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無情嘲笑的七皇女又惱又疑,跺腳氣道:“念淺安!你笑什麼!”
因為今天皇上過壽,七皇女穿着一身喜慶的紅衣紅裙,跺腳生着氣依舊紅紅火火,身邊頂替狗腿差事的綠葉侍衛給她打着傘,當真是實打實的紅配綠。
念淺安一邊噗嗤,一邊假裝很欣慰,“綠葉襯紅花,不錯不錯。我笑你孺子可教、說到做到,嗯,好厲害!”
七皇女聽得出反話就不是七皇女了,立即翹起小下巴鑽進念淺安的傘下,轉嗔為喜道:“收服個侍衛而已,于白花可以,我也可以!我當然說到做到啦,你和大李氏說完話了?瞧見她屋裡的茶具沒有?那是我送的!我說了會常去看她,可不是空口白話!”
念淺安默默收回準備撇開七皇女的爪子,突然覺得李菲雪可能說得對,她似乎越來越讨七皇女的喜歡了。
于是摸了摸良心,反省自己不該暗搓搓嘲諷七皇女,應該明晃晃地嘲諷,“菲雪姐姐的事兒,你确實說到做到。不過收服綠葉的事兒吧,簡直狗屁不通。錢侍衛對于海棠,那是自發自覺的推崇維護。你這位綠葉算啥?屈從淫威?公事公辦?很值得同情佩服倒是真的。”
七皇女先瞪念淺安,再瞪木頭人似的的綠葉侍衛,轉回頭又羞惱又委屈,“看破不說破,你就不能說我點好兒?就會氣我!我倒是想拿侍衛練手,但是我喜歡的又不是侍衛,我勉強不了自己的心意嘛!”
戀愛中的少女,真是讓人不忍心欺負。
念淺安又摸了摸良心,順水推舟教道:“于海棠一活例子戳在那兒,有樣學樣會不會?小白花之所以厲害,就厲害在有形似無形、無聲勝有聲,說話要引人遐想、做事要若即若離。不用費心收服誰,人家就主動愛了。這才叫狗屁全通。自己琢磨琢磨,繼續努力啊!”
七皇女邊虛心受教,邊不忘犯熊,“你來說說,念六姑娘這話對不對?你也覺得于白花好?”
綠葉侍衛不解小白花是什麼鬼,隻想了想于海棠的風評,雖不得不答,但嘴角還是明顯地又抽了一下,“回七皇女,屬下不敢背後非議女官。隻聽說于女史确實貞烈溫柔,秉性好人才也好。”
七皇女不服氣地嘟起嘴。
念淺安不由多看綠葉侍衛一眼,小聲啧啧道:“講真,不管是錢侍衛還是你這位綠葉,于本職上都很闆正忠厚。宛平吳家名不虛傳,不愧是統領侍衛處的世家,挑進侍衛處的人,私德如何不說,辦起差來倒是盡忠盡職。”
“我挑人的眼光也不差對吧?”七皇女立即得意上了,也壓低聲音道:“說起宛平吳家,父皇給三哥、四哥指婚的事兒,你聽說了沒?吳家孔家和公主府不相上下,你不用擔心被她們比下去。我特意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這事兒。”
“小野貓真乖。”念淺安摸了摸七皇女的頭,“我不擔心。倒是姜貴妃,準四皇子妃出自有名無權的孔家,姜貴妃不擔心四皇子受委屈嗎?”
“孔聖人後代,哪裡委屈四哥了?”七皇女拉下念淺安的爪子搖來晃去,一臉真心高興,“四哥有差事有功勞,唯獨在文官中名聲平平。如今定下孔家女,就不缺士林聲望啦!母妃得知後不知多歡喜,直說父皇疼四哥呢!”
她所說是姜貴妃所想之一,其二追根溯源,孔家女也曾出過皇室媳後宮妃,四皇子妃為孔家女,将來……也堪當皇室表率不是?
甭管姜貴妃怎麼考量,皇上指婚,周皇後沒有反對的份兒,姜貴妃更沒資格讨價還價了。
七皇女是不管這些彎彎繞繞的,說着小心翼翼看念淺安,聲音越發低,“六哥肯定在三哥、四哥之後完婚。那時候,大李氏已經及笄了。我會悄悄幫你盯着,絕不讓大李氏先于你有孕。你放心,宮裡用的避子湯不傷身的。”
雖然說的是用不上的廢話,但能說出這種推心置腹的貼心話,七皇女對她也是真愛吧?
果然費心費力地坑七皇女是有用的,她忽悠七皇女這麼久,總算有點成效了。
念淺安一臉“少女你終于肯對我徹底尚開心扉了嗎”的幸運表情,不無感動道:“小野貓别亂龇牙幹壞事。乖乖地老實一邊兒待着去,這些事兒用不着你操心。别瞎摻和。”
她說話和表情不符,七皇女嘟嘟嘴也不計較,想了想就丢開手,“好吧,我知道你厲害的很,我不管六哥的屋裡事兒就是了。”
說着笑嘻嘻挽住念淺安,話題一變,“你雖然用不上,我對你可是一片好意。你是不是應該禮尚往來?劉公子秋闱中舉,我不能跑去劉家找他恭喜他,你幫我送些吃的用的給他吧?聽說他又閉門讀書了,一定很辛苦。”
念淺安一臉冷漠:“……這才是你特意來找我的真實目的吧?”
七皇女一臉無辜:“……才不是。順便而已,隻是順便嘛!”
誰要被七皇女撒嬌啊!
她隻想被七皇女的六哥撒嬌好嗎!
