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顔高高立在化成巨狗的牧小野後背上,眺望前方。虬飛烈已經能騎狗了,他坐在屋冠仔背上,誰也不理,氣哼哼的。
端木東坐在靈縛C身後,靈縛C一雙手抱緊他,另一雙手駕摩托車。石錘開摩托車護衛在端木東身邊。
其他人等都化為巨狗。天佐将軍傷勢最重,然而臨時搭起的帳篷太小,前幾日,天佐将軍為了給其他傷員騰出地方,便一直趴在巨狗背上勉強行軍。如今有幾個傷員能下地,帳篷騰了出來,天佐将軍便躺進雪橇裡,讓狗隊拉着走。閹奴和廚師合騎在一條巨狗上,兩人不禁感到威風凜凜,隻是高帽廚師總擔心狗毛會弄髒自己的白制服,不時嘟嘟哝哝。
往前走,沒有一株古樹了,遍是冰雪覆蓋的卵石。經過這大片冰石,如果不前往雪山,也不往冰湖去,前面就是冰沼了。
所有人都聽到了一種詭異的響動。當大夥終于明白這響動是什麼,都神情怵然。
嗤――
遠遠地,能望見那奇景出現。平整如鏡的冰面上,竟然此起彼伏噴出熱氣來!端木東隻在452b星的商業廣場上,見過類似的噴泉表演。隻是,這裡噴出的不是水,而是氣。每股白氣,粗如大樹,都高達數十米。一大團一大團的冰雪,宛如窨井蓋,被熱氣白柱頂上天空。
就聽石錘細細的聲音,卻透着無限驚恐:“無底冰沼!”
虬飛烈冷不丁開了口,陰森森吼道:“去無底冰沼送死吧,狗崽子們!哼,給惡魔陪葬去吧,哈哈。”衆人啞然。端木東對虬飛烈怒目而視。
有一隻手,扳住端木東的下巴,硬将端木東的臉扭過去不對着虬飛烈。這是靈縛C的大手。靈縛C給端木東套上一副風鏡,甕聲甕氣說:“不要,看他。防,小人。”徑直将摩托車嗖的開到前面去了。
虬飛烈大怒,催動胯下的巨狗屋冠仔,疾追不放。眼見追上。靈縛C一腳刹車,倒車,飛快地退到隊伍後面去了。虬飛烈也調轉胯下的屋冠仔,疾往隊尾追。眼見追上。靈縛C又一擰油門,瞬間掠過虬飛烈,沖到隊伍前面去了。
如此,往複無數次,虬飛烈也沒追上靈縛C。虬飛烈急得拿腳跟猛踹胯下的屋冠仔,嚷嚷屋冠仔不中用。
屋冠仔吐長舌頭喘道:“你累……累……死老……老……老……老……老……老子了,你媽。”虬飛烈早知道屋冠仔要罵人,高舉拳頭就等着屋冠仔罵人,拳頭便落下。這大拳頭忽顫幾次,都不得落下,把虬飛烈急得大吼,總算聽見屋冠仔“你媽”噴出,一拳砸在屋冠仔額頭。屋冠仔從牙縫裡咻咻叫兩聲,不僅不奮蹄快追,幹脆就慢吞吞走。
靈縛C悠然駕着摩托車,見此情形,在隊頭甕聲甕氣說:“追,老子。啊,你媽。”
饒是前方冰沼駭人,大夥還是忍不住哄堂大笑起來。有人吹口哨起哄,催虬飛烈追。虬飛烈一味破口大罵。屋冠仔卻怎麼也不肯快跑,落在隊伍後面老遠,才緊跑兩步追上。大夥愈發笑得前仰後合。
這期間,無論是前進還是後退,石錘始終緊緊跟在靈縛C身邊。石錘的摩托車開得越來越溜兒了。石錘扭過臉去,凍僵的嘴疊起幾圈笑紋,細聲細氣對端木東說:“不用怕。”
自從出發後,軍團中的武士們一直對端木東頗有敵意。就連明十三他們也懷了戒備。隻有石錘一人,始終拿他當朋友看待。端木東隻是對石錘點點頭,卻笑不出來,觑眼遙遙望着越來越近的冰沼。
原來,這就是此行要經過的冰沼!
