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年來,太子、齊王和秦王的争鬥已呈白日化,這幾乎是衆所周知之事,但這種事哪怕大家心知肚明,卻不便公然說出來。
為此,長孫的話音一落,在場所有目光幾乎都彙聚到了張婕妤身上,萬貴妃的視線更是十分淩厲。
張婕妤被看得心頭一緊,饒是她近年來十分得寵,在宮裡頗為猖狂,被萬貴妃這麼盯着,身體亦不由自主的往後縮了一縮。
“咳咳,秦王妃,張婕妤性子率真活波,又沒有讀過什麼書,許多大道理她都不懂,陛下喜歡的也正是她的這份與衆不同的率真。”
“關于秦王和齊王的關系,她大概是從哪個亂嚼舌根的宮人那裡聽來的,秦王妃的德範儀表,堪稱長安命婦的表率,這是陛下親口誇過的。”
“以秦王妃的度量,想必不會為這麼點小事就大動幹戈吧?”尹德妃眼珠微微一轉,将話頭接了過來。
她此言一出,太子妃鄭氏面色一沉,尹德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長孫王妃的德範儀表是長安衆貴妃的表率,置她這個太子妃于何地?哪怕明知是尹德妃的挑撥之語,她心裡也很不舒服。
長孫王妃則是皺眉朝尹德妃望了過去:“娘娘嚴重了,當年父皇的原話是,爾等為天家兒媳,德範儀表當為天下婦人作表率。”
“這話是當着我,太子妃嫂嫂,還有齊王妃一起說的,今日張婕妤随口品論親王關系在先,你又當着我們妯娌幾人的面,曲解父皇的原話,一意挑撥我肌妯娌關系,卻不知兩位娘娘所意為何?”
秦王和尹德妃之間已無緩和餘地,長孫王妃自然不會再刻意讨好她。
前些日子,杜如晦在尹德妃父親手中吃了那麼大一個虧,結果高祖卻一味袒護尹德妃,差點沒把李世民給氣出好歹,今日抓到這樣的把柄,長孫王妃自然不介意為丈夫讨點利息。
“你......”尹德妃被長孫王妃如此不給面子的擠兌給氣得瑟瑟發抖,可她卻不敢繼續和長孫争辯,無論高祖有多寵她,今日這事鬧到高祖面前她都沒好果子吃。
不說萬春宮這邊的心事,但說宮廷前殿,難得中秋佳宴有這麼多的皇室成員彙聚一堂,氣氛自然十分熱烈。
“今日是家宴,咱們不論君臣,隻管盡興,按理朕這個做大家長的應該陪着你們喝到最後,一醉方休,隻是歲月不饒人,朕歲數大了,喝到這時候也是極限,我先回内宮休息。“
”正好,朕不在這裡你們更自在些,太子,代朕好生招呼大家。”高祖年歲已高,喝到中途便堅持不住,回内宮之前,特意交待了一句。
“是,父皇。”太子站起來,恭恭敬敬的應了一聲,其它人也跟着起身相送。
高祖離開之後,已喝得半醉的太子一手一個,分别瘵秦王和齊王拉到身邊:“二弟,四弟,你我一母同胞,少年時咱們兄弟間的情份可謂是洛陽一衆世家子弟羨慕的典範。”
“可自我李唐入主中原,咱們成了皇子之後,情份反而生疏了不少,今個兒大哥想抛開太子的身份,隻想與兩位弟弟一醉方休,爾等可願相陪?”
“兄有此意,弟豈敢推遲,世民願陪大哥一醉方休。”同樣喝得半醉的李世民被太子這幾句話一煽,往日的兄弟之情頓如潮水般湧來,眼眶不自覺的有些泛紅。
此時的秦王内心被昔日的兄弟之情觸動,他抛開了一切防備,隻想暢暢快快的與兩位兄弟一醉方休,他不信在宮裡,在衆目睽睽之下,太子和齊王能對自己做什麼。
為此,面對太子的敬酒他沒有任何防備,端起來就喝,結果這一喝就出毛病了,幾杯酒下肚之後,李世民突感心口暴痛,張口狂噴鮮皿。
“大哥,你,你......”李世民又驚又怒,他邊吐皿邊滿臉不可置信的伸手指向太子。
“二弟,你這是怎麼了,快,快着人喧太醫。”李建成卻仿若沒看見他的指責,一臉無辜的失聲驚呼,齊王元吉更是奔過來攙扶,卻被李世民一把推開。
最後還是淮安王李神通吃驚之餘,沖過來将秦王扶到西宮,一邊讓人去禀報皇帝,一邊讓人去召太醫。
“大哥,我們......”元吉望着李世民和李通神消失的身影,悄然問了一句。
“二弟突然發病,我們也不好離開,就先在這等結果吧。”李建成仿若沒聽見李元吉的話,他就像個真心擔心弟弟的好哥哥一般,一臉焦慮的開口。
得了禀報的高祖匆匆趕了過來,連問太醫情況,話說李世民确實命大,他長年在外打仗,受的傷不少,也沒少受各種草藥的浸泡,身體對毒的排斥遠比一般人強。
吃了如此烈性的毒藥,因吐皿吐得極時,人雖昏迷了過去,卻因太醫搶救及時,竟檢回了一條命,次日中午的時候,他就醒了過來。
昨夜先一步回府的長孫王妃是在今日早辰才得到這個消息的,她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急得暈了過去,可她究竟不是普通人,很快強行控制住心頭的恐懼和不安。
她一邊安排人去将這個消息告訴秦王府的一衆僚屬,一邊吩咐丫環們照顧好府裡的小主子們,吩咐完後,自己便匆匆随着内侍趕到了宮裡。
來到西宮之後,長孫一直坐在床邊,緊緊握着丈夫的手,眼見李世民睜眼醒了過來,她一直強忍着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嘩的一聲湧了出來。
“别哭,觀音婢,我沒事。”李世民看見妻子哭了,下意識的就想伸手去幫她擦眼淚,可手擡動時,卻發現渾身綿軟無力,根本揚不起來,昨夜的毒雖未曾要他的命,卻重創了他的身體。
“你不要動,先讓太醫幫你看看。”長孫王孫見狀連忙伸手按住他,并喚來太醫。
“王爺的性命已然無礙,他這些年受了不少傷,身體有些虧空,再加上這次的損傷,至少要休養一兩個月才能完全康複。”太醫看過之後,微微沉吟了片刻,才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