劃出來的,當然也包括那次墜馬。”
“我這樣做,隻是想再見見他。
他是我孩子的父親,也是一個術士,很高明的術士。
我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給我的。至于我們怎麼相遇、相識,我不想多說什麼。他之所以離開我,就是因為術士不能有情。
我相信他所說的話,所以我反感鬼魂,反感術士。可笑的是,我想見他,卻隻能借助鬼魂。
我知道,他不出現,卻始終都關注着我的一切,一旦我撞鬼,他絕不會袖手旁觀。我讓劉姨悄悄放出我撞鬼的消息,可是他沒來,卻派你們過來保護我。
劉姨知道他故意安排了兩個保镖之後,就想辦法把你們逼走。劉姨處處針對你,就像她說的一樣,純粹是為了讓我再見到他。
不過,劉姨的目的卻沒有我那麼單純。她想什麼,我不想多說,說出來,我會替她覺得無地自容。
她跟你碰撞幾次之後,發現占不到絲毫便宜,就來找我商量對策。我告訴她,我想要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自編自演一段移情别戀的戲碼,我是演員,我有把握做到百分之百的逼真。
而我也确實那麼做了。為了讓我的劇情更為合理,我隻是在适當的時候,才會站在你那邊,并沒有表現得那麼激烈直白……我相信,你應該也可以感覺到。
可是,我的想法卻被劉姨斷然否決,她不怕我假戲真做,而是怕我弄巧成拙。劉姨的,理論很簡單:一旦他覺得我是真的愛上了你,悄悄離開怎麼辦?那麼一來不就是雞飛蛋打嗎?
就在我無計可施的時候,劉姨告訴我,想要把戲演得逼真,不如在遇鬼的事情上多下點兒功夫,隻要他覺得你們沒有能力保護我,自然會出現。所以,才有了後面驚馬的那一場戲。”
我聽完之後強壓怒氣,沉聲問道:“你覺得自己的演技很高明是不是?你在自導自演,自娛自樂的時候,有人已經在你身邊假戲真做了。姓劉的,手裡那張人皮符是從哪兒弄來的?”
劉姨放出了沈凝夢見鬼的假消息,程明卻在沈檸麼附近看見了真鬼!劉姨又弄來貨真價實的人皮符,沈凝夢的愛人雇來正牌術士。這一切,還能用一場戲來解釋麼?
沈凝夢自己在不知不覺間落進了别人算計,也把很多人都給牽連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