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閃身擋住了沈凝夢,和檀越一前一後地把她擋在了中間:“那邊怎麼回事?”
檀越疾聲道:“偏殿後面有鬼,劉姨失蹤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站在我們之間的沈凝夢已經冷着臉問道:“你們都是術士?”
我不由得一愣,心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問這些?
檀越沉聲回答:“我們是來保護你的術士。”
沈凝夢面無表情:“是他派你們來的?他自己為什麼不來?”
檀越雙眼掃視四周:“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沈凝夢像是不知道自己深陷險境:“如果我們能活下來,你們帶我去見他好嗎?”
檀越剛要說話,我卻搶先一步道:“好!隻要這次我們能安全撤離,我一定帶你去見老闆。”
檀越往我這邊看過來時,我立刻對他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讓他不要說話。檀越立刻心領神會地岔開了話題:“李孽,我們現在怎麼辦?要不要闖門?”
寺廟大門對我們來說,幾乎是近在咫尺,我們帶着沈凝夢沖出去應該不成問題。但是,我卻偏偏在這個時候變得猶豫不決:
闖門固然可行,但是出去之後呢?寺院裡面危機四伏,外面也可能危機重重。
我從身上摸出生死針,端在手裡往門口走了兩步,盤面上的指針像是被磁鐵吸住了一樣,啪的一下蹦到了死位。
等我再看大門時,一種強烈的危機感也蓦然壓上了心頭。那一瞬間,我甚至感覺到無數鬼魂正一動不動地圍在門外,伺機而動。
“鬼眼,開――”等我再次打開鬼眼時,跟在沈凝夢身邊的排骨忽然仰頭發出一聲狼嘯,全身狼毛根根倒豎,如臨大敵似的看向了門口。
我心裡陡然間生出了一種正在與人對視的錯覺。
不應該說是錯覺,而是确确實實地覺得有人正站在門外,隔着一條門縫跟我對視,我甚至能看見一隻眼球在細小的門縫中微微轉動。
我猛一回頭避開對方的目光,托着生死針退回到了沈凝夢身邊時,盤面上的指針卻慢慢轉向了吉位。
往廟裡走,不一定有生路,但是肯定不會比闖門更糟。
我回頭喊道:“往劉姨失蹤的地方去,快點。”
檀越點頭之後,帶着沈凝夢快速退向他們落腳的偏殿,一直走到一座月亮門附近才停了下來:“剛才劉姨說要去解手,進去半天也沒出來。大院鬧鬼之後,我就和沈凝夢追了進去,結果裡面一個人都沒有。”
“進去再說!”我往院裡掃了一眼,那個院子不大,裡面除了滿是雜草,空無一物。我立刻動手把沈凝夢和檀越給推了進去,自己用手指蘸着朱砂,在院門左右寫了“日、月”兩個字之後,才跟着退進了院裡。
民間一直流傳着門神辟邪的說法,在農村,家家戶戶都貼門神。
最初的門神是刻桃木為人形,挂在門邊,後來是畫成門神人像張貼在門上。傳說中的神荼、郁壘兄弟二人專門管鬼,有他們守住門戶,大小惡鬼不敢入門為害。唐代以後,又有畫猛将秦瓊、尉遲敬德二人像為門神。
神荼、郁壘就是人們常說的日月門神。
我現在來不及在門上畫像,隻能寫上日月,請門神降臨,先把住門口,給我們争取一點兒喘息的時間。
沒想到,我前腳剛一進院兒,劉姨的聲音就從院子裡傳了出來:“救命――救命啊――”
“劉姨……”沈凝夢剛一開口,就被檀越捂住了嘴:“别出聲!”
“凝夢救我!救救我――”
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她的聲音是從地底下傳出來的?
守在沈凝夢身邊的排骨忽然一掉頭,向院子中心吼了起來,我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慢慢撥開一人多高的荒草,草叢後面立刻露出了一塊被人翻動過的浮土。
“這裡被人挖開過!”
