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卻隻是盯着顧漫漫的反應,辭職合同上簽的是她的名字。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
哪一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陪在身邊,何況她就這麼一個女兒。
她隻是後悔,不小心讓自己的女兒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隻是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
有一瞬間的失神,隻是看着眼前比自己女兒大不了多少的顧漫漫,心裡輕微歎了口氣。
顧漫漫隻見她臉上有一絲惆怅閃過,再看去時已經不見,一臉的和藹哪兒還有之前的落寞。
“夫人……”顧漫漫有些為難,雖然不清楚她和蘇琳之間究竟是怎麼了,可是在蘇琳沒有回來之前她也不能就這樣答應了趙亦茹。
“顧小姐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世了吧!”趙亦茹隻是笑笑,卻沒有再談要顧漫漫開除蘇琳的話題,卻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顧漫漫隻聽得一愣,這個她指得自然是蘇琳。
她自然是知道了,可是被突然這麼問道,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說是吧,會顯得自己别有居心,雖然她一開始調查這件事确實存了私心。隻是如果說不是,别說自己覺得好笑,趙亦茹肯定也不會相信。
正在想該如何回答,就聽見對面沙發上的人溫柔的聲音傳來,“會查她也無可厚非,隻是我原本以為這些都隐藏得很好了,卻不想還是會被你們查出來。”
說完這句話卻不再開口,本以為還有下文的顧漫漫沒有聽見她的聲音。擡頭再看時卻見她正盯着透明玻璃茶幾上正升起袅袅雲霧的茶出神。
正想開口喚她,卻聽見她輕聲歎了一口氣。“我讓她遠離莫城離開我,無非就是怕她心裡放不下這件事,總想着有一天要去找他。她是我的女兒,我怎麼不想多陪陪她,給她煮好吃的飯菜買好看的衣服。”她的話裡滿滿的都是歎息和懊悔,“說到底,還是我的錯。”
顧漫漫聽得雲裡霧裡,她不明白趙亦茹說的都怪她是指她過去的事,還是說她把蘇琳送走的事。隻是事已至此,再多懊悔也沒用了。
“顧小姐,你就幫幫我好不好,讓她走吧!”她的臉上不複之前的和煦,帶着哀求的神色和不可言喻的感傷。
話題又陡然轉了回來,或許她也明白,說得再多也于事無補了。
斂下眉目,顧漫漫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不懂趙亦茹為何要執意阻止蘇琳去做這件事,去找到那個人。
“夫人,你在怕什麼?”突然擡頭,眼神裡帶着詢問。
趙亦茹一愣,似乎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顧漫漫還會突然發問。
一口氣被噎在喉嚨裡,她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突然起身,臉色灰暗,盯着顧漫漫的眼神也變得淩厲,“顧小姐還是不肯幫嗎?”
沒有回答顧漫漫之前的問題,隻是這突然的反應像是被戳到了痛處。
一把奪過放在茶幾上的辭職信,看了眼盯着她反應的人,轉身步子急促的走了出去,細長的高跟被踩在腳下,也能如履平地。
即便生氣也能将步調維持得如此平穩,可見她良好的修養。隻是這些,怕也是後天花了不少功夫才得來的。
想到被自己問到時她突然的反應,她果然是在害怕呀!
笑笑,顧漫漫也在後面出了會客廳。
趙亦茹的臉色越發難看,回頭看了一眼服裝公司的牌子,轉身往遠處停着的一輛黑色轎車而去。
駕駛座上坐着的人正是那天公司開業時來剪彩的趙經理。看了一眼來人有些晦暗的臉色,原本準備開口問的問題又收了回去。
“走!”趙亦茹一向溫柔平和的聲線此刻竟然帶着一絲寒意,趙經理像是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按照她說的話發動了車。
她很生氣,如果說之前還是因為自己内心的底線被人問到而心虛,那麼現在是真的憤怒。
因為在顧漫漫那麼一個小丫頭面前,她感覺自己的心事被人看穿了。
她原名不叫趙亦茹的,她叫趙佳。
後來的很多年她都在想,是不是因為自己造成的孽太深,所以才會讓趙琳自己去改了姓氏。她改了名字,而她的女兒卻連姓氏也改了。
當年盡管被藏得很隐蔽,那人的妻子還是來找到了她。
她看着那個女人一身珠光寶氣出現在自己面前,舉手投足裡都是屬于世家小姐的貴氣,看自己的眼神輕蔑而譏諷。一身素衣的她,在那個女人面前卻像個活了十年如一日的農婦。
那個女人告訴她,她知道她的存在,會現在找上來不過是想讓她死心。她已經有了那個人的兒子,一家三口很幸福,希望不要被外人破壞。
她隻聽得一愣一愣的,似乎沒有從那個女人帶給她的震驚裡回過神來。
她的腦海裡隻有那個男人對她說的話。他說她隻喜歡她素顔的樣子,喜歡她的單純和善良。他喜歡她和他的孩子,他想要有一天能和她有一個孩子。
她雖然知道那人已經有了家室,卻隻知道他是被逼的,他說他不喜歡那個女人,卻沒有辦法。
而她在他的身邊,不求名分,不求錢财,他說什麼她就信什麼。
她耗費了自己的青春陪他從少年到而立,他說,他不會和那個女人有孩子。
後來她已經忘了那個女人在走之前還說過什麼,腦海裡隻有那個女人轉身時留下的鄙夷的眼神和得意的表情。她看她的眼神,連對手都不是。
回過神來,手上是一張夠她無憂無慮過完一輩子的支票。那是她這種生活在社會中低層的人所不敢想的天文數字。
她終于知道那個女人走之前為什麼會那麼得意了,她想起來那個數字是那個女人讓她開的價。
她盯着那張白紙黑字的支票看了好久,女人龍飛鳳舞的大字出現在支票的頂端。
她就是處在頂端的人,她什麼都有了而自己什麼都沒有。
所以她拿了錢。
她笑了,笑得聲嘶力竭,淚眼模糊。
她終于離開了那裡,被那個男人稱為最隐秘的,最能保護好她的地方。
可是後來她發現,她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