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遇最後上車，五人便架着驢車上路了。
坐在阿遇跟梁子意之間，梁子航臉色紅紅的，有些不好意思。
見到梁子航這般模樣，梁子意有些想笑。
不過因為起的太早加上驢車一晃一晃的，她覺得有些頭暈，所以到底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自己靠在包袱上昏昏欲睡。
一直在同梁大說話的鄭阿柔見着梁子意如此，心中有些心疼。
從自己的包袱裡拿出一件稍微厚實些的鬥篷給她蓋上，順道叫了梁子航一聲。
對他輕聲道：“你要不要跟你姐一樣眯一會？”
原本梁子航在驢車上就有些不舒服，不過為了避免被小看他一直都沒有開口，現在聽見鄭阿柔這樣問，哪裡還有客氣的？
順從的靠着梁子意躺下，蓋上鬥篷的一角也跟着睡了。
到底記得在驢車上，梁子意并沒有睡熟，察覺到動靜擡頭看了弟弟一眼，什麼都沒說眯眼又睡了過去。
要說淩晨是最好睡覺的時候，在驢車上眯了一小會，直到天大亮就起來了。
可梁子意覺得這一覺跟自己在家裡睡得也沒差了。
見姐弟二人醒來，阿遇将自己手上的幹糧遞給他們。
“叔叔嬸嬸說早晨就不停下吃飯了，湊合吃些幹糧。”
說着，将放在一旁的水囊也打開遞了過去。
雖說剛醒沒有什麼胃口，梁子意卻還是伸手接過了，“多謝。”
她也并不是沒有吃過苦的人，這樣的一頓早飯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可梁子航卻是生下來便趕上了梁家日子好的時候，沒吃過苦。
有些颠簸的驢車加上剛醒來口中的苦澀都讓他吃不下東西，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需要。
見狀，阿遇也不強求，隻是默默将幹糧包放在他身邊。
省得一會梁子航肚子餓了又不好意思跟他開口平白餓着肚子。
看着兒女醒來，鄭阿柔同梁大也開始說些話讓這一路上也不至于太無聊。
見他們聊着地裡的收成，梁子意忽然問道：“這一路上來乞丐多麼？”
仔細想了一下，梁大道：“這一路上有不少乞丐呢，都守在鎮子外面，茶棚都被占了。”
說起這個，他還帶着些不滿，“我原本是像去給你們要碗熱茶吃的，現在看來也不能了。”
從林家屯到鎮上的這條路上有兩個茶棚，平常都是給趕路人歇歇腳用的。
聽梁大這樣說，鄭阿柔瞪了他一眼，“都是些可憐人，不過就是少碗熱茶，還能少了水喝不成？能體諒就體諒些吧。”她一向都是最良善不過的了。
被說了梁大也不敢反駁，隻是小聲抗議道：“我這也不是沒做什麼麼？抱怨兩句都不成了。”
自從鄭阿柔懷上梁子航之後，她的脾氣就見長，原本以為是懷孕的緣故，哪裡知道生了孩子之後脾氣還是沒有變成原來的樣子。
說到底還是因為日子好過了，上頭也沒有人壓着，鄭阿柔這才放肆起來。
沒對父母的争執發表什麼意見，梁子意伸着脖子一看。
果然，茶棚裡三三兩兩都是衣衫褴褛的乞丐，或是坐在凳子上，或是坐在地上，什麼模樣都有。
“怎麼沒見幾個女子？”就連小孩子都沒有幾個。
這回給梁子意解惑的是阿遇，他跟着看了一眼，淡淡的道：“凡是逃荒，最先遭殃的便是女人跟孩子，沒有東西吃的時候甚至還有人吃人的呢，吃的大多都是女人孩子。”
說這話的時候阿遇的與其很是淡漠，好似并不将人命放在眼中似的。
太過震驚他話中的意思，梁子意也沒多注意他的語氣，此時她腦中忽然想起四個字。
易子而食。
原本隻是在書本中看見的東西，現在親眼所見，她心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震撼。
垂下眼眸，梁子意不敢往那邊看。
梁大與鄭阿柔也是經曆過逃荒的，隻是當年他們的情況跟如今不一樣。
或許是阿遇的話刺激到了他們潛藏在心底裡的種種。
鄭阿柔歎了口氣，“近年年頭都不錯，百姓竟遭此災禍，作孽啊。”搖了搖頭，對此鄭阿柔很是惋惜。
“當年我逃荒那會，曾見過有人吃嬰兒，聽說那些兇悍的山匪在沒有糧食的時候專門會去搶那些胖乎乎的出生嬰兒烤來吃。”
梁大畢竟是男子，膽子比鄭阿柔大上許多，見到危險的時候也比鄭阿柔多些。
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種滅絕人性的事兒，梁子意也沒有想到，梁大竟見過。
心下忽的冒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可能！
“那爹，你……”
餘下的話梁子意不用多說梁大也多少明白，“我要是有那個膽子，後來平定下來也不隻是在童府做個幫工了。”
這倒也是，梁子意心下釋然，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這句話在什麼時候都通用啊。
她沒有再深問下去的意思，反而是一直沉默的梁子航堅定的道：“日後我要是有幸做官，一定不讓這樣的事兒發生。”
“但願你能一直堅守本心。”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阿遇的與其格外森冷淡漠。
這回梁子意總算是發覺了他的不同尋常，餘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子航是個好孩子，不說官場如何艱難，即便是做官了，他也不會滅絕人性。”
“姐姐說的都對！”
梗着脖子，梁子航對梁子意附和道。
睨了一臉信誓旦旦的他一眼，阿遇沒有說話。
心中究竟作何想法，除了阿遇本人，也沒有别人知道了。
梁大與鄭阿柔說話早就停下了，饒有興味的看着小輩們你一言我一語的争執，他們就覺得很有意思。
不管是自家兒女還是阿遇，都是有主意的後生，他們争執的時候，他們這些做長輩的，看着就行了。
捏了捏鼻頭，梁大道：“前面就要出鎮子了，咱們先歇歇腳，一會去熱乎東西再上路。”
從前來鎮上梁子意也隻去過靠近林家屯方向的那邊，這個門她還沒有見過呢，心下一時間有些好奇，左顧右盼死來。
她是如此，梁子航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