“快救劉姨!”沈凝夢不知怎麼掙脫了檀越。
“回去!”我一轉身把沈凝夢給推了回去:“她已經死了!”
“凝夢救我!我沒死,沒死啊!”
沈凝夢失控道:“快點救她啊!她沒死!”
檀越伸手按住了沈凝夢:“你見過有人被埋進地裡還能說話嗎?你自己不看看,那塊浮土有多大?隻有井蓋那麼大的地方,她是怎麼埋進去的?”
“可是……”沈凝夢還要再說。
劉姨的話鋒卻已經變了:“我死了又怎麼樣?凝夢,你就忍心看着我這樣被埋在荒山野嶺裡嗎?”
“凝夢,我知道你讨厭我。但是,你不想想,我那麼做都是為誰?還不是為了你跟他能長相厮守嗎?”
我不等沈凝夢說話就開口道:“你對她好?逼走他的保镖也是為她好?”
“我隻是想趕走你!”劉姨冷笑道:“你跟他實在太像了,讓你跟在凝夢身邊,變數太多。凝夢看你的眼神都不對,我怎麼會留一個禍害在她身邊。”
沈凝夢尴尬至極得語無倫次道:“李孽,你别聽她胡說!我……”
我稍稍一偏頭的工夫,蓋在地上的浮土忽然之間動了一下,圓形土堆的邊緣一下被人掀起來一塊……
檀越陡然揚鞭抽了過去,長鞭落處,泥土紛飛,隆起的土堆頓時被他抽開了一道土溝,浮土下面赫然露出一塊青石闆。
下面是井!那塊石闆分明就是用來壓井的井蓋。
檀越正要再次出手,壓井的石闆卻忽然掀上了半空,井中陰氣洶湧而出時,院子裡的氣溫陡然下降了幾分,我們幾個就像是被人扔進了水裡。刺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驟然襲來時,我本能地想要出手戒備,卻沒想到回手之間,我的手掌竟感到一種莫名的阻力。
我試着動了一下,那種阻力并不是什麼錯覺,而是确确實實存在的,感覺就像正在水裡伸手推水,手掌雖然也能移動,卻慢了許多。
沒等我弄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劉姨就忽然出現在了遠處。她一身大紅的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白裝,腦袋上的卷發也像是被水沖過一樣垂了下來,緊緊地貼在臉上,手裡還拿着一支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竹蕭。
“保護……”我本來是想喊“保護沈凝夢”,沒想到一開口,嘴裡就猛地灌進來一口涼氣。我當時就像是被水灌了一樣,從喉嚨一直涼到肚子,鼻子裡更是嗆得難受……
下一刻,我眼前忽然一黑,四周的空氣像是一下被抽空了一樣,難以抗拒的壓力忽然壓向了我的兇口,像是要把我肺裡的空氣一下都擠出來似的,我隻覺得肺裡火燒火燎得難受……
掉河裡了!
我小時候有過一次溺水的經曆。現在,我身邊除了沒有水,其他的感覺就跟一下掉進河裡一模一樣。
我睜不開眼睛,卻能聽見劉姨在遠處嘿嘿冷笑:“進了井,你隻有死路一條。想活命,你跪下求我啊!哦――我忘了,你說不了話,那就跪下磕頭。磕頭難不着你吧?跪下給我磕上十個響頭,我就放了你。”
進井?
我腦袋裡飛快地轉了一圈,劉姨那身打扮就跟傳說中白衣弄箫的井神一模一樣。
井神在南方有特定的人物,在北方就跟土地一樣,并不是什麼特定的人物。有時候,就算溺水而亡的鬼魂,隻要能顯形,也有可能被當地人給尊為井神。
劉姨是剛死的新鬼,怎麼可能一下變成了井神?而且還把整個院子憑空變成了死井!
我現在沒法兒考慮其他的。就像劉姨說的一樣,用不了多久,不用她動手殺我,我也得被活活憋死在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