念淺安更冷漠了,“行啊。我打發莊子上送些藕給劉青卓吧。”
七皇女越發無辜,“為什麼送藕?有什麼寓意嗎?我怎麼從沒聽過。”
念淺安嘴角一撇,“吃藕醜呗。”
七皇女先哈哈哈,後呸呸呸,“哎呀你讨厭死了!你就這麼見不得我好嗎!劉公子不是神經病,也不醜,不準你再說劉公子的壞話!”
有本事别被她的冷笑話逗笑啊!
念淺安白眼一翻,“行了,答應你了。趕緊帶着你的綠葉走,定下心好好長長能耐,别到時候劉青卓春闱都考完了,你還沒學到真本事,怎麼勾搭劉青卓怎麼搞定我舅母?”
七皇女拿腳戳地上薄雪,原地畫圈圈:念淺安果然很讨厭,說什麼勾搭,好難聽好羞人哦!
她捂着臉跑走,不明所以的綠葉侍衛吓得抖着手、抽着嘴角,忙追上去打傘。
小豆青一路旁聽,舉傘的手也險些抖了,“劉大家睿智清正,豈會和椒房殿聯姻。七皇女怎麼會突然對劉公子有意?您真打算幫她?”
念淺安搖頭,答非所問,“以後的事兒誰說得準?隻希望我和七皇女的友誼小船,沒有翻船的那一天吧。”
她和七皇女真的産生友誼了混蛋!
果然坑人必自坑啊。
念淺安擡頭望天,正準備再來個傷感的四十五度角,結果被傘面擋住了視野。
她傷感未遂,小豆青很細心地斜了斜傘柄,隻說能說的,并不多嘴追問。
念淺安成功望天,然後就見先走一步的小豆花折回身,抖開取來的披風道:“劉嬷嬷将披風交給奴婢時有交待,前頭壽宴已散,讓奴婢們服侍六姑娘直接出宮,公主她們先回車上等您。”
念淺安擡起下巴系披風,奇道:“才定下皇子親事,這麼快就散席了?”
“昨晚宮裡出了點事兒,皇上難免傷懷。”小豆青不知念淺安已經知情,接過話茬點到即止,“而且吏部考績正當時,六部準備放假過年,皇上的禦書房照樣忙得很。”
皇上不借酒澆愁,借公事澆愁。
念淺安點點頭,深覺皇上的做法很科學,有正事忙就沒空傷懷了。
小豆花也點點頭,“真叫小豆青說對了。皇上回了禦書房,就招了内閣老爺們去。眼下也就幾位閣老敢在皇上跟前說笑了。奴婢回來時,聽說皇上放了其他閣老出宮,單留下魏相吃茶說話,還叫劉總管送了棋盤進禦書房呢。”
哄皇上開心哪家強,必須是得寵奸臣。
魏相之所以有别于其他閣老,除了得聖寵外,還因魏相是吏部天官,管着升遷貶斥的人事。
小豆花接着道:“棋盤送進去沒多久,劉總管又派人召回好幾位朝臣,留在禦書房外等着面聖述職。皇上常和魏相邊下棋邊議事,今兒既然留了外臣,指定又要忙到宮門落鑰才會放人出宮了。”
念淺安挑挑眉,回到公主府就得知,念三老爺沒走出禦街,就被召回禦書房。
竟真得了面聖的恩典。
魏父和四皇子走得近,會看得上念家三房嗎?
念淺安想了想無果,心思轉到私事上,“七皇女回頭會打發狗腿送些吃的用的來,你們接了和外院管事知會一聲,記在榮華院名下加進禮單裡,給劉家送去。”
她既然答應了七皇女,自然不會陽奉陰違,反正要給劉家送年禮,多七皇女一份不多,橫豎扯不上私相授受。
單獨送劉青卓就免了,省得跟上次被念夏章惡心了似的,又成了她的心意。
念淺安揮退遠山、近水,摸出紙筆給楚延卿寫信:出宮時和小豆花、小豆青閑聊,她才知道原來今天的壽禮,最出彩的是工部和兵部,前者做出有利農業的大型機動水車,後者改良了有益軍事的多發型弓弩。
皇上賞賜得毫不手軟,頭功是八皇子和靖國公,背後功臣卻是心靈手巧的念甘然。
比起她來,念甘然這位穿越老鄉,才叫真的蘇!
念淺安邊感歎邊筆走遊龍,寫信寫得賊歡。
被她一頓誇的念甘然也正沾墨落筆,邊盤點嫁妝賬目,邊分心問大丫鬟,“三叔父已經回來了?”
大丫鬟磨着墨輕聲道:“剛回府就徑直往老夫人的正院去了。奴婢聽了消息回來時,公主和驸馬爺也進了正院。”
終于要了結分不分家的事了嗎?
念甘然筆尖微頓,不無譏诮地笑了笑。
還以為吳氏已經夠不靠譜了,沒想到候府最有出息的念三老爺,一樣不靠譜。
皇子的隊是那麼好站的?
念三老爺真是想功勞想瘋了。
值得押上身家性命去賭嗎?
當真是富貴迷人眼。
這念家,糊塗人比明白人多。
偶爾,她也會羨慕念淺安。
可惜要過得好,她做不到像念淺安那樣無憂無慮。
即便即将另組家庭,她依舊覺得自己仍是個孤家寡人,沒人能理解她,也沒人值得她敞開心扉。
徐月重,值得她謀算這一場嗎?
念甘然搖頭甩開毫不實用的念頭,打發大丫鬟道:“去和吳媽媽說一聲,正院如果來請,就說母親吹了風雪不舒服,就不過去了。”
大房出不出面,該得的不會少,能得的也不會多。
候府尚且靠公主府撥錢養着,大房有什麼好争的。
此時賣個好,對大房來說,有益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