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應該是三月初春氣溫回暖的天氣,今年的倒春寒卻來得有些早。
莫城的氣溫驟然下降,原本脫掉的大衣又重新穿上了身。城區的行人也驟減少了好些。
冬冷皮、春冷骨。再厚的棉衣也抵擋不住突然而來的刺骨的寒意。
“咚咚咚”
“咚咚咚”
“……”
“漫漫……”
敲門聲已經過了好久,房間裡卻依然沒有動靜。
“漫漫,快出來吃點東西吧!”
“這都三天了,再這樣下去怎麼受得了?”
李媽的聲音帶着哭腔在走廊響起。左手的托盤上擺放有一碗正在冒着熱氣的白粥。
從接到電話去了美國再回來,她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裡已經三天。
粒米未食,滴水未進。
“他已經去了,難道你還要跟着去嗎?你這樣讓李媽怎麼活啊?你們這一個個的不是在拿刀剜我的心窩子嗎?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也不活了!我去見你母親向她請罪,我辜負了她的囑托……”
躺在床上的顧漫漫隻隐隐覺得有人在叫自己,卻又聽不真切。厚重的窗簾遮住了一切的光線,她已經分不清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房間處在一片黑暗裡,濃墨的黑色宛如暗夜的藤蔓将她牢牢困住,壓抑、沉悶、透不過氣。
腦海裡是那片黑色的墓地,四周的人和物已經消失,沒有任何嘈雜的聲音,隻有死一般的寂靜。她和它位于黑暗的中心,白色墓碑刺痛了她的眼睛。他的照片唇角勾起,笑得冷冽又淡漠。
她伸出手,想再撫一下他的臉,他卻笑着走開,而她跟不上他的步伐。
眼前模糊一片,身體已經失去了直覺。她想動一動,卻掙紮着起不了身。
全身像是被掏空,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
放在床邊的手指輕輕一動,重物掉落在地闆上的清脆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
眼淚湧出眼眶,滑過唇角掉進了嘴裡,她已經嘗不出那是什麼味道。
腦海裡再次回放出他和她的零星的片段。
第一次見面的海濱,後來的福利院、遊艇、他的别墅、那個海邊小亭、公園的霓虹、山莊的城堡。最後定格在那句話裡,他說:“你要等我回來!”
她在等,等來的卻是一個電話,電話裡說他死在了連環車禍裡……
這怎麼可能?她當然是不信的,卻還是訂了最快的那張機票到美國。
她捏着手機的手都在抖,已經不能準确的摁出一個數字。她說着不信,心裡卻又在害怕。還是路笙從她斷斷續續的話裡明白了她的意思,連忙訂了機票陪她一起飛去了美國。
那場葬禮辦在一個淅淅瀝瀝的雨天裡,白色墓碑上的照片刺得她眼睛生疼。她想告訴自己那是看錯了,那個人隻是和他張得像而已。可是墓碑上的黑色字體實實在在刻着的是他的名字。
後來的她已經忘了是怎麼回國回到顧家的,隻隐隐記得有人告訴她他們是從他破碎的手機裡找到了那張卡。
上面的聯系人隻有一個——漫漫。所以他們才打了這個電話,而關于蕭北寒的事如果之後還有進展他們會通知她。
她想起蕭北寒說會一直在她身邊,他說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
眼前迷迷糊糊,她的手在床沿上緩緩移動,似乎在找些什麼。終究沒了力氣,暈了過去。
閉上眼的前一刻,房間終于透出一絲光亮,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眼前,唇瓣微張說了兩個字,再度陷入了一片黑暗裡。
來人沒有聽清她說什麼,隻有空氣知道,她說的是,“北寒!”。
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一片白色的天花闆,偏了偏頭卻發現李媽正坐在軟椅上睡着了。
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她這是第二次進醫院了。
第一次是為了林浩楠,第二次……想到這裡心裡一陣鈍痛襲來,隻覺得鼻子一陣發酸,眼眶開始模糊。
強忍着情緒不讓眼淚掉下來,掙紮着想坐起來卻覺得身上沒有力氣。
軟椅上的李媽睡得并不安穩,顧漫漫小小的動靜就驚醒了她。
睜開眼就見顧漫漫強撐着要坐起來,她急忙扶住她。又把病床往上搖了搖,在下面墊了個枕頭,這才讓顧漫漫躺下去。
看着李媽紅腫了的眼睛,估計是哭過的,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多事,總是讓李媽擔心自己。
“我給你煲了粥,先喝一點。你都這麼多天沒吃東西了。”李媽紅着眼眶拿過放在床頭的保溫盅,打開,一陣屬于米粥的清香傳來。
顧漫漫突然就想起蕭北寒帶她去的那家小店的米粥,好像也是這個香味。
原本沒有什麼食欲并不想吃的人,這才抱着試試的心态喝了一口李媽湯匙裡舀過來的粥。
味道很像,隻喝了一小碗便再也沒有了喝不下。
雖然少,李媽見她肯吃東西了也欣喜,眼眶卻還紅着,“醫生說你剛醒隻能吃點清淡的東西先養養,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再做你喜歡吃的菜給你好好補補。”
顧漫漫笑着點了點頭,算是同意。她不想拒絕李媽的好意。
“你要不要再睡會兒?”李媽見她臉色蒼白,透明如紙。本來就嬌小的身體更加瘦弱。
眼眶雖然發紅,卻也沒有止不住淚水。
顧漫漫已經夠傷心,她不想在她面前表現出很難過的樣子。盡管知道蕭北寒出事,她的難過并沒有比顧漫漫少。
隻是好歹活了幾十年,更加難過的時候都熬過來了,眼下又有什麼承受不了的呢?
她就是心疼眼前的人。從小沒吃過什麼苦,卻接二連三因為男人住進了醫院。
到低是命裡犯劫還是老天的玩笑?顧漫漫搖搖頭表示不想睡,李媽知道她不想說話,也就在一旁陪着她。
顧南昇和安妮在她沒有大礙之後都去了公司,這裡也就隻有她守着。
vip病房裡太過安靜,李媽怕她無聊,就挑了一些自己年輕時候好笑的故事給她聽。
她笑着,心裡卻在流皿。
右手上不知道誰給她戴上去的手鍊,心形的吊墜内側,赫然刻着幾個字。湊近了一看,“蕭北寒”“顧漫漫”。(未完待續。)