傳說中的死人坑。
所謂冰沼,跟普通的沼澤不同。普通沼澤,是水灘、草地、灌木和泥淖的混合地形。在普通沼澤一旦不慎陷入泥淖,淺則弄濕鞋襪,深則有沒頂之災。冰沼,初看與普通冰灘卻沒有區别,晶瑩的冰雪白得泛藍,然而這片冰灘上卻暗布有許多虛冰,不易看出,可一旦踏上,如沒有夥伴及時相救,則必死無疑。
因為這灘冰沼的形成,甚是詭異。華籠柏絡紗冰原的純冰區域,冰層厚達幾千米到幾十千米,唯獨在這片冰沼之下有暖氣流出現,暖氣流在冰層下兩千米附近融出一個湖,就像雞蛋三明治中的煎雞蛋,夾在冰層中。暖氣流繼續向上升起,不斷溶解積冰,竟形成了無數通道。這些通道,或粗或細,直通到冰面。噴口處便形成了無數虛凍的冰面。所以,一旦踏破落入,便會徑直滑入兩千米下的湖中,無可救藥。
地形如此兇險,可風三郎給出的指示便是要朝西北方向穿過冰沼。因為,繞過冰沼的路都被獨雪布下了爆炸卦陣。
所以,路途兇險,加之神秘的取腦殺手,一路上大夥兒都心事重重,竟無人交談。此刻虬飛烈和靈縛C的争鬥,無疑給大夥打了一針強力快樂劑,軍團的精神都為之一振。
然而,一步入冰沼,隊伍中的笑聲便瞬間消失不見。隻有高帽廚師,偶爾為他的白制服嘟嘟哝哝。突然,這廚師哎呦一聲。原來紅裙閹奴心煩意亂,狠狠捶了他一記。這麼一來,就連廚師的嘟哝聲都沒有了。
太靜了。
靜得隻聽到踩破碎冰的聲音。
這碎冰的聲音,實在是令人心驚肉跳。誰知道哪一腳不對,便會掉進冰窟窿呢!
一旦掉下去,就直接滑入兩千米的冰湖深處!
噶爾高斯已先行進入冰沼探查,每遇到虛冰,便會在旁邊釘下綁着紅布條的細棍,遠遠望去,沿途紅星密布,更讓人心寒。
臨進入冰沼時,發生了一件極為不同尋常的事――昭顔派出了第二位前衛哨,王遼。軍團衆人紛紛交換意味深長的眼色,都疑慮不已。有幾個膽子小的武士,不由低低的唉聲歎氣。
王遼生着黑色短發,長方臉,兩道劍眉,細長的黑眼睛,給人一種心思缜密、深藏不露之感。一身軍裝已經很舊了,洗得發白,肩膀和膝蓋處還打了補丁,軍靴雖然擦過,但側面已經開口。昭顔命令王遼複查噶爾高斯設下的标志,看是否遺漏了危險的虛冰。
要是往常,虬飛烈肯定會譏笑昭顔過于小心謹慎,而且必然會口出不遜,指桑罵槐。可如今虬飛烈卻一言不發,騎在屋冠仔背上,手裡橫握着長長的剝皮神刀,目光警覺,做好了随時處變的準備。
王遼沖昭顔一抱拳,領命而去。轉眼間便化作一條賽犬,黑色短毛,油光水亮。同噶爾高斯一樣,四腿修長,頭長而尖,隻是渾身精瘦,不如噶爾高斯那麼健碩。王遼飛奔而去,很快沖進了茫茫冰沼中。
石錘突然湊到端木東耳朵上,小聲說:“看來,咱們團長不太信任噶爾高斯了。可王遼是噶爾高斯的好朋友,派王遼去複查噶爾高斯的工作,合适嗎?”
靈縛C立刻大聲道:“人事,鬥争。亂。”石錘急着沖靈縛C使眼色,不讓靈縛C多嘴。就見石錘的眼珠在眼眶裡左突右殺。可靈縛C隻管一疊聲說:“亂,媽的。鬥争,媽的。人事,媽的。媽,媽的。”四條粗胳膊亂舞,顯見這厮在道畿洞吃夠了人事鬥争的苦頭。
端木東對兩位朋友搖搖頭,耳語道:“咱們相信團長吧!”他是一個厭惡人事鬥争的少年。人事也好,鬥争也罷,他就算活上幾輩子也不打算學會。但他覺得這事兒必定關乎全團的安危,絕非人事鬥争這麼龌龊淺薄,而昭顔也不喜歡搞人事鬥争。端木東不了解王遼,隻是覺得相對于傲慢的噶爾高斯,自己更喜歡這個平和樸實